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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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安宁怔了一下。
“别看他长得没我风流倜傥,可有一个太子殿下的名号摆在那儿,仙娥仙侍们可不都赶着往上扑么,小桃花一朵两朵三四朵。哪像我,”云泽一张脸摆得正气十足,浑然不知自己其实是不要脸的,道,“我就喜欢宁宁你一个!”
安宁这回连冷笑都懒得摆出来了,伸手摸了下身侧,出门急,忘带剑了。
幸好周围无人,水族的法术勉强可用,她一跺脚,用水凝成十支匕首,直戳过去。
云泽见势打着哈哈跑得飞快,边跑边叫唤:“别伤脸。”
清风徐来,大殿门边,暂为长衡真人的遥光立在左侧,右侧则是长衡真人的师兄,掌管门中银钱的迟琴。
两人闲谈间隙,迟琴看到安宁和云泽站在一处,便笑了笑道:“你这二弟子和齐风师弟的弟子很熟?”
遥光远望着两人,面容上古井无波,道:“弟子们相熟,是好事。”
迟琴哑然,而后笑道:“自然是好事。”
他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句,转身就回殿里喝茶了,遥光看着那两人消失在路上,袖袍轻摆,也回坐殿中。
“茶好了,来尝尝。”迟琴烹茶手艺素来不错,递给他的一盏,清香怡人。
茶杯中水汽氤氲蒸腾,遥光举杯于唇边,有几分出神,都说喝茶可净心悟道,但今日他心头却不大宁静。
安宁的身影恍惚从心间划过。
他觉着,有些不大对劲了
想他在丘山受伤,昏睡了十多天,初初醒来,其实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待几日过去,却发现一桩事,安宁和云泽走得很近,两人倒也未曾越矩,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感,甚至安宁对苏浔的态度亦有变化。
在此之前,他与安宁二人总在想办法甩掉几人,苏浔黏着,云泽缀着,他能感觉到,她是很不乐意的,提到甩掉他们,比谁都开心。如今她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像是习惯了几人在一起。
习惯,竟是习惯了么
而且,这习惯里眼看又生出几分亲昵来,难道在他昏睡时,发生了什么事?
茶入口发涩,他顺手便将杯子放回桌上,青釉的瓷杯清脆,发出叮的一声。
“这茶可是你师兄我好不容易搞到的,怎么,不合你口味?”
遥光微微一笑,道:“口中发苦,不知何故。”
迟琴也放下茶杯,想了想,道:“唔,若是这么说,确实还是雨前的新茶好,嫩芽时便掐了,茶里能有股子甜味。”
遥光淡笑不语。
可不是么,尚在萌芽时便需掐了,不然后面的苦头,怕是要留他自尝。
*
第二日天光未大亮,安宁就被掌门弟子叫了起来。
“下个月论典,师尊师叔商量着将门中典籍晾晒过,重新整理一遍,辛苦师妹了。”
安宁秀气的眉蹙了蹙,奇怪的问道:“为何,可是师父指名让我去?”
那掌门弟子笑道:“师妹什么话,哪能只有你一个人呢,典籍库书籍甚多,抽调了许多人手过来。”
安宁无奈的点了点头,只得跟着那弟子向典籍库走去。
云山的典籍有的是蜀山遗留下来的,还有这些年云山弟子参悟的,有修行基础的吐纳之法,也有不少阵法图,亦有山川鸟兽一类的志异本子,典籍数量庞大,放在三层高的玄木楼里。
两人走近时,玄木楼附近并无人影。
“许是师妹来得最早。”
可不是么,连口饭都没吃就被拉来,也不知是何处的规矩。腹诽归腹诽,既来了,也不便扭头离开,来回奔波,于是她独自推门而入。
门中散发着墨香,一排排木架子上,典籍摆得整齐。玄木楼不许点明火,只靠着窗外光亮,照亮一隅之地。
继而又在这微光里,勾勒出一弧如玉的白色来。
衣似雪,人如玉,墨发披肩。
他正拿着典籍翻阅着,听到响动,微抬起眼,他眸子漆黑清澈,与真实的遥光有几分相似处,但她隐约觉得,遥光的眼睛要更深邃一些,像碎星缀在夜幕上,亮且悠远。
眼前之人相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并不是他真正的模样。她心中叹息一声,再度不自觉的陷入古怪情绪里,翻来覆去,她竟发现两人相识至今,根本不了解他,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怕是她真的魔怔了。
胡思乱想之际,忽有“咕噜”一声在楼中响起,打破了静谧,遥光微挑了眉看向她。
安宁一愣,随即瞪了他一眼,抚了抚肚子,她现在是凡人,必然会饿的。
男子弯了弯唇,拿着几本典籍,从后门走了出去,安宁跟在后面。
玄木楼离长衡真人处理门中事务的偏殿很近。
“你不是要整理典籍?”
“你不吃饭了?”
安宁不说话了,能吃饭当然是好事,她随他走进去,桌上已摆好了点心和米粥,不大精致却足以饱胃。
她拿起来,想了想,问男子道:“你不吃么?”
遥光淡淡道:“辟谷。”
安宁心道,这真是十分不公平的事,怎么长衡真人就能辟谷不食,她选的这个弟子却要受制于一日三餐。
她一口吃下大半块点心,只当点心是无脸仙君,吃得干净。
遥光坐在书桌后翻典籍,安宁坐在侧旁椅子上咬点心吃粥,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只在间隙,悄无声息的看一眼身旁之人。
遥光视线触碰到那女子时,她嘴上正沾着很薄的一层米油,亮晶晶的闪着光泽,他将那光泽看在眼中,总觉得她每次吃东西都格外香甜,想来那唇瓣亦是如此滋味。安宁偷偷瞄向遥光时,他在翻书页,浑身上下裹在白玉般的光芒里,如诗如画,令人心头宁静,心生向往。
她抱着碗,靠着椅背,倏然间,就想这么一直看下去,并不因那一身俊美的皮囊,而是皮囊里,护着她一路走来的人。
屋中的阳光映出他的身影,她第一次和一个人这样安静的呆在一起,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点喜欢。
其实,细细说来,他们没有认识多久,却又似认识了很久很久。
她思绪兀自飘远,眼前男子此时忽然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交,她的心咚的跳了一下。
便听男子弯唇言道:“帮我研墨。”
“”
人总会习惯,或者说麻木一件事,比如无脸仙君很爱支使她干活,又比如,她总是能忍着,硬生生的干下去。
磨墨是个技术活,随意乱磨很毁墨,加水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太浓。”
“淡了。”
安宁倒不觉得浓淡有什么不合适,就是觉得无脸仙君今日气不大顺,是来找事的。她抬起墨,想着要不要在他身上磨一磨。
却听无脸仙君不咸不淡的抛来一句,道:“若是连墨都不会研,上了仙界怎么做本君侍婢?”
本君?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称谓。安宁听得一怔,然后道:“谁说侍婢一定要会磨墨?”
无脸仙君淡淡道:“本君说的。”
安宁不知怎的,被他陡然间变换的称呼,搞得心头一气,道:“那不做了不就行了?”
无脸仙君抬眸一瞥,配着那样一张脸,生动至极,他眼中似笑非笑,道:“天上的侍婢,都是贴身伺候的,你不愿做研墨的,却是想做哪种?”
他的笔蘸着墨,停在砚上,她磨墨的手正碰到他的手背,两人皮肤都有些奇怪的发烫。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最后只余一个念头:
第62章 程滢之心()
书案一侧;安宁捏着墨的手指紧了紧。
那旁,遥光已抬了手,清淡的一笑,看回案上的典籍;像是方才不过随口一语罢了。
安宁望着他,耳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回响。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收拾好心绪;低头磨墨。
“你身边那么多仙娥,应不缺我一个吧?”
遥光落笔纸上,边写边道:“尚缺个研墨的,若得用,便带回天上,若不得用”
安宁手上一顿;竖起耳朵来;心道;无脸仙君难不成想反悔
“也带回去,随便置在殿里何处罢。”遥光叹道。
安宁不由一气;抬头瞪他;这是将她作物件用么。
哪曾想,那一眼直撞进一双含光的眼眸,她清楚的在那双眸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他的笑容很浅;然而放在这副容颜之上;温柔清朗;足可融化万物。
她霎时被围裹在其中,竟有些难以招架,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眼前的人一定不是无脸仙君。怕是穿进记忆时,哪个环节出了错。
庆幸的是,遥光适时收回了视线,继续提笔写字。但这般一起一落,却将她晾在了原地,兀自惊疑不定。
“师父,你在里面吗?”门外响起一女子声音,安宁怔了一下,听这声音,来的是程滢。
她心头顿时换了滋味,低声问身边男子,道:“是你同她说了,你在这里?”
遥光唇角悄悄弯了下,道:“不是。”
程滢又道:“师父,我进来了。”
说着便推门而入,安宁秀眉一蹙,这哪里像是徒弟的样子。
程滢进门看见安宁,也愣住了,道:“魏师姐,你怎么在这?”
安宁研墨的手没停,头也不抬,笑了笑道:“今日整理典籍,我来得早,师尊叫我来帮他的忙。”
程滢不禁瞥了遥光一眼,嗔道:“师父怎么麻烦师姐,下次叫滢儿来就好了。”
安宁手一用力,直将墨磨得咔咔作响。
遥光道:“你找我有何事?”
程滢笑道:“滢儿做完了功课,来找师父学琴。”
遥光未有表示,眼眉都未动分毫,程滢看了一眼安宁,转而又道:“既是要整理典籍,那我也来帮忙罢。”
看着程滢走过来,安宁放下手里的东西,微微一笑,道:“典籍都在玄木楼里,师尊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不如师妹先去整理那些典籍?”
程滢笑容一僵。
遥光低头不语,嘴角动了动,像忍住一丝笑意。
“魏师侄说得不错,你且先行去玄木楼罢,近日辛苦你们了。”
程滢张了张口,安宁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话接过来,道:“师尊哪里话。”
遥光淡淡点头,不再多言。
程滢咬唇看了看安宁,又瞧了瞧遥光,眼眶都有些发红,最终还是道了声好,往玄木楼去了。
偏殿里一时寂静无声。
遥光写满了一张纸,放在一旁,看着女子盯着手上的墨不知在想什么。
“她喜欢的是长衡。”他忽然开口道。
安宁闻言,立刻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不就是长衡么。”言罢转身就走。
遥光哑然一刻,垂眸间,却是摇头笑了笑。
*
程滢能找长衡真人一日,便能找来第二日,第三日,她是最小的弟子,在长衡身边长大,两人的年纪相差不过十五岁,又有师徒情谊,放在外人眼里,两人如此亲近并无不妥。
只是眼下的长衡真人,不是正主,安宁看在眼中,难免觉得怪异。程滢天亮便来找“长衡”,若不是有她在,怕是晚上都不愿回去。
而安宁日日出现在遥光身边,程滢也觉得奇怪。
“师父让我来帮师尊的忙,自然要勤快些。”安宁想了个由头,道。
怎料程滢听后,变得比她还勤快,明知遥光可辟谷,早中晚三餐还是带着自己做的吃食找来,遥光曾想换个地方,但只要他在云山之中,程滢准能寻到他,避无可避。
安宁强压下心中泛起的波澜,反复提醒自己,遥光和长衡并不是同一人。
“师姐,师父说的可是这一册?”程滢站在架子上,拂去书页上的土,道。
安宁正同她收拾架子上的典籍,两人已来此五日了,她私心里,总归不愿看程滢和遥光呆在一处,故而最好的办法,是将她支来和自己一并整理玄木楼。
“这阵法,师父曾同我讲过。”程滢翻着手中的书册,道。
安宁转头看那女子,似是每次提到长衡,她言语中都有欢喜,面上总挂着笑。
“就是这个。”她跳下来指给她看。
“我小的时候,学不懂这些,师父就反复画给我看。”
她愿意说,安宁便默然听着,不打断,也不附和。程滢说的多了,安宁也能渐渐勾画出曾经的师徒两人相处的模样。
长衡大她不多,程滢十岁的时候,还固执的管他叫师兄,觉得哪有这么年轻的师父,长衡想说服一个女娃尊师重道有些难度,他为人清冷淡薄,却也不是个固执的人,便由着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