品花宝鉴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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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黑发,一个大髻子歪在半边,插一枝纸花。虽然紫糖色脸,望去像二十 几岁的人,倒也少艾。两眼只顾瞅着,慢腾腾走近去,不防一条缆子一绊,栽了一交,直跌到那个缝穷婆身上。那个缝穷婆正伸直两条腿,交跷着七寸长的花鞋,鞋口上捆了鲜红的带子。
见元茂跌来,吃了一惊,恐他跌到身上,急起身躲时,腿未站起,元茂已倒了过来,刚刚压着了他。船上岸上的人见了,齐拍手笑起来。这一笑,把个李元茂臊得满脸紫涨,把脚一伸,可可的中踹在烂泥里,没了力,左手撑着地,右手按着缝穷婆的腿,使劲一支,遂支了起来,沾了一袜子泥,偏偏衫子被篙子扎破了一块。元茂满面无光,怔了一回。
只见那缝穷婆抖着布衫,连说道:“这是怎么说,走道儿会栽到人身上来!”元茂只得自认不是。那缝穷的尚要发作几句,见元茂一身绸绢,像个旗丁模样,又见他一袜子泥,衫子也扎破了,倒想揽这个买卖,便道:“你的衣裳破了,你脱下来我与你缝缝罢。”元茂见他好言好语,便看自己样子也难回去,便把长衫脱将下来,蹲在一边看他缝补。又看那缝穷的颇有几分姿媚,容长脸,小嘴,长眼睛,直鼻子,手也不甚粗,约二十四五年纪。一件旧蓝布衫,倒还干净,跷起了一双新布花鞋。元茂看得有些动心,那缝穷的手里缝衣,飘转眼来问元茂道:“你在那一帮?”元茂不懂,眯齐了眼问他。那缝穷的又瞟了他一眼道:“我问你是那一帮粮船上的,不是杭州帮吗?”元茂道:“我不是粮船上的。”缝穷的道:“你现在那里住?”元茂道:“一进城门就是。我身边没有带着钱,怎么好?你同到寓里去取罢。”缝穷的点点头。
缝完了,元茂穿上,缝穷的提了篮子,跟了元茂进城。元茂问他的住处,缝穷的道:“我也在城里。”元茂又问他的丈夫,缝穷的道:“我们当家的撑小驳船,如今在杨柳青呢。”
元茂说一句,望一望,两人并着走,见他胸前高高的两个乳, 元茂鼻子望空嗅嗅,觉有些汗香,心上有几分爱他,却又不敢问他。同进了寓,只见嗣徽的房门也锁着,不见一个人,缝穷的便跟了进来,看他开了房门,便靠在房门上,望着房里。元茂在炕上找了个青缎小搭连,坐在房门口凳上,一五一十的数了四十大钱,递与缝穷的。缝穷的接了,笑道:“这钱太少,请高升些。”一手将钱望篮子里放了,笑嘻嘻的一脚跨进了房门,一手来抢了元茂的搭连,元茂不放手,他是一脚在内,一脚在外,元茂将手一拽,那缝穷的随着手即扑倒在元茂怀里,笑个不祝那元茂岂是个坐怀不乱的,便登时动了色,如今娶了亲已是老在行,比不得从前了,便把两腿夹住了他下身,将他抱过来。那缝穷的一面笑,一面还不放那个搭连,笑得头发都要散了。元茂道:“你要钱容易,我给你,你要多少?”缝穷的道:“单是缝补的钱么?”元茂道:“那手工钱,我再加你二十大钱。我们讲个交情,你要多少钱?”缝穷的道:“讲交情,别人是二百六十六,我没有这个价儿,我总要四百钱。”
元茂道:“我就给你四百钱。”对着他把嘴望炕上一扭,缝穷的道:“待我提了篮子进来。”元茂恐怕人来,关了门闩了,二人就在炕上云雨起来。
恰好嗣徽回来,望望元茂的房门没有锁,把手一推,却是闩着,知道元茂在内,便叫了一声:“开门,青天白日关了门做什么?”元茂听了,吃了一惊,伏着不动。嗣徽又推了一推,元茂只得应道:“我肚子疼,要躺一会起来,不要来推门吵闹人。”嗣徽倒也不疑心,一移步间,踢着一样东西,一看是妇人戴的一朵纸花,拾起来闻一闻,有一点油气,心上想道:“那里来这东西在他房门口?他又不肯开门,莫非他倒接个媳妇在里面受用么?”此时天未全黑,屋里尚有些亮。嗣徽到窗下一望,却是冷布窗心,元茂忘下了卷窗。嗣徽望到炕上,见 一个妇人仰卧着,元茂正在那里高兴,淫声甚炽。听得那妇人低低说道:“起来罢,四百钱要怎样?已经值八百钱了。”元茂尚是老皮老脸的,被那媳妇一推,推出了笋。坐了起来,就在那元宝篮里拿块破布,抹了一抹,??好了裤。元茂也穿了小衣,取出四百钱弟与那媳妇,那媳妇收了,塞在篮里,又道:“那缝补的钱呢?”李元茂又找那小搭连摸钱,那媳妇一手抢去,连搭连往篮里一摔,把肘抄着篮子,开门出来。
嗣徽看清,想撞破他,恐元茂脸上下不来。且看缝穷的生得少艾,便想要半路截留,便先到门口等他。那缝穷婆出来,嗣徽拦住了门,问道:“你方才在里头做什么?”那缝穷婆笑嘻嘻的扭着头,看嗣徽穿着芙蓉布汗衫,脚下是皂靴,知道是位老爷,说道:“方才有位爷们,叫我缝补小衣。”孙嗣徽道:“我在窗子外望得清清楚楚,他给了你四百钱。明日我也要缝小衣,你务必来。”那缝穷的听了,袅头袅脑的答应了,又道:“什么时候来呢?”嗣徽道:“吃了早饭就来,我在这门口等你。如我不在门口,你就在门口等我。”缝穷的连连答应,将嗣徽打量一番,把手摸一摸头髻,提着篮子出去了。嗣徽进来也不说破,与元茂谈了一会,各自睡了。
明日早饭后,嗣徽到门口望了几次,尚不见来。心里一想,有些下人在面前,不便行事,把几个家人尽行打发出门,叫他去探听嗣元消息与到远处去买物去了。知元茂是要睡中觉的,到他房门口望了一望,见元茂在炕上躺着,闭了眼,当他睡着了。急到门口来,见那缝穷婆已坐在门槛上。今日打扮得不同,梳得光光的元宝头,绞光了鬓脚,插了一枝花,穿一件蓝夏布衫子,手中带上烧料镯子、铜戒指,回头见了嗣徽,便笑嘻嘻的提了篮子,走了进来。嗣徽见他比昨日娇俏多了,心中大喜,进了二门,便一手搭在他肩上,一直推进了房,把房门闩上, 下了卷窗。这房嗣徽弟兄两人同住,此时嗣元未回,真是难得。
嗣徽低低的说道:“天气热,脱了衣服罢。”缝穷的点点头,便将衫子脱了。他脸上是被太阳晒黑的,身上倒还白净,凸出两个灰色奶头,嗣徽摸了两把。又叫他脱去小衣,缝穷的抿着嘴笑,不肯脱,嗣徽便解了的他的带子,替他脱了。请教到妙处,倒也光肥可玩。就是颜色不甚好看,像是个连鬓胡子。嗣徽也脱光,缝穷婆一眼望去,其物甚伟,比起昨日那位,真是小巫见大巫,二人就在躺椅上顽起来。
且说那元茂并未睡着,嗣徽与他对面房,有人进来,岂有听不见的?况那缝穷婆今日穿了木底鞋,鞋内又衬了高底,七寸长的花鞋,今日变了五寸。虽轻轻的走,总有咭咯之声。嗣徽当元茂睡着了,也不防他,把全副的精神施出来,那张躺椅响得好不热闹。元茂轻轻地走到嗣徽房门口,侧着耳朵听去,那响声在躺椅上,咭咭嘎嘎之中,又夹杂些“唧咂”之声,像狗舔米泔水一样。元茂大疑。又到窗下望望,见卷窗放下,心里想道:“先前很像个女人脚步走进房去,这响声宛与昨日相似。”又因眼光不济,窗缝里也望不清楚,复到房门口,轻轻的将门推一推,知是闩着,便再听。觉得轻重疾徐,声声中,而泥粘水滑之声,令人心荡,分明是这件事了。又听得低低的问道:“好不好?”那边应道:“好。”又听得道:“这一下是一百数了。”又听得“一、二、三、四”的数起,一直听数到八十八,忽然的“□蹋”一声,倒把元茂吃了一惊。又听得一声“哎哟!要跌要跌!”两上“嗤嗤”的笑声,便把停了数,像椅子坏了,便有两个脚步响到炕边。元茂再听,是扇扇子的声。扇了一会,又响起来,似觉稀微了些。又约有一百多数,忽听得“哎哟哟”的几声,又听得发喘声,又听得咂嘴咂舌之声,又听得两下笑声,又听得两下轻轻的打着顽,像打在屁股 上的声。又听嗣徽低低道:“乐哉,乐哉!其乐只且,其乐只且!”念了两声。元茂听得要笑,把手掩紧了口,听得那人说道:“长久了,放我起来罢,我要去了。”停了一停,听得擦纸声,听得擦汗声。静了一会,听得数钱声,听得串钱声。元茂已听了多时,听得一身发涨,底下已冒了些出来。听得那人说道:“这是给我的么?啧!啧!啧!好出手,也叫是位老爷,我没有这价钱。”听得嗣徽说道:“我是照你昨日的价钱,没有少给你。他那里不是四百钱?”元茂听了,方知是昨日的缝穷婆,心里诧异道:“他怎么在他房里?定是来找我的,被这强盗打劫了去,可恨!可恨!”又听得缝穷婆道:“快快的高升,不要耽搁我。”嗣徽道:“这是什么缘故,一样的人,我就要加钱?”缝穷婆道:“一样的人,他是平等人,你是个老爷。况且昨日连衣也没有脱,今日有两三倍工夫,好意思拿出四百钱,也失你老爷的身分。”两人争论,声音高了好些,嗣徽又加了一百钱,缝穷的道:“不是这么加的。告诉你,今天是要两吊钱。”嗣徽道:“岂有此理,两吊钱我要顽你五回。”那缝穷的道:“你这一回就抵人五回。我们陪着过夜,总要四吊钱。今天浑身脱得精光,给你顽了两上时辰,两吊钱还多吗?不要耽搁人,快添来。”嗣徽又加了一百钱,缝穷的只是不依,要定了两吊,说话越说越高起来。嗣徽恐人听见,只得又加了些钱,共加了五回,才加成了一吊钱,缝穷的方收了。听得嗣徽笑道:“我倒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老爷?难道昨日那人不是位老爷么?”缝穷婆道:“他不是老爷。”嗣徽暗喜,想道:“他必看出我龟头上那个黑斑,知是主贵的,待我问他。”又道:“我身有样主贵,你若说出来我才服你,若说不出来,不过想讹我一吊钱。”那缝穷婆道:“呸!你的鸡巴主贵,那满面的糟疙瘩,像粮船上带来的糟枇杷一样。我讹你的钱?把良心夹 在夹支窝里!一上身就三四百抽,你把吃奶的气力都使出来,闹得人丢了好些。这一吊钱还不够做体惜钱呢。你几时见过泥腿上跷着皂靴,还要赚人,说不是老爷,想省钱。你若穿了草鞋,我只要你二百钱。”嗣徽被他一顿恼辱,方知穿了皂靴之故,便又捧了他的脸,亲了几个嘴。缝穷婆将他脸上咬了一口,嗣徽又问道:“我见你昨日与那人顽,正响得热闹,为什么要推了他起来?今日你又勾紧了我?”缝穷婆笑道:“那人好不在行,又短又笨。腿上一点劲都没有,压紧了人,气也透不出来。你听见响,那是小肚子碰着小肚子,你当是里头响吗?滑出滑进的,倒教我痒的难受。”元茂听了,心中好不有气,想候他出来,骂他两句,忽见孙嗣元从外边进来。
孙嗣元因文卷之事,在州里押了一日。今日州官问他,他倒期期艾艾的挺撞了州官,本要打他几板,因他是孙亮功的儿子,留他体面,送到宛平教谕处戒斥。他又将教官得罪了,教官气极,遂将他牵到通州学明伦堂上,叫门斗按在板凳上,结结实实打了二十竹板,打得嗣元杀猪似的叫起来,口又结截,带着南边话“□娘、□娘”的乱骂,门斗也恨他,狠狠的打了几下,打得嗣元两腿紫烂,一步一步??回来。又恐气血凝滞,不敢坐车,幸遇见了家人,扶了回来。见元茂在房门口侧耳窃听,他也不知就里,吊起那一只眼皮,讲道:“晦、晦、晦他娘的气,你、你、你、你们倒在家快、快乐呢。”元茂正要问他,他到房门口把门一推,见闩着,双手乱搡,那薄板门将要破了,元茂摇摇手,嗣元不懂,仍是乱搡。嗣徽听嗣元回来,心内惊慌,定一定神,倒生了个急智,随手拉一件衣裳,撕破了一块,叫他拿出针线来缝,便开了门。嗣元进去,见一个缝穷的鬓发蓬松,面有愧色,坐在凳子缝衣。嗣元一见生了气。
心里早已明白,骂道:“那里有这种不要脸的烂、烂、烂货跑 进房里来,关了门,做、做、做什么事情,还、还不滚出去!”
把他的篮子踢翻。缝穷的虽不敢发作,也有了气,便道:“有人请我来的,我又不是挨上门的。开口就骂人滚,好个不讲理的蛮子。”便理清了零星碎布,提了篮子,到外间来缝。见了元茂,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笑。元茂仔细看他,比昨日标致了好些,脚也小了,但心里恨他没有情义,还说他不像老爷,又嫌他笨不在行,尽巴结嗣徽,为他穿了双皂靴,便不理他,瞅着他缝衣。嗣元腿疼,便往躺椅上一躺,不料一边的铁搭已断,一侧滚了下来。嗣徽呵呵大笑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人倒没有滚,自己倒滚了。”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