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第13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才是那个可怜人啊!
风里有狂嚎的声音,铺天盖地,声震四野,黑色雾气又有死灰复燃的苗头。遥光目光微晃,闭眼一霎,终于亲手斩断了心中的那丝羁绊,在刺耳的尖啸声中,送出了手里的剑。
剑很快,划开皮肉,摩擦着仙骨,剑身上澄天两字,被天帝的鲜血染红。
他们都听到了仙骨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凄凉。
天帝怔然低头,看向那柄剑,又顺着握剑的手,看向面前的人。
他嘴唇忽而动了动。
隔着光幕,无人能见,只有遥光看到了他用唇语说:
“我的孩子。”
遥光心口一绞,握着剑的手却没有动,灿烂的光华包裹住了天帝,他的面容逐渐消失在光芒深处,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个衣角,神力已将天帝的身躯化作了尘埃。
尘归尘,土归土,天帝也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澄天剑缓缓垂了下来。
云上黑气散去,露出了夕阳、明月和星河。
地面上无数人拖着疲惫的身躯,雀跃的欢呼着,甚至还有落下泪的。
雾气中,依稀可见心上的女子,向他跑来,她跑得很急,途中险些绊倒,但她全然不顾,一双眼直望着他。
“无脸仙君。”她弯起眉眼,满是血痕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她仰头看着他,心头的牵挂和思念都在眸中。
他却在这一刻移开了目光。
安宁看到了他的神情,感觉有点意外,微微一怔,轻声唤他:“无脸仙君。”
她想和他说很多很多话,他们赢了,不是么?
但是为什么他还站在云上,没有回到她身边?她不懂,他的神情让她不安。
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却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面前竖起了一面强大的结界,将她拦在了外面。
她怔忡着伸手,试着推了推,推不开,反复去试,依然无用,冥冥中,她的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动作,她的惶恐却像噬人的黑洞,无边无际的蔓延开了。
她的声音颤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连法术都记不得去用了,径直用手去砸结界,砸出血也不停止。
遥光听到了,却始终僵着身子没有回头,身前有万丈深渊,若回头,他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走。
深深呼吸,他忽然抬起了手臂,铺满九重天的耀眼金光,如长鲸吸水,重新回到了男子的身上,五束异光如被感召,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围绕他飞快的旋转起来,流光溢彩,分外夺目。
五块神器!
当神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明白了。
神器可净化天地,世间尘鬼要靠神器之力彻底清除,然而现在神器无法使用,其中的魔珠,因魔界的封印,魔尊的逝去,再不能启动。
有什么办法,能让神器恢复法力?
只有神,有办法。
“不要,不要”安宁喃喃低语,整颗心都要炸开了。
“无脸仙君,不要!”她惊恐的叫喊着,声音隐有撕裂之感,带着哭腔,手一下一下撞着结界。
求求你不要。
遥远的云端,遥光拾起了那颗魔珠。
在漫天彩霞中,将它放在唇边,落下一吻,似亲吻女子娇柔的脸颊。
“多谢。”他倏尔淡淡一笑,轻声说。
多谢你,让我们相遇。
往后岁月,请替我守护她。
声音散去,他的身影也不见了。浩浩荡荡的光芒飞跃山河,如东流入海,灌入一人身体,那样的力量无人能承受,神也一样。力量催动着法力在他的身躯里不断分裂,烧融着发丝和骨血。
他化成了千万片光华,飞进了魔珠,黯淡的魔珠,重新焕发了光彩,越来越亮,盖住了日月的光辉。四块神器浮起,于四方围住了那颗小小的珠子。
天上开了一朵金色的莲花,世间下了一场细雨。
安宁跌坐在法障外,不断吐着血,眼泪流出来,都是红色的,她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有人来到她身边,她眼神失焦,以为是苏浔,仓惶的抓住他的手,转眸却见是艮伯。
她挣扎着张了张口,余光却看见了苏浔的位置。
霍然睁大双眸,她难以置信的看过去。
苏浔正站在结界中!
他是怎么进去的?她脑海中闪过一丝不解,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握着剑,迟迟犹豫,许久之后,才回头望了一眼结界边的女子,她眼中盛满痛苦和哀求。
“对不起。”他的手在抖,唇亦在颤抖,却依然强撑着向前走。
安宁已将自己折磨得没了人形,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打在结界上,飞出一片血雾。
就在方才,她还想着,也许遥光可以回来,只要尘鬼消失了,他就能回来,可当她看到苏浔时,她那卑微的梦境彻底碎掉了。
事关神器,遥光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除非有事相求,可苏浔一介凡人,能助他什么?
她想起了遥光教给他的剑法,如何以一剑增加法阵的威力。
遥光是想借苏浔的手,尽快结束这一切,他知道,让她看他慢慢消亡有多残忍。
在最后一刻,他还念着她。
安宁五脏六腑痛无可痛,只想立刻死去,绝望笼罩了她,就像苏浔举起的剑,刺穿了心脏。
苏浔颤抖着执起锋刃,一剑杀掉了两个人,他死了,她的心也便跟着死了。
天上绵绵细雨,变成了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她伸手接住,木然垂眸。
第182章 忘川河畔()
凡间阴雨连绵;下了半月有余,洗去了泥土里沉淀的鲜血。阳光就躲在云层里,只等阴云散去,再冒出头来;以助万物蓬生。
这般欣欣向荣的景象,本该令人欣喜,然而六界中除了侥幸存活的凡人;好似无人开心。
寒渊中;艮伯独自一人站在结界边缘;眉间亦是愁云密布。许久之后;他望着界外,叹了口气。
从最近的房间摩挲出一把油伞;他拿着它;跨过结界;向雨中模糊的人影走去。
落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顺着那人的发丝淌下;打湿了衣衫;他脸色苍白,僵直着站在树影下;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结界。
他的唇抿成一线;在看到艮伯的身影时;整个人绷得紧了。
他看着他走来;艮伯也回望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默然交接;一时俱是无言。
还是艮伯先开了口;他递上油伞,道:“你走吧。”
他没有接,只是沉默,而后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的道:“我想见她一面。”
艮伯叹道:“她不会见你的。”
男子原本就晦暗的眼中,终于连最后一丝亮光也不见了。
“走吧,”艮伯摇了摇头,“她没有怪你,但这里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穹,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不必再来了。”
言毕,无视男子憔悴的脸色,他将伞放在树下,微微佝偻着身子,转身回去了。
大雨又下了三日,界外的男子脸色越来越差,但他似乎很固执,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走,艮伯远远望过几回,除了叹息,也没了法子。
第三日,事情终于起了变化,那日黄昏,男子忽然迎着减弱的雨势,向魔界鞠了一躬。
当雨后第一束阳光照在大地上,他的人已不在了,只留下一把伞,孤零零的靠在树干上。
艮伯微怔了一下,拿回了伞,步履蹒跚,穿过昏暗的甬道,推开一扇殿门。
殿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出一个朦胧的女子身形,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殿中无灯无烛,十分清冷,连带着女子的身影也浸着寒气,乍一看竟像没有生命的摆件。
艮伯的眼眶泛上红色,他勉强定了定神,低声道:“苏公子,走了。”
没有回应。艮伯却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吵到她,更怕惹她伤心。
悄悄合上殿门,他在门后擦干眼角的泪水,坐在墙边的木椅上,安静的守着这座冰冷的宫殿,也守着门里的女子。
门里是一座冰窖,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世上黑暗若是有形的,也许此刻都堆积在了这间屋子,压在女子身上。
她背着沉重的暗夜,却丧失了感觉。
从沧溟之战结束到现在,安宁一直是这般模样,不吃不睡,不哭不笑,连眼睛都没有合上过,她穿着染血的衣裳,握着一颗珠子,呆呆的坐在殿中。
没人能唤醒她,她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魔界族人看着她的样子,惶然无措,却无人敢靠近她。侍婢曾想帮她梳洗,却见她紧抱着澄天剑和魔珠不愿放手,仿佛无声的反抗,百般无奈之下,只好退去。
后来,艮伯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强行将剑拿走了,她愣着没反应,只默默地将手里的魔珠护得更紧了。
一晃数月,日夜更迭,她就在屋子里生了根,无声无息的呆坐着。因着战场上哭得太厉害,伤了眼睛,眼前蒙上了一层血雾,也看不得亮堂的东西,索性就没有点灯,撤了夜明珠,如此一来,这屋子更如同黑洞一样,又黑又冷。
很多人都以为魔主疯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就是因为清醒,才不哭不闹,若是不清醒,她早随他去了,不需要再回到这里。
她在等某日的到来,那一天,通往冥界的结界会开启。
七月十五,鬼门洞开,忘川河里有她思念的一切。
时间过得太慢,她能做的只有等待,但她不急,若能寻到自然最好,若求而不得,就随他离去,正好身处冥界,少了折腾的工夫,忘川河里能与他的魂魄为伴,未尝不是件幸事。
她空洞的眼中并无光彩,心中却计划周全,分外心安。
斗转星移,日夜等待,七月十五如期而至。
安宁消失的很突然,艮伯守了多日,身心俱疲,只在椅上靠了一会,再推门时,就发现女子已经不见了,他惊慌的上前细看,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字迹潦草,不过看字迹确是安宁的,她三言两语将魔界诸事交代清楚,没说自己的行踪,只道无需忧心她的去处,亦不必等她归来。
艮伯瘫坐在椅子上,手指不住的颤抖,终化作一声叹,落下泪来。
此时的安宁已搜寻到了离寒渊最近的鬼门,踏过黄泉路,站在了忘川河边。
黑色的水流湍急,隐约可见水鬼出没,与从前所见相同,唯一一点区别,就是冥界的鬼魂比过去多出数倍。尘鬼肆虐,死去的凡人太多,魂魄都进了地府,隔着忘川河,鬼魂如织,影影绰绰。
它们有的站在奈何桥上,有的停留在黄泉路,唯独忘川河是它们不会靠近的地方,所以当安宁淌进忘川河水里时,鬼魂们不免投以怪异的眼神,在岸上窃窃私语,说有个女子疯魔了,不知是不是要投河自尽。
一鬼传百鬼,众鬼都聚在离河水稍远的地方往里瞅,一边指指点点。
安宁全当它们不存在,只一心一意的做着自己的事。传说神仙魔佛在受天谴或其它不可测之巨力亡后,魂魄会化成碎片,从世间滑落进忘川河,水鬼以河中散落的魂魄为食,但若原身法力高强,水鬼暂时无法消化这些灵力,便会等灵力散尽再行食用。
千万年里,少有死得这般惨烈的神仙,六界也只听说过两个,婵玉之于文澈,如遥光之于她,也正是在文澈身上,安宁看到了微末的希望,当年,文澈便在这条河上搜寻魂魄碎片,最终搜集齐了,那么,她也一定有机会找到遥光的魂魄。
抱着这丝希冀,她踏进了忘川河。魂魄细碎,是无法用工具来捞的,她也舍不得用器物去触碰他虚弱的魂魄,只凭一双手去摸索。
他的气息刻在她心上,这般搜寻倒也准确。
可惜她如今眼睛不好,河水又黑,难得有反光能看清水上的东西,她一个人泡在水里一点点的探,终是寻得慢了些。其实这些倒也不打紧,只不过水中除去魂魄,还有生性残忍的水鬼,总在旁边骚扰她,看准空隙,于她皮肉上东咬一口,西划一下,不消几日,就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有一日她甚至疼得晕了过去,险些溺毙在水里,幸好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将她推到了岸上。
她呛了几口水,意识全无,过了很久才醒过来。
醒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折回去捞魂,她咳了几声,用流着血的手撑起身子,慢慢站起来。
“你不要命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有点突兀,安宁停了下来。
一个老者站在她身后,慈眉善目,有些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
“唔,冥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