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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笑的警察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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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担心。
  “他到哪儿去了?”她说,“天气这么坏。”
  “我想他只是出去透透气。我也刚回家,所以他出去没多久。别担心。”
  “要不要他回来后打电话给你?”
  她似乎安心了。
  “不用了,没什么要紧事。好好睡,晚安。”
  他放下话筒,突然觉得浑身发冷,牙齿打颤。他又拿起电话,心想得打给某人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决定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赶去现场。他拨了最近的出租车招呼站专线,立刻叫了一辆车。
  马丁·贝克干警察这一行已经二十三年了,在这期间有几位同僚殉职,每次发生这种事他都非常难过,内心深处他知道警察这一行越来越危险,下一次可能就轮到自己。但科尔贝里对他而言不只是个同事而已,多年来他们在工作上仰赖日深。
  他们彼此互补,而且学会了不必浪费言辞,就能了解对方的想法和感觉。科尔贝里十八个月前结婚,搬到斯卡玛布林时,他们住的地方变近了,不上班的时候也会相约碰面。
  科尔贝里不久之前在罕见的沮丧时刻说过:
  “如果你不在,天知道我会不会继续干下去。”
  马丁·贝克心中想着这句话,穿上湿雨衣冲下楼梯,出租车正在等他。
                第六章
  虽然夜已深,而且下着大雨,但还是有一堆人聚集在卡尔贝里路的封锁线外。马丁·贝克下出租车时他们好奇地瞪着他。
  披着黑色挡雨斗篷的年轻巡警粗暴地要拦马丁,但另一个警察抓住巡警的手臂,敬了个礼。
  有个穿浅色短雨衣、身材矮小的人挡在马丁·贝克前面说:
  “请接受我致哀,督察。我刚刚听说有一个你的手下——”
  马丁·贝克的眼神让那人噤若寒蝉。
  他知道这个家伙是何许人,而且非常讨厌他。这人是个自由投稿的新闻从业人员,自称为犯罪报道记者。他的专长是报道谋杀案,内容则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煽动性文字和错误的细节描述。事实上只有最烂的周报才会刊登这种东西。
  这人悄悄溜开。马丁·贝克跨过绳子,他看见前方不远处索尔广场方向围起了另一处范围较小的警戒区。围起来的地方停满了黑白相间的警车,晃动着穿着闪闪发亮的雨衣且无法辨识的人影。红色双层公车附近的地面松软泥泞。
  公车内部的灯亮着,大灯也开着,但光柱在大雨中照不远。
  国家鉴识实验室的救护车停在后方,车头朝向卡尔贝里路方向。
  法医的车也在现场。损毁的铁丝网后面有人忙着架起泛光灯。
  这一切都显示发生的事情非比寻常。
  马丁·贝克抬头望向对街阴暗的公寓建筑。几个人影在亮着灯的窗户里晃动。他看见水淋淋的窗玻璃后面映着模糊的白点似的人脸。一个光着腿、穿着靴子的女人在睡衣外面披上雨衣,从意外现场斜对面的公寓走出来。她走到街心时警察拦下她,抓着她的手臂领她走回公寓大门口。巡警大步往前,女人在旁边半跑半走,湿掉的白睡袍下摆缠在腿上。
  马丁·贝克看不见公车门,但能瞧见里面有人走动,应该是鉴识实验室的人在工作吧。他也没看见任何凶杀组的同事,但想他们应该是在公车的另一边。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想到不久之后即将面对的情景,双手在外套口袋中紧握成拳。他刻意避开法医的灰色车辆。
  光线从双层公车中间敞开的门泻出,哈马尔站在光晕之中。
  多年以来哈马尔都是他的长官,现在则是督察长。他在跟公车上的人说话。哈马尔转过身面对马丁·贝克。
  “你来了。我还以为他们忘记打电话给你。”
  马丁·贝克没有回答,走到车门口探头进去。
  他觉得胃部一阵痉挛。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
  冰冷明亮的光线让每个细节都像蚀刻画般清楚浮现。整辆公车上满是血淋淋的扭曲尸体。
  他想转身走开不看,但脸上毫不动声色。相反,他强迫自己在心中有条不紊地记下所有细节。实验室的人员正井然有序地默默工作。其中一人望着马丁。贝克,缓慢地摇摇头。
  马丁·贝克将尸体一具具看过。他认不出任何人。至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认不出。
  “那边那个,”他突然说,“他是……”
  他转向哈马尔,突然说不下去了。
  科尔贝里从哈马尔身后的黑暗中出现,没戴帽子,头发贴在前额上。
  马丁·贝克瞪着他。
  “嗨,”科尔贝里说,“我还在想你怎么了呢,正要告诉他们再打一次电话给你。”
  他在马丁·贝克面前停下,仔细地望着他。
  然后科尔贝里很快厌恶地瞥了公车内部一眼,接着说:
  “你需要一杯咖啡。我替你弄一杯。”
  马丁·贝克摇头。
  “你需要。”科尔贝里说。
  他嘎吱嘎吱地走开了。马丁·贝克瞪着他的背影,然后走到前门探头去看。脚步沉重的哈马尔跟在后面。
  公车司机瘫在方向盘上。他的头被子弹打穿了。马丁·贝克看着那曾经是人脸的部位,对于自己竟然不觉反胃感到微微惊讶。他转向哈马尔,后者面无表情地望向雨中。
  “他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哈马尔毫无表情地说,“为什么在公车上?”
  在这瞬间,马丁·贝克知道先前电话中提到的人是谁了。
  通往公车上层阶梯后方的那扇窗户近旁,坐着奥克·斯滕斯特伦,凶杀组的警员,马丁·贝克的年轻同事。
  “坐”或许不是正确的字眼。斯滕斯特伦成“大”字形瘫在座位上,深蓝色的毛葛雨衣上全是血,右肩靠在隔壁一位俯身向前的年轻女子背上。
  他死了,跟那年轻女子和车上其他六个人一样。
  他右手握着枪。
                第七章
  雨下了一整夜。虽然根据历书,这个时节太阳应该在七点四十分就升起,但今早一直到快九点时阳光才穿透云层,洒下微弱朦胧的光亮。
  这辆红色的双层公车仍跟十小时前一样,停在北站街的人行道上。
  但唯一相同的只有这一点。现在广大的警戒区里大约有五十个人,聚集在外围的好奇群众则越来越多。许多人从午夜开始就站在那里了,他们只看见警察和医护人员,以及鸣着警笛的各式车辆。一晚上警笛声不断,车子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开来开去,显然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没人确切知道任何事,但有一个词语口耳相传,很快就传遍了看热闹的人群、周围的住家和这座城市,最后渐渐成型,举国皆知。到现在这些词已经传到国外去了。
  集体谋杀。
  斯德哥尔摩的集体谋杀。
  斯德哥尔摩公车上的集体谋杀。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至少知道这一点。
  而国王岛街上的警察局知道的也不比这多。连谁负责调查此案都不确定。到处一片混乱。电话响个不停,人们来来去去,地板署脏了,而弄脏地板的人脾气恶劣,全身湿黏,又是汗又是雨。
  “谁在处理死者名单?”马丁·贝克问道。
  “大概是勒恩吧。”科尔贝里头也不回地说。
  他正忙着把一张地图贴在墙上。这张图超过三码长,二分之一码宽,难搞得很。
  “谁来帮我一下好吗?”他说。
  “没问题。”梅兰德平静地说,放下烟斗站起来。
  弗雷德里克·梅兰德是个外表严肃、条理分明的高瘦男子。
  他四十八岁,是凶杀组的侦查员。科尔贝里和他一起搭档多年,都忘记有多少年了。而梅兰德却没忘。他以过目不忘闻名。
  两部电话同时响起。
  “喂,我是贝克督察……谁?他不在。要我请他回电吗?
  哦,这样啊。“
  他挂了电话,伸手接另一部。一个年近半百、头发几乎全白的男人谨慎地打开门,迟疑地在门槛上停下。
  “埃克,你要干什么?”马丁·贝克问道,边拿起话筒。
  “那辆公车……”白发男子开口说。
  “我什么时候回家?完全不知道。”马丁·贝克对着电话说。
  “妈的。”科尔贝里叫起来,胶带黏在他肥肥的手指上。
  “别急。”梅兰德说。
  马丁·贝克转向站在门口的人。
  “公车怎么啦?”
  埃克关上门,看着手中的笔记。
  “公车是在英国的利兰工厂制造的,”他说,“这种型号叫亚特兰。但我们这里叫做H 三五型。车上有七十五个座位。奇怪的是——”
  门猛然打开。贡瓦尔·拉尔森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他的浅色短雨衣、长裤和金发都湿透了,鞋子上全是泥巴。
  “这里真他妈的一团糟。”他咕哝道。
  “公车有什么奇怪的?”梅兰德问。
  “这种车通常不跑四十七号的路线。”
  “是吗?”
  “我是说通常不跑。四十七路一般都是德国巴欣公司的公车在跑,也是双层的。这辆是例外。”
  “这线索真棒极了。”贡瓦尔·拉尔森说,“这个疯子只杀英国公车上面的人。你是这个意思吗?”
  埃克泄气地望着他。贡瓦尔·拉尔森甩甩头说:
  “对了,大厅里的那群猴子在干吗?那些是什么人啊?”
  “新闻记者。”埃克说,“得有人出去应付他们。”
  “我不去。”科尔贝里立刻说。
  “哈马尔、局长、司法部长或是什么大官不应该发个公告吗?”贡瓦尔。拉尔森说。
  “很可能还没开始写呢,”马丁·贝克说,“埃克说得对,得有人去应付他们。”
  “我不去。”科尔贝里又说了一遍。
  然后他转过身,突然灵机一动似的,几乎是以胜利的姿态开口:
  “贡瓦尔”他说,“第一个到现场的是你。你去举行记者会。”
  贡瓦尔·拉尔森瞪着满屋子的人,用多毛的右手拂开额前一绺湿发。马丁。贝克一声不吭,甚至没望向门口。
  “好吧,”贡瓦尔·拉尔森说,“随便把他们赶到一个房间去,我去跟他们说。但我得先知道一件事。”
  “什么?”马丁·贝克问。
  “有人通知斯滕斯特伦的老娘吗?”
  一片死寂,仿佛这个问题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包括贡瓦尔·拉尔森本人在内。站在门口的人扫视着大家。
  最后梅兰德转过头说:
  “通知过了。”
  “很好。”贡瓦尔·拉尔森说,“砰”一声带上门。
  “很好。”马丁·贝克对自己说,手指在桌上嗒嗒地敲着。
  “这样好吗?”科尔贝里问。
  “什么?”
  “让贡瓦尔……你不觉得媒体对我们的批评已经够多了吗?”
  马丁·贝克望着他,没有说话。科尔贝里耸耸肩。
  “好吧,”他说,“反正无所谓。”
  梅兰德回到座位上,拿起烟斗点燃……
  “没错,”他说,“一点儿也不重要。”
  他和科尔贝里已经把图贴起来了。这是一张公车下层的放大草图,上面画着一些人形,编号从一到九。
  “勒恩跟乘客名单在哪里?”马丁·贝克喃喃道。
  “关于公车还有另外一点——”埃克顽固地继续说。
  电话响了。
                第八章
  用来和媒体面对面的办公室,丝毫不适合做这种用途。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四张椅子、几个柜子之外什么也没有。贡瓦尔·拉尔森走进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弥漫着香烟烟雾和湿外套的潮味。
  他在门口停下,望着聚集的新闻记者和摄影师,毫无抑扬顿挫地说:
  “你们想知道什么?”
  接下来就是记者会进行的过程:
  问:公车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答:昨天晚上大约十一点十分的时候。
  问:谁发现的?
  答:街上的行人,他拦下巡逻警车。
  问:公车上有多少人?
  答:八个。
  问:他们全死了吗?
  答:对。
  问: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答:目前还无法下定论。
  问:他们的死是外部暴力造成的吗?
  答:或许吧。
  问:你说“或许”是什么意思?
  答:就是我说的意思。
  问:有枪击的迹象吗?
  答:有。
  问:这些人都是遭枪击身亡的吗?
  答:或许吧。
  问:那么这是集体谋杀案喽?
  答:是的。
  问:你们找到凶器了吗?
  答:没有。
  问:警方拘捕了任何人吗?
  答:没有。
  问:有任何线索或迹象显示出这是某个特定人士干的吗?
  答:没有。
  问:谋杀案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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