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的警察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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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约内‘福斯贝里在一九五一年六月十七号结婚,娶了埃尔莎·比阿特丽斯·霍坎松。她是商人芒努斯·霍坎松的独生女。霍坎松做建筑材料生意,整家公司都是他的,非常有钱。福斯贝里立刻收掉以前所有的买卖,比如荷兰人路上的公司。他努力工作,研读经济,变成一个干劲十足的生意人。霍坎松九年以前死了,独生女继承了遗产和公司,但福斯贝里早在五十年代中期就已经是公司的主管了。石得桑的房子是在五九年买的,那时可能花了大概五十万。”
马丁·贝克擤擤鼻涕。
“他和这个女人交往多久之后结婚的? ”
“他们似乎是五一年三月在欧勒认识的,”梅兰德回答,“福斯贝里是冬季运动迷,事实上到现在还是,他的老婆也是。他们似乎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在结婚之前两人频繁地见面,福斯贝里也常到她父母家做客。当时他三十二岁,埃尔莎·霍坎松二十五岁。”
梅兰德换了一份文件。
“他们的婚姻似乎很幸福。他们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分别是十三岁、十二岁和七岁。结婚之后他就把福特骑兵卖了,另外买了一辆林肯,从那时候起他换过几十辆车。”
梅兰德停下来点烟斗。
“你找到的就这些吗? ”马丁·贝克问。
“还有一件事我认为很重要。比约内·福斯贝里志愿参加一九四。年的芬兰冬季战争……当时他二十一岁,在这里服完兵役之后,就立刻上了前线。他的父亲是克利斯琛市韦德炮兵团的准尉。他来自一个家世清白的中产阶级家庭,本来似乎前途无量,但是战后开始不太对劲。”
“没问题了,似乎就是他。”
“看起来像是。”梅兰德说。
“还有谁在这里? ”
“贡瓦尔、勒恩、努丁和埃克。我们要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吗? ”
“那当然。”马丁·贝克说。
科尔贝里一直到七点才抵达斯德哥尔摩。他首先直奔实验室,拿出修车厂的账本。
“我们可是正常上下班的,”耶尔默乖僻地说,“五点就收工了。”
“那就特别麻烦您——”
“好了,好了。我待会儿打电话给你。你只是要车牌号码是吗? ”
“是的。我会待在国王岛街的局里。”
科尔贝里和马丁… 贝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电话就来了。
“A6708 。”耶尔默简洁地说。
“太好了。”
“小意思。你也可以自己看出来的。”
科尔贝里放下电话。马丁… 贝克投给他疑问的一瞥。
“没错,约兰松开到橡树区的车是福斯贝里的,绝对毫无疑问。福斯贝里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 ”
“站不住脚。五一年六月,他住在荷兰人路的单身公寓里,跟那家神秘的公司在同一栋楼。接受审讯时他说自己十号晚上在北市。显然他是去了北市,大约七点左右跟某人见了面。然后仍旧是根据他本人的说法,他搭最后一班火车回斯德哥尔摩,半夜十一点半抵达。他也说他把车借给公司的业务员了,业务员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他非常小心,没有说他跟约兰松换了车开。”
“是的,”马丁·贝克说,“他开了约兰松的莫理斯,这让事情看起来完全不同了。他开车轻松地花了一个半小时就回到斯德哥尔摩。车停在荷兰人路那栋大楼的后院里,从街上没人看得见。但是后院里有一间冷藏室,平常用来收藏毛皮大衣,据说那些大衣是在夏天的时候送来保存的,但其实八成是赃物。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换车? “
“我想答案非常简单,”科尔贝里说,“约兰松是业务员,常带着一堆衣服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福斯贝里那辆vedette 能塞的东西比他的莫理斯要多三倍。”
他沉默了半分钟,然后说:
“我想约兰松到事后才发现。他回来以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那辆车可能很棘手。所以一等警方找他问过话之后,他就把车送到废铁场去了。”
“福斯贝里怎么解释他和特雷莎的关系? ”马丁·贝克问。
“一九五零年秋天,他们在一家舞厅认识,他和特雷莎睡过几次,到底几次不记得了。然后冬天的时候他遇见了未来的老婆,便对那位花痴失去了兴趣。”
“他是这么说的吗? ”
“用词差不多就这样。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特雷莎? 是像斯滕斯特伦在温多的书上写的,要‘摆脱被害人’吗? ”
“可能吧,他们都说摆脱不了这个女人。而且这当然不是眭谋杀案。”
“不是,但他希望看起来像那样。接着他实在太走运了,证人都认错了车型。他一定笑得发昏。这也就是说,他应该觉得自己很安全。唯一的问题就是约兰松。”
“约兰松和福斯贝里是合作伙伴。”马丁·贝克说。
“一切都相安无事,直到斯滕斯特伦开始查特雷莎案,并从毕耶穹那里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情报。他发现当时只有约兰松一个人有小莫理斯这种车,而且颜色也对。他问了许多人,开始跟踪约兰松。当然他很快就注意到有人给约兰松钱——就假设是谋杀特雷莎·卡马朗的凶手给的。约兰松越来越紧张……对了,你知道十月八号到十一月十三号之间他在哪里吗? ”
“知道,他待在克拉拉大道旁的一艘船上。今天早上努丁找到那个地方了。”
科尔贝里点点头。
“斯滕斯特伦推测约兰松总有一天会引他去找出真正的凶手,于是他就每天跟踪他,而且应该是采用公开的方式。他猜得没错。虽然对他自己来说,这实在算不上成功。如果他早点出发去斯莫兰……”
科尔贝里沉默下来。马丁·贝克沉思地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按摩鼻根。
“是啊,一切似乎都吻合。”他说,“心理状态也是。特雷莎案还要再过九年才超过追诉期。只有谋杀这种罪行,才会迫使一个大致上算是正常的人极力设法隐瞒。此外,要是被发现的话,福斯贝里的损失可是非同小可。”
“我们知道他在十一月十二号晚上的行踪吗? ”
“他屠杀了公车上所有的人,包括斯滕斯特伦和约兰松,这两个人当时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危险的人物了。但目前我们只知道他有作案的机会。”
“我们怎么知道的? ”
“贡瓦尔设法强行把福斯贝里的德国女佣带来。她每个星期一晚上休假。根据她手提包里小日记本的记载,十三号到十四号之间的晚上她跟男朋友在一起。根据同样来源,我们也得知福斯贝里太太当天晚上参加了一场仕女晚宴。因此福斯贝里本人应该没出门。理论上他们不会放孩子单独在家的。”
“这个女佣现在在哪里? ”
“敝警局。而且我们要留她过夜。”
“你觉得那家伙的精神状况如何? ”科尔贝里问。
“八成很糟,在崩溃边缘。”
“问题是,我们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他吗? ”科尔贝里说。
“公车谋杀案的话不行,”马丁·贝克回答,“这么做会犯下大错。但我们可以用涉嫌谋杀特雷莎·卡马朗的罪名逮捕他。我们有一个已改变证词的关键证人,还有不少新的证据。”
“何时动手? ”
“明天早上。”
“在哪里? ”
“办公室。他一到就进行逮捕。用不着把他的老婆和小孩扯进来,特别是如果他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话。”
“怎么逮捕法? ”
“尽量不引人注意。不开枪,不踢门。”
科尔贝里思索半晌,然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谁去? ”
“我和梅兰德。”
第三十章
马丁·贝克和梅兰德走进那个接待室的时候,坐在大理石柜台后方的总机小姐放下了指甲锉。
比约内·福斯贝里的办公室位于国王街一栋建筑的六楼,靠近斯蒂勒广场。四楼和五楼也是该公司的楼层。
时间才九点过五分,他们知道福斯贝里通常要到九点半才会进办公室。
“他的秘书应该就快到了,”总机小姐说,“你们要等她的话,请到那边坐。”
在接待室另一端总机小姐看不见的地方,摆着一张低矮的玻璃桌,周围有几把扶手椅。两人挂起大衣坐了下来。
接待室四周总共有六扇门,上面并没有姓名牌;其中一扇门没有关紧。
马丁·贝克站起来,到门口偷窥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梅兰德拿出烟斗和烟草袋,装填烟草,擦燃火柴。马丁·贝克回来坐下。
他们沉默地坐着等。总机小姐的声音和转接电话的杂音不时传来。除此之外,唯一的声音就是外面微弱的都市喧嚣。马丁·贝克翻阅一本一年以前的工业杂志,梅兰德咬住烟斗往后靠着椅背,双眼半闭。
九点二十分,外面的门打开了,一位女士走进来。她穿着毛皮大衣,高统皮靴,挽着一个大手提袋。
她对总机小姐颔首招呼,很快朝半掩的门走去,而且毫无表情地瞥了这两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眼,脚步不曾稍停,然后她“砰”一声把门在身后关上。
又过了二十分钟,福斯贝里才出现。
他的打扮跟昨天一样,举止敏捷有活力。他正要挂起大衣的时候,看见了马丁·贝克和梅兰德。他的动作停顿了半秒钟,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把衣服挂在衣架上,然后走向这两个人。
马丁·贝克和梅兰德一起站起来。比约内·福斯贝里疑惑地扬起眉毛。他张嘴要说话,但马丁·贝克伸出手说:
“我是贝克督察,这位是梅兰德侦查员。我们想跟你谈谈。”
比约内·福斯贝里和他们握手。
“当然可以,”他说,“请进来。”
他扶着门让他们进去,态度镇静,几乎算是愉快。他对秘书点点头说:
“早安,薛德小姐。请你先回避一下。我要和这两位先生谈一下话。”
福斯贝里带他们进入办公室,里面宽敞明亮,装潢典雅。室内铺着厚厚的灰蓝地毯,大办公桌闪闪发亮,上面空无一物。黑皮旋转椅旁有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两部电话、口述录音机和对讲机各一。宽大的窗台上放着四个白铁相框,是他的妻子和三个小孩。两扇窗户之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人像油画,应该是他的岳父。房里还有鸡尾酒柜、一张会议桌,桌上的托盘里放着玻璃水壶和水杯。此外还有沙发和两张安乐椅,一个有活动玻璃门的书柜,里面摆着一些书和瓷像,另有一个慎重地嵌入墙中的保险柜。
马丁·贝克关上门,打量着这一切。比约内·福斯贝里从容地走向办公桌。
福斯贝里把左手放在桌上,倾身向前,拉开右边的抽屉,伸手进去。他的手再次出现时,紧抓着一把手枪。
他的左手仍撑着桌面,右手举起枪,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嘴唇含住闪亮的蓝钢枪管,并且扣下扳机。从头到尾他都望着马丁·贝克,仍然带着几近愉快的神情。
这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马丁·贝克和梅兰德才走到房间中央,比约内·福斯贝里就猛然倾颓在桌前。
手枪的保险栓打开了,击铁敲在枪膛上的刺耳声音清脆可闻。但本来会从枪口呼啸而出打烂比约内·福斯贝里上腭、轰掉他大脑的子弹却根本没离开枪管。这发子弹仍躺在马丁·贝克右边裤袋的黄铜弹壳里,跟其他五颗原来在弹匣里的兄弟姊妹们在一块儿。
马丁·贝克取出一颗子弹,用手指搓来搓去,阅读着撞击式雷帽上印刻的字样:METALLVERKEN 38 SPL 。子弹是瑞典制造,但手枪是美国的S&w 点三八特制型,麻省斯普林斯菲尔德市出品。
比约内·福斯贝里脸朝下趴在光滑的桌面上,浑身发抖。几秒钟之后他滑到地板上,开始尖叫。
“我们最好叫一辆救护车。”梅兰德说。
于是勒恩又一次带着录音机,坐在御林军医院的隔离病房里。这次不是外科部门,而是精神科,跟他在一起的不是讨人厌的乌尔霍尔姆,而是贡瓦尔·拉尔森。
比约内·福斯贝里接受了种种治疗,打了好几针镇定剂和其他一堆玩意儿,担心他精神状况的医生已经在房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了。但病人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似乎只有: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死? ”
这句话他一再重复,现在又说了一遍: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死? ”
“对啊,我们干吗不让你死了算了? ”贡瓦尔·拉尔森咕哝道,医生严厉地瞪他一眼。
要不是医生说比约内·福斯贝里真的有生命危险,他们根本不会到这里来。根据医生的解释,病人感受到非常强烈的震惊,因而心脏衰弱,神经几乎错乱;诊断的结论是,病人的状况大致而言还算不坏。只不过,发一次心脏病就随时可能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