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 作者:水泽节(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6正文完结)-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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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缝合的伤口,还不怕疼的,我就直接缝上,麻药不多了,不是致命伤口只能请他们喝点麻沸汤后忍忍痛了。
再来,帮着原来的医工送汤递药,能做的也就只能这么多了。
天色渐暗,从门外进来一队伙头兵,送晚饭的,意料之中的寡淡。我率先盛了一碗,又拿了两个馍馍,递给始终端坐在墙角的肃肃。
然后逐一喂送那些不能活动自行进食的伤兵。
医工们陆续进食,我对柳萱与何安妮说:“你们先吃吧,吃完来替换我。”
何安妮对柳萱说:“你先去吃,我跟沈大夫先顶着,吃完了赶紧来换我们。”
我有几丝安慰,何安妮终于意识到医生的职责,不再因为错乱的时空而闹情绪。
医工们见我们如此,也加快了进餐速度。
基本忙定后,据说已经过了戌时,饭桶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我用勺子刮了刮边,舀了些糊糊,坐在肃肃身边,悄悄问他:“好不好吃啊?”
肃肃点点头,想想又摇摇,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馍对我说:“吃不下了,兰陵吃。”
这哪里是吃不下了,粥稀的可以照出人影,馒头小的只有巴掌大,他是怕我挨饿,特意留了一个。
我摸摸他的头:“你吃吧,长身体要多吃一点。”
肃肃却坚决推给我:“不饿不饿。”
我只好说:“那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你吃不下,我也没什么胃口。”
肃肃想想最终点点头,于是我撕开两半,一口吞下,把另一半也塞进肃肃的嘴里。顿时小嘴鼓鼓的,我对他说:“不能吐出来哦,慢慢嚼。”
肃肃好容易吞下去后,向我扬起了笑容,我赶紧遮住,生怕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让坏人看了去。
我为他戴好口罩,接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救治,直到有人说子时了,才算告一段落医工们准备回去休息,校检病儿官留守,跟护士的职责一样。
外门进来一个传令官,声音洪亮,惊醒了不少已经熟睡的伤兵。“据报,高贼明日再次攻城。都督有令,轻伤能动的兵士即刻回营。”
立即一阵阵窸窸窣窣,不少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出门列队。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历来皆是,更何况敌众我寡,此刻不带伤上阵,就等着破城之日被人屠宰。
我问肃肃:“怕不怕?”
他起先摇头又点点头。孩子哪有不怕的,只不过身在这个时代,避无可避。
我再次承诺:“等打完仗,我一定带你回去。”
第二日的战役应该相当惨烈,虽然我没亲临前线,可在伤兵处都能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嘶喊声,各种撞击嘈杂声。
听这里的伤兵说起,我才慢慢了解,所谓的高贼其实本来也是魏国重臣,只不过为了独揽大权,迫害魏帝,将他逼到了长安。然后又从皇族中重新立了一个傀儡皇帝,于是魏国就有了两个皇帝,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都称自己是皇室正统,天下归心,双方就打起来了,都要消灭对方。来犯的高贼就是东魏权臣高欢,我现在所在的地方隶属于西魏。看来果真如书上所说,为了皇权而同室操戈的事情,从来没断过,苦的永远是百姓,不得安宁,朝不保夕。
我还了解到,玉璧城处于两国交界之处,所以兵家必争。由于地理原因,对方主要围攻城东南方。
不过十万大军全集中在东南方,也够呛。这城能守住吗?已经坚持一个多月,抵抗了数次进攻,为什么援兵还不到?
从一个快死被捡回性命的士兵嘴里我又得知,西北有突劂契丹,南有梁国,朝廷中又派系林立,士族高门,鲜卑贵族都想揽权独大,不想与十万大军硬碰硬,保存实力,总之新建的朝廷内忧外患,不是不想派兵,而是有心无力,朝廷已经做好放弃玉璧的准备,他日整装再夺回来。
看来这个刺史韦孝宽大都督,一直坚守城池,捍卫百姓,用尽心思,拖了一个月,至今仍不放弃,每天绞尽脑汁苦思御敌的方法,真的非常难得。
☆、第 13 章
战役整整打了一天,直到黄昏后,喊杀声才渐渐小了下来,直到平息,我们这里却成了最繁忙的地方,伤兵一拔拔被抬了进来。伤情惨烈,有的被射成了刺猬,送来已经没气了,我只得直接宣布死亡。还有的失血过多,全身都被染红了,这里不能输血,如果再止不住,命也难保了。惨叫不断。
我看到了小文,吕文,才十九岁。身中五箭,人已昏迷。我答应吕胜尽力保他们平安,把他们平安带回去,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一条一条性命在眼前离逝,他们都还年轻啊。战争比我想像中残酷多了,哪怕是没有硝烟的。
抬上床,拔箭,止血,消炎,包扎,一气呵成,所幸都不在致命要害,能不能捱过去,就靠他自己了。
我喊道:“小文,你要坚持住,你娘还等着你回去呢。大家都盼着你回去呢,你不能有事!”
“沈神医,”门外进来一个随从打扮的人,“都督大人受伤了,请您过去诊脉。”
韦孝宽也受伤了?诊脉?我不会啊,只得说:“这儿走不开,还是请医令大人过去吧。”我不想因为自己医术不精害了这位大人。
随从道:“医令和几位医工都已经诊过下了方子,可都督依旧咯血。所以特来请神医相看。”
他们都治不好,我也强不到哪儿去。咯血?那是伤到肺了。
我只得略微擦拭手上的血渍,挎上药箱,带上肃肃,还没到议事厅,就听见咆哮:“高贼仗着人众,居然以百抵一,强破城墙。”
“幸好都督机智,泼油于墙面,阻高兵登城,可这巨木尖铁车阵,如何抵抗?今日勉强保存城门,但已伤亡惨重,明日高贼推攻车上阵,城门必破啊。”一位满身血渍的将领捶胸顿足。
韦刺史尽力平复胸中气愤,问道:“杨将军可有良策?”
众人皆摇头,韦刺史猛咳,此时有人通报我来了。韦刺史只能挥挥手,随从退下,那个杨将军对我说:“都督不能倒下,否则明日高贼必破门而入。”
刺史清清喉咙,道:“神医请随我至后堂诊脉。众将在此谋划,不得离开。”
大家称是,我便随他来到后堂。
他伸出胳膊,我不会,只好说:“把衣服脱了。”
他一愣,沉声道:“沈姑娘自重。”
我差点呛住,自重?他以为我想干什么?非礼他?不怕前面那么多将军把我剁了?
我道:“大人误会了,在草民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人和女人。不过草民学的医术与天朝不同,我不会脉诊,只会听诊。如果大人不能配合,那就另请高明。”说罢欲走。
韦孝宽歉意道:“是我莽撞,小觑了神医的品德。请稍等。”说罢,卸去铠甲,露出中衣。
血压还算正常,我挂上听诊器,胸腔内确有些杂音,不过看样子他没受外伤,于是说道:“大人忧思过重,又操劳过度,伤了脾肺,才会咯血,不过不严重,只要放开心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用吃药都能好。”
刺史略微扯起嘴角,道:“神医见解果然与众不同。”
“不敢,不敢,大人,草民实在当不起神医二字。如果您不介意,就叫我一声沈医生或者沈兰陵都行。”
刺史轻笑:“神医果然久居深山,女子的闺名岂是外姓男子随意叫的。我还是跟他人一样叫您沈医生吧。医生,学医之生员,神医自谦啊!”
“哪里哪里,”我赶紧客气道:“其实对我们来说,名字只是个符号而己。大人想怎么叫都行。那,大人好好保重,你看我那里还有不少病人……”
“高贼兵临城下,如何放开怀抱享乐?”没等我说完,韦孝宽就打断我自顾自叹息起来,“明日一战,城门必破,高贼必然屠城,所有人都要遭高贼涂炭。”
我大惊,脑中闪过日本鬼子屠城的片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沈医生无恙吧?”韦孝宽看出我的异样,问道。
我勉强安慰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既然大人能坚守城池月余,必能想出克敌妙法再创奇迹。”
“奇迹?”
“呃……是神迹!”我也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奇迹一词。
韦孝宽道:“恐怕真要有神迹,才能保住玉璧,否则尖铁一到,城门必烂。城中还能战斗的兵力不足五千。”
不会吧,五千对抗十万,无异螳臂挡车,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冤死在这里,还有肃肃,要是遇上“日本鬼子”……这么小的生命,还有很长的人生路啊。我不禁紧紧拉起他的小手,却发现,他比我还暖些。
看着韦孝宽重新套好铠甲,事关生死,拼了,我小心翼翼开口:“不知大人有没有见过草民包扎伤口?”
韦孝宽摇摇头:“还未得有空前去探望。”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会不会惹来耻笑:“人体的骨骼,就像一座城池的城墙,保护内里不受伤害。凡但有人骨骼受创,我们都会及时纠正后加以保护定位,为了防止骨头再次错位损伤,通常我们会用纱布将受伤胳膊或者腿骨吊于半空。一来,便于定位,二来可以减少外来伤害,第一时间缓冲外来压力,为的还是保护受伤的地方。那么保卫城墙是不是可以用相同的方法?”
只见韦孝宽的眼睛亮起来,闪烁奇异的光芒,咳嗽也停了,他说:“请继续。”
我硬着头皮说:“能不能在城墙外支起厚布,就像给人穿衣包扎一样,包裹几层,每层之间留有一定空隙,布料本身具有韧性,空隙可以加强缓冲,这样经过几层卸压,再大的冲击力量到了真正墙体的时候也就所剩无几,这样城墙就不会受力太多,至少……不会跨吧!而且厚布有遮挡视线的作用,扰乱对方注意力,也是对我们的保护。同时集中人手,把城门堵个严实,应该会好一点吧?”
韦孝宽看着我良久不说话,我心里七上八下,这些全是纸上谈兵,我根本没参加过战争。他嘲笑我还好,就怕一怒之下军法处制。
突然,他重重拍了桌子猛然站了起来,桌面上的东西一震,吓的我拽紧肃肃准备随时夺路而逃。
“妙啊!”韦孝宽开口便是,“沈医生果然世外高人,此法可解燃眉。城内商户俱已谴散,留下不少绢布闲置。韦某这就连夜布署。大恩不言谢,待击退高贼,再行答谢。”
我急忙叫住他:“大人你的身体……”
“韦某得此良计,心中郁闷一扫而空,不药而愈。”说着,就要向外走去。
“等等,大人,草民有句话,请听我说完。”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他的答谢。
韦孝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我们只是懂得一些医理的山野村民,不懂国家大事,只不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才斗胆献计,如果大人不嫌计拙,是草民的荣幸,但望大人不要向外透露是草民说的。”这才是关键,我不想在历史上留名,如果真的成为一个确有其名的历史人物,那真回不去了。
“哈哈哈……”韦孝宽突然放声大笑,“沈医生果然世外高人,胸怀广阔,非比寻常,但凭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朝野上下便无人能及。何等胸怀,何等担当!韦某佩服万分,有幸结识沈医生!丞相大人果然好眼光,知晓高人。”
我呆愣当场,难道这句话不是古人说的?还是没这么“古”?祸从口出,不会闯出什么祸端来吧。
韦孝宽说着居然又要向我行礼,我急忙回礼,又是抱拳又是拱手,不知道如何是好,手忙脚乱地扶住他,我只能不停强调:“大人谬赞。其实我什么也不懂,您才是真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好官。草民还是请示您无论如何不要向此处以外的第四者透露我们的谈话内容,一定要保密,行吗?”我差点求他了。
韦孝宽见我如此坚持,说道:“神医见识不凡,却少淡泊名利,真乃高风亮节,非世俗人所比。若朝廷内能多得些像沈医生之流,大魏何愁不兴!哎,自古高人难求,不屑名利!放心,韦某谨记神医吩咐。”说罢,便转身阔步而去。
我不断道:“谬赞,谬赞,不敢担,不敢担……”再抬头时,他已走远。我赶紧拉起肃肃:“我们走。”
竖日,厮杀声依然震天,日落渐息。战战兢兢捱了一天,既然没人杀过来,那城应该没有破。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的心瞬间又拎了起来。
一队人急行而来,领头的正是韦孝宽刺史兼大都督。
到来我面前,突然又是一屈,有过之前的经验,我及时扶住:“大人,这是干什么,草民受不起。”
韦孝宽由衷感谢道:“多亏神医指点,今日我军告捷,高贼未能破城。大幔悬空,攻车以硬碰柔,撞物之前力量已经被消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