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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两个女人-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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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伟大!”他讽刺的说,“不愧为爱的真谛!”
  “我不怪你不相信,”我说,“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一切都像做梦。”
  “只不过你做的是春秋美梦,美眷做的却是噩梦!”
  “你只是妒忌,因为我有勇气追求理想,而你没有。你只肯用茶余饭后的时间来谈恋爱。”
  “你确然不同,”表哥说,“拜伦说过,爱情对女人才是生命的全部。你是男人,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在你眼中或许,但是各人对生活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你是来劝我呢?还是来耻笑我?”
  “我佩服你。”表哥说,“这到底是愚昧呢,还是大智大勇?”
  “让我一个人想仔细吧。”我说。
  “你瘦了很多。”他说,“扬名,你要当心自己。”
  “是。”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意。
  “美眷的父母要见你。”他说,“明天上午十时。”
  “我会去。你放心。”
  “我当然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表哥笑一笑,“扬名,你太愚蠢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现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浪漫的傻子。”
  我站起来送客。
  表哥走后,钟点女工来了,我给她钱,叫她去买点食物罐头。牛奶汽水。
  我说:“买点花,不论什么。”想一想,“再买一只花瓶。颜色素点的。”很久没插花了。
  女佣点点头,下楼。
  我躲在书房中改剧本,看很久,都不能集中精神,女佣敲门进来说:“先生,收拾好了。”
  “你走吧。”我说。看看钟,已是黄昏。
  她把茶拿进来。然后离去。
  我踱出客厅,可不是,什么都收拾过了,清清爽爽,茶几放着一只奶白色瓶子,里面插着一大把姜花。姜花,女佣买了这种花。
  忽然之间,我想到那日任思龙家中的姜花,思念之情无以复加,不能控制。
  我冲出家门口,开车往石澳驶去,那条路难走得很,飞驰过一个弯又一个弯,终于来到她的家,我用力敲门,她不在家,走到屋子面前的大玻璃张望,客厅中一片沉静,那只孤独的鸽子在我头顶飞翔。看仔细了,雪雪白,不带一根杂毛。
  我回到屋门前去坐着,等一等吧,她的车子在停车场,她一定没有走远。
  刚在这么想,她回来了。拿着潜水衣与眼镜,全身湿,美发垂在胸前。见到她我有一种痛苦的快乐。我不能忘记我付出的代价。
  “任思龙,”我说,“我来看你。”
  她的神色如常,她的喜怒哀乐并不能真正的看到。
  “你没有看门上的字条?”她问。
  “哪里?”
  她随手撕下递给我。一张小小白纸上面写着:“我去游泳,请稍候。”
  任思龙打开门,一边说:“我知道你总是要来的,而且一定不会先打电话,你就是那种人,所以留个字条。”
  我听出她的话里的意思,所以喉咙中像是塞了一团东西,说不出话来。
  我静静的在她阴凉的客厅中坐下。
  她看着我,目光是炙热的。
  我们对坐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的目光融化我的心。
  我问:“多久了?你晓得我有多久了?”
  她没有回答。
  我听到那些鲤鱼浮在水面,嗒嗒吸气的声音。
  屋子里这么静这么暗,我除了她的目光什么也没看到。
  我说,“我在办离婚。明天去签字分居。”
  她很留意地在听,我知道她是在听,但是她什么也不说。
  我说:“也许只是为了我自己。”
  她抬起眼。
  “我愿意做这个千古罪人。”我说,“我不会连累你。”
  我想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我站起来,“要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思龙,我不能控制自己。”
  我开门,走到门外,沙滩上的热风马上扑上来,我开车回市区,一路上都是这样的风,我想出一身汗,没有开车子冷气。
  家中的电话铃不住地响着。
  我接过,是我的岳母岳父。
  岳母的声音是颤抖的、愤怒的,“扬名,你给我马上过来!”
  “我们约好明天。”
  “明天!你还敢与我说这些!我们要你现在马上来!”
  岳父抢过电话,“施扬名,你给我马上滚出来,否则我放把火将你烧出来!”
  我呆了一呆。“是,我马上来。”
  我没料到他们俩的声音这么大。
  我只好又马上出门赶过去。
  到了岳父岳母家,我知道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美眷根本没有把我们之间的事正式跟父母提出过,两位老人家以为我们在耍花枪。
  岳父跳脚:“好!好!我女儿犯了什么错,你把她轰回娘家,要跟她离婚?”他吼叫。
  “你今天才知道?”我奇问。
  岳父一巴掌掴了过来。我脸上火辣辣地着了一记。
  岳母把他拖开,“你怎么打人来了?”她抱怨,“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把他打得僵掉了,不好说话,他不能回心转意。”
  岳父像放出笼子的狮子,大吼大跳,岳母无法把他按住,他一向又有心脏病,我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你的血压……”我含糊地说。
  这时表哥自房中走出来,做好做歹地劝住我岳父。
  我问:“美眷与孩子呢?叫我来干什么?”
  “美眷在房间里!”岳母说。
  “孩子们呢?”我问。
  “孩子们到公园玩去了。”岳母说,“这样子小,不怕对小宙小宇有影响?”
  我可没吵,吵的是他们。
  叫美眷来向他们摊牌也许是不对的。她难以启齿,也不好交代,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由我来说。
  岳父质问:“美眷刚才说你约她明天到律师处签字分居?”
  “是。”
  “签字分居等于以前的休妻,你知道吗?”
  “是。”
  (林冲娘子抓住林冲的枷锁,在充军途中哭诉:你为何把我休了?)
  “我女儿做错什么?十年来为你养儿育女!她做错什么你要与她离婚?”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我说,“这不是错的问题,我不想找借口,我承认我已不再爱她。”
  “不再爱她?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不爱她,也不能与她离婚。”岳母说,“婚姻大事岂容反悔!”
  “不离婚美眷会更痛苦,因为我真的不再爱她。”我诚恳的说,“所以一一”
  “你这畜牲!”岳父拍着桌子,咬牙切齿。
  我静默下来,不再解释,越说得多越显得我轻佻,他们无论如何不会原谅。
  岳母问:“你坚持要离婚?扬名,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再出声。
  表哥,我们可爱的表哥,又再适当的出现主持大局。
  他说:“表姑,不用再跟扬名多说,他已决定离婚,我想他不会改变主意了。”
  岳父说:“好!好得很,当年还是我挑的女婿!”
  岳母掩脸痛哭。
  美眷苍白地在门口出现,她说:“施扬名,我希望你已得到满足,一整间屋子的人为你痛苦难过,你的虚荣感应该得到满足。”
  我看着美眷。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己是他们眼中的胜利者,如果可以杀人的话,他们肯定会把我杀掉,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我静静看着美眷,她像是在一夜间长大,她学会思想,她看到命运的安排。
  “扬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岳母说。
  我低下头。“对不起,美眷。”
  “你这个自私贪婪的人。”岳母叹气。
  “是,我是。”
  “好,扬名,我成全你,我们明天在律师处见面。”美眷说。
  “谢谢你,美眷。”我不敢抬头看她。
  “孩子们一一”美眷一张脸煞白。
  “随便你,跟我也许比较好。”我说。
  “让小宇跟你吧。”她说,“他大了,没那么麻烦。”
  “可是这一个孩子一一”我说。
  “这一个我决定把他生下来。”她很固执。
  “但是,美眷,吃亏的始终是你。”
  “我已经够吃亏了,我不介意。”美眷肯定的说。
  她的父母静静的看着她,不出声。
  女佣带着小宇与小宙回来,小宇看见,并不肯走过来,他离远疑惑地看着我。
  “小宇,你愿意跟爹回去吗?”美眷问他。
  他很仔细的把我打量一番,然后问:“妈妈呢?”
  我说:“妈妈不回去,”
  “小宙呢?”小宇问。
  “小宙也不回去。”
  “为什么?”他理直气壮地问。
  “爹爹慢慢会告诉你,如果你跟着爹爹,那么现在就走。”
  小宇很懂事,他看美眷一眼,几乎是像大人一般的缜密,考虑良久,他答:“爹爹,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带我来看小宙与妈妈。”
  “一定,小宇。”
  小字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没有任何人阻止我把他带走,当夜小宇在我亲自指导下做功课。
  小宇自己洗澡上床。他很沉默,没有再要求任何东西,连脚踏车也不提。
  我坐在灯下良久。无疑我爱小宇,但是我爱任思龙更多,我还是决定离婚。
  在律师楼办分居手续非常简单,就跟注册结婚一般容易。
  我比美眷早到,美眷由她表哥陪着来到。
  签好字我们就分手走开。我没敢回头看。
  我一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看得出美眷恨极我了。
  我匆匆的回去上班。连玛莉都不像以前那样尊重我了,她处处给我看白眼。
  “玛莉,请不要如此对我。”我无可奈何地警告她。
  玛莉说:“男人就是这么下流吗?”她丝毫不给我面子。说完之后用圆圆的眼睛看着我,“你这件事,施先生,影响我的生活,我会对婚姻起恐惧。”
  我才想说话,林士香已经冲进来坐下。
  “你办了离婚,你真的做了!”他说。
  玛莉“哼”一声。
  我说:“你们都不原谅我,我知道,但事不临到自己头上是不能说的。”
  林士香说:“任思龙是一个迷人的女子,毫无疑问。我很明白你,扬名。”
  我看他一眼,闷钝地坐下。
  那一天的工作自然是解决了,下班我去接小宇放学,小宇在图书馆中等我。
  “饿吗?”
  他点点头。
  我拉起他的手,“在做功课吗?”
  他又点点头。
  “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他问。
  “我做意大利面给你吃。”我看看手表,“女佣人也许还在。叫她去买水果。”
  “爹爹,我想吃猪排。”
  “明天做。”我说。
  到家是思龙来开门的,我吓一跳,呆呆的看着她。
  她很冷静。“我来的时候女佣还没走,我有空,替你们做了吉列猪排。”
  小宇并没有欢呼,他疑惑地看思龙一眼,明净孩子的眼睛洞悉一切,他回到自己房间,放下书包,拿出功课。
  我问:“小宇,你不是想吃猪排吗?阿姨替你做了,你该怎么说?”
  “谢谢。”他冷冷的说。
  “小宇,你不要与阿姨下棋吗?”
  “不要。”
  “小宇一一”
  “我要做功课。”他一本正经的说。
  思龙倚在门口,闻言取过手袋与外套。
  “我走了。”她说,“食物在厨房。明天我再来。”
  “谢谢你。”我说。
  “不用客气。”她看看小宇,再看看我。
  我替她开门,“思龙一一”
  她用食指放在我的嘴上。“嘘。”
  我呆呆的看着她。她说:“明天见。”转身走了。
  我关好门,小宇站在我背后。
  小字的声音冷酷得比大人还厉害,如一个未日来审判世人的天使。
  “她是谁?她来做什么?”
  “小宇,你认识她,那个棋艺高超的阿姨。”
  “我认识她。”他无情的说。
  “小宇,请你合作一点。”我恳求,“她是爹爹的朋友。”
  “爹爹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他说。
  饭后我带他到公园散步。
  我们走了很长一条路。小宇很沉默。
  以前我老嫌他们不长大,现在他们在一夜之间成熟,而我却变了尴尬的青苹果。
  “小宇,以后思龙阿姨会常来我们家。”
  小宇头也不抬,“为什么?”
  “因为她要来照顾我们。”
  “我们为什么要她照顾?妈妈照顾我们不是很好吗?”
  “妈妈现在不与我们住。”
  “为什么?”他看到我的灵魂里去。
  “爹爹与妈妈分开了。”我说,“我们会离婚。”
  “是因为妈妈做错事?我看到妈妈哭。”
  “妈妈没有错,是爹爹错。”我说,“但是爹爹不得不这样做。”
  “我不喜欢这阿姨来我们家。”小宇很诚实。
  “她会对你很好。”
  “我不喜欢她。”
  “以前她与你下棋的时候,你很喜欢她。”我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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