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第3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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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琪一人带孩子,如何艰难云云。闹得江仁不坚贞都觉着自己不像个人了,故而,这蒸鹿血,虽甚是滋补,但除了阿念,没人要吃。
阿念自打成亲做了父亲,在这上头也放得开,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便慢慢的将一碗蒸鹿血吃了。江仁余镖头几人捞着热锅子里的鹿肉,吃得不亦乐乎。
当晚,阿念给这一碗鹿血闹的,很有些激动过度。
待第二日雪停了,阿念出门一看,亏得门前有廊檐,院中积雪足有一尺深
。阿念忙掩门回屋,同子衿姐姐道,“唉哟,昨儿晚下了一尺厚的雪,子衿姐姐,多给宝贝们穿衣服。”过
“知道。”何子衿叫丫环小沙把薰笼上烤着的狐皮小披风拿过来,何子衿给阿曦套一件,阿念接了一件,给阿晔穿在了棉衣外头,这披风不是成人那种系带子的,是何子衿照着前世蝙蝠袖的披肩的样了做的,小孩子系带子容易开,这披肩便做成系扣子的。
给俩小东西穿衣裳时,俩人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出去玩儿了,阿曦一个劲儿的往外瞅,“雪!雪!”
阿晔板着个小脸儿,说他爹,“快穿,行不?”嫌他爹给他穿衣慢。
阿念道,“嫌我慢你自己穿。”
阿晔翻白眼,“不会!”
阿念直跟子衿姐姐道,“你说,阿晔这总翻白眼是咋回事?”以为儿子眼有毛病呢。
“瞪你呗,能有咋回事。”把两个小的打理好,何子衿又给俩人戴上小手套,与阿念,一人抱一个,过去给何老娘问安。阿念还说阿晔,“小屁孩儿一个,还会瞪人了。”
阿晔再给他爹翻个大白眼。
小夫妻还未出房门就给宝贝们戴上了帽子,围的严严实实的,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棉团子一般。只是,刚一出门,宝贝们哪里还要抱啊,都扭着身子要自己走。何子衿与阿念道,“快走快走!!”
阿念很想煅炼一下孩子们,把阿曦放下了,道,“都会走了,要走就叫他们自己走呗。”还说子衿姐姐,“姐姐别太娇惯孩子们了。”他这话声还没落,阿曦就脚下一嘣,叭唧摔地上去了。院子积雪厚,如今不过刚扫出个路人,还没做大清理呢。阿念一看闺女摔了,这心疼的,连忙去扶,阿曦一向结实,人半点儿不娇气,根本不必她爹扶,她自己俐落的爬了起来,然后跑到雪里,两手一张,这回是故意的,叭唧摔雪里去了,把阿曦乐的,她小小人生第一回见着雪,喜的直叫唤,“哥!!哥!!”
她一面叫唤,一面给她爹从雪地里捞了起来,阿念见闺女沾半身雪,又气又心疼,见闺女还傻乐,阿念一面给闺女拍雪,一面絮叨,“我的傻闺女,雪地里多冷啊,你冷不冷啊,看一会儿冻着。”
阿曦嘿嘿直乐,“不冷不冷!”
阿曦也想下去跟他妹妹一样感受一下雪的魅力,何子衿不放他,嘴里说阿念,“叫你快些,非放她到地上。”
“我这不是不知道咱闺女这般生猛么。”阿念把闺女身上雪拍干净,忙与子衿姐姐一道抱了孩子去何老娘屋里,其间甭管闺女如何要求下地行走,阿念也不说要煅炼孩子了。
二人去了何老娘院里,何老娘人老觉少,已是起来了。兴哥儿正在院里吭哧吭哧的“劳作”——堆雪人,见着姐姐姐夫,兴哥儿就暂且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叫“姐姐,姐夫”,阿念道,“兴哥儿,冷不冷啊!”
兴哥儿伸出两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鼻尖儿汗晶晶的,笑道,“不冷!!”又道,“姐姐,姐夫,一会儿把阿晔阿曦给我做帮手啊!”
阿念带着兴哥儿一道进屋,道,“你也赶紧屋里来吧,这么跑,小心冻着,冻病了可是要吃苦药汤子的。”
兴哥儿道,“我一点儿不冷
。”
何老娘见着孩子们很是高兴,还说,“咱们阿曦阿晔也起来啦。”
俩人奶声奶气的跟何老娘问了好,阿曦的话还说不大清楚,就俩字“祖儿好。”,阿晔说话清楚,就是要一字一顿的,“曾,外,祖,母,好。”五个字说完,就叫着阿曦跟兴哥儿去外头玩儿了。
阿念忙拦着,“在屋儿里玩儿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阿曦奶着小嗓子,“外头!”
阿晔也要去外头,何老娘道,“多穿些,去玩儿吧。”
阿念只怕孩子冻着,何老娘道,“只要穿得暖,冻不着,这养孩子,反是总在屋里不接地气的,容易生病。你们小时候也这样,下场雪跟多稀奇似的。”
兴哥儿带着俩小帮手堆雪人去了。有丫环小沙小河看着,不令他们脱衣裳脱帽子,倒也无碍。待得早饭时,每个人都累的多吃半碗饭,阿念道,“可见是干力气活了。”
吃过早饭,三人就去朝云师傅那里玩儿了。
前马县丞前妻段氏过来说话,自马县丞入罪,段氏那里的生意也受了些影响,好在她时常了入县衙,与何子衿关系好,人们见段氏在何子衿面前说得上话,也就不敢太过。段氏今天来说的是自己立女户的事,马县丞倒台,段氏得有个出路,她干脆自立了女户,就是孩子们的事儿,这年头儿,想把孩子落在女人的户籍上,可不是易事。
段氏过来,专为相求此事。
何子衿因是个两生一世的,险当口就应下,因为,何子衿骨子里就认为,孩子爹已是不成了,监护权自然应该在母亲这里。可转念一想,这个年代并非如此,男人纵是死了,孩子的抚养监护权也应该是在家族之中,什么堂叔堂伯的,于监护权上,反在和离母亲之上。不过,何子衿也说了,“这事儿我问一问相公吧,你反正落户在这里了,看能不能怎么着把孩子落到你户籍上。”
段氏感激不尽。
何子衿同阿念说这事时,阿念道,“段太太有没有提阎氏生的儿女要如何?”
何子衿道,“阎氏生的孩子,与段太太有甚相干?”虽是姓马的,阎氏如何嫁给马县丞的,后来如何抽段氏耳光的,段氏只要不是圣母附体,再不会管阎氏所出之子的。
阿念见子衿姐姐这般说,也就不提了。反正阎家已是抄了,阎典史等一干人都下了大狱,不过,阎氏身为女眷,虽是性子可恶,却也不什么大罪,关了几日,就将她放出去了。阎氏所出子女,自有阎氏做主吧。阿念素不喜阎氏这等女人,她的事,自然不会多理,说来,把阎氏放出去已是宽厚。阿念想着段氏的事,既是要将段氏所出子女落于段氏户籍上,还需马县丞出个自愿将子女归于前妻的文书方可。阿念就与子衿姐姐说了,何子衿道,“这事儿,我说与段氏,只要马县丞明白,就知道孩子跟着谁好。”
阿念亦是作这般想。
段氏根本不必再使出手段,马县丞最知好歹的人了,段氏去牢内看望马县丞,一提此事,马县丞立刻应了。马县丞形容不大好,想也知道,在大牢里,如马县丞这样的罪名,如何好的了呢。一场大雪过后,幸而沙河县的大牢有半截是建在地下的,牢里有的是干草,段氏也曾打发人给马县丞送些棉衣棉被,马县丞也没冻着,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一头花白乱发,仿佛街上的老乞头
。
马县丞提笔之前,竟与阿念心有灵犀了,马县丞道,“大厦已倾,阎氏的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的。”说着,露了恳切之色,“阿如,你能不能……”
“阎氏子女,与我有何相关?”段氏淡淡反问。马县丞叹口气,低声道,“我知,终是我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我。”段氏冷冷道。
马县丞提笔欲写,又道,“当初……”只说了两个字,却是再说不下去,待文书写完,马县丞方道,“当初,你就是恨我的吧。”
段氏讥诮一笑,“我不恨你,难不成还尊你敬你不成?”
马县丞又是一叹,自牢中望去,段氏仍似旧时模样,发间一支赤金雀钗十分耀眼,马县丞道,“知道你还好,我就放心了。”将孩子的转让文书交给了段氏。
段氏接了文书,细看一遍,直接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段氏拿到文书,阿念便命简主簿去将手续给段氏办好了,自此,段氏所出子女从律法上就落户在段氏的户籍上了。由于段氏是女户,故而,孩子们也都要改姓母姓。先时,段氏是将孩子们送到州府念书的,今邵举人接手县学,段氏干脆就把儿子转到县学书院来念书。
至于阎氏如何,段氏并不多理会。
把孩子们的事情办好,段氏就开始打理胭脂铺子的生意,是的,胭脂铺子,金家的胭脂铺子。随着阎典史的倒台,姻亲金家也一落千丈,如金家的胭脂铺子,就落到了段氏手里。
段氏是个聪明人,她自己一人难以撑起这胭脂铺子,干脆找何子衿合伙。何子衿有些犹豫,事实上,她有些罪恶感。何子衿悄与阿念道,“马县丞阎典史连带着他们那一连串的走狗,咱们办的是为民除害的事,可不知为啥,一想到,马家那粮铺子现在归阿仁哥了,段太太又找我来商量胭脂铺子的生意,我这心里就觉着有些个……嗯,那个。”
阿念接过子衿姐姐的话,道,“有些个像官商勾结?”
子衿姐姐道,“别说的那么难听。”
阿念道,“自来士绅商贾,没有不与官府打交道的,咱们自从来了沙河县,士绅商贾,哪个不来奉承呢。他们来孝敬,贵重的不必收,但如果什么都不收,他们反是不心安。这说起来,算不算官商勾结?再者,沙河县离榷场近,这里做生意的人多,一家胭脂铺子算什么,在帝都,义父为糊口还得开个进士堂呢。咱们开个饭铺子,不也得跟小唐大人合股么。咱们只要将心放正,正正经经的做买卖也就是了。”
子衿姐姐经阿念一说,道,“我反不如你想的开。”亏得她还活两辈子哩,竟不如阿念适应环境。子衿姐姐觉着自己天生穷命,阿念做个官,她就不好意思做生意了。
阿念笑道,“姐姐不过担心我罢了。这也不必担心,我手上并没铺子买卖。”
何子衿点头,“这也是。”买卖都在她手上呢。说来,这也是官场常态了,像为官之人是不能做生意的,这是朝廷明文规定。故而,铺子商号什么的,便都是官太太们手里。其实还不一样么,不过是台前台后罢了。
何子衿见阿念心里有底,她就跟段太太合股了。用何子衿的话说,“赚几个脂粉钱。”
就是江仁那粮铺,何子衿也请江仁帮她留意着北昌府本地产的香糯米,何子衿爱这口,准备明年种些来尝尝
。对了,还要补充一句,今把马阎两家干掉,何子衿非但成了铺子里的股东,她,她还买了五百亩地,这地都是上等田,并没有低价买,完全是按市价买的,只是,寻常这样的上等田,都是有价无市,今把两家抄了,这些田地都是要作价变卖的,何子衿就趁机买了五百亩,两百亩算自家的,三百亩是何老娘掏的银子。用何老娘的话说,“倒不必买多少地,只是也得买些,以后赁与人耕种,种些瓜果菜蔬,自己吃用足够的,省得再花银子买去。”何老娘是给儿孙置办的,眼下吃用便宜,待哪天不做官了,再把地处理了就是。这样的上等良田,永远是不愁卖的。
何老娘买了良田,还很是感慨了一回,“要不说当官儿好哪,当官儿就是好啊。各种事务,都便利。”还与自家丫头片子道,“阿念这官儿当的,比你爹好。”
何子衿道,“光看见好处了,辛苦的地方也多哪,看这雪,又下起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阿念说,每逢下雪都有房舍被压塌的,这不,穿着鹤氅带人出去查看县里情形呢。”
何老娘叹道,“这也是,这大雪,以往咱们在帝都时,朝廷对穷苦百姓也有些救济。”又道,“给阿念多穿几件衣裳,他这大雪天出门儿,别冻着。”
何子衿自是知道的,阿念也不是大雪天出门儿,起码得等雪停了。
雪还没停的时候,就得让衙役们出去敲锣,组织百姓出来清扫街道,不然,好几天的雪连续下下来,得把街埋起来。再者,各街各坊那穷苦的,得让族里多回照应,争取别冻饿死人方好。还有那投奔到庙里的栖身的,阿念都给他们寻了差使,出来扫大街啊,帮着清雪,非但包中午晚上两顿干粮,一天还有十个大钱。
总之,阿念是不得闲的。
阿念好容易待雪停了,说出门去县里转转,看看县里情形可好。结果,回家时就遇着自家孩子了,兴哥儿带着阿曦阿晔,仨人坐雪橇上,由两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拉着,后头四喜和闻道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