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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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出口没多久,还真让他们碰上了,尘鬼袭击了沂山旁的村子,攻到了沂山山脚,沂山弟子提着剑守着,因有法障相护,尘鬼不战而败,山上尽是欢呼声,他领着一队人马下山,暗地里进攻,杀了许多只尘鬼,虽然手臂挂了点彩,却当真是痛快极了。
晚上,沅女来给他上药,他还念着今日的盛况,烛火下,沅女安静听着,像幼时那样,帮他涂抹伤口,耐心的听他说话,他看着她,说完了想说的,声音逐渐小了。
待处理完毕,他想起那枚珠子,就顺势递给了她。可她怔了一下,推辞不受。
“你不喜欢珍珠?”他问。
沅女摇了摇头,柔声道:“那是其他人送给你的。”
他挠了挠头发,红着脸想了半天,才道:“那我改天送你别的东西好了,你喜欢什么?”原来,那么久了,他竟还不知她喜欢什么,想来颇为赧然。
沅女咬唇不语,脸颊漫上一点红晕,半晌,轻轻开口,说了几个字。
她的声音非常小,他没有听到。夜间雾气四合,他努力辨认她的口型,亦未看清。
来不及询问,梦境就从沂山的窗户飘散,寒气在胸腔冻结成冰,所有熟悉的景色被敲碎了。
他躺在床上,痛得蜷缩起来。
他想回到梦里,听她说完,那道青色的身影却在脑海中越走越远。
“沅女。”他唤她,她依然温柔的笑着,只是第一次离他那么远,没有走上前来。
他如同溺水的人,大口喘息,提起勇气欲追,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梦境里。
她走了,他才觉得心空了,想起往昔种种,想起她陪着自己踏遍河山,不辞辛劳,想起在尘鬼扑来的许多瞬间,她挡在自己面前。年少时他很淘气,受了责罚,她就悄悄站在竹林边上安慰他,外出受了伤,她总能找到最好的药,替他疗伤,脸上的神情比他更焦急。
她不爱说话,却什么都写在眼睛里,过往年月,他从中读出了安抚,看出了温柔,独独没有参透那份欢喜。
他想求上天,让她回来,这次,他一定会读懂。
师父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了他,那些年他无父无母,独自长大,是师父捡他回去,教他道法,他看着师父建起一个门派,他便拉着他的袖子吵着要做大师兄,师父说如果做了师兄,就要努力保护师弟,他答应了。可这些年他没有做到,他随心所欲的离去,总觉得,沂山永远在背后,他想回家的时候,他们会等着他。
师父还把沅女交给了他,他下意识就觉得,沅女是来保护他的,只要有危险,他就求她帮忙,他甚至不曾为她做过什么。
他没有珍惜过,肆无忌惮的挥霍温暖,却不想透支了幸运,他的身后,终于什么都没有了。最爱他的人,都离开了。
他在做什么啊?
揪着胸口的衣襟,他从塌上滚落。屋子里满是他们的身影,他呆呆的跪坐在地,看着他们,然后缓缓抬起手来。
一声脆响,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嘴上吐出两个字来——
“对不起。”辜负了师父的期许,从头到尾让您操心。
接着又是一个耳光:“对不起。”大师兄没有护住你们。
又是一个:“对不起。”沅女,你能回到我身边吗?求求你。
一个连着一个,直到手上见血亦不停息。
他的脸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终在血腥气中模糊了眼眶,泪水很咸,划过脸颊的伤痕,疼痛难忍。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和你再见一面,我什么都懂了你不喜万物,独喜一人而已,我真的懂了。
我也喜欢你啊。
可惜太晚了,是不是?
*
那日,隔着一扇房门,安宁靠着墙壁,听着屋里的男子艰难的哽咽,哭得像个孩子。她知道,这一晚终会过去,但痛苦永远不会,他也许再不是他了,因为那些将他宠成孩子的人,都不在了。
她垂了眼睫落下泪来,掺着酒喝了。
冰凉的墙边,她一坐就是三天三夜,直等过日出月落,门扉开合。
那个男子扶着墙,从门后走出来,他已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缓缓站起,注视着他脸上的伤口,颤手轻触,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她,似无知无觉。
他们都没有开口。
握着剑,他拖着身躯越过了她。
“苏浔。”她倏地唤他。
他脚步顿住,脸上未结疤的血落在地上,开出鲜艳的花。
她望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轻声道:“以后你在的地方,都是沂山。”
他的身子一颤,缓缓抬头,仰望寒渊黑暗的穹顶,于空旷无声处,怔怔流下两行血泪。
漫长的甬道,一人独行。
结界外是乱石丛林,了无生机,天上飘着雨,地下一片泥泞。他自顾自前行,径直走进雨帘,大雨如注浇在身上,他也不管。他就站在原地,远眺东方。
启明剑徐徐出鞘,一剑直插入地,他噗通一声闷响跪了下去,向着东方,深深叩首。
四拜!拜别师尊。
第150章 荒蛮之境()
荒蛮之境边界;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石山,山峰不高;却险峻雄奇;山的南面细水流长,而北面则是千里沙海。驼铃声早已绝迹;因连年干旱;此地的人都迁走了;只偶尔为躲避尘鬼,才闯入这片绝境。
不过;近日此处却有一队人马打破了寂静,径自向深处行去。连绵的黄沙成堆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他们的身影也很快被风沙覆盖了;每日酉时才能从海市蜃楼里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日光渐退,他们且走且停,在背风的地方搭起了军帐;接着一道璀璨的光华罩住了这些军帐;他们便一同消失在原地;若是有行人看到,必定要大吃一惊;怀疑眼前出现了鬼怪。这场景虽诡谲;这些人却不是什么鬼怪;细致看去;还颇有几分仙家气度。
他们便是遥光手下的人马了;算起来,已在荒蛮之境驻扎一月有余。为了隐匿身份,特地设了仙障,障眼法做得牢固,凡人甚至是神仙都是看不破的,内里亦是井井有条,调度有方。他们匀速推进,朝着荒蛮深处行去。
这日,前去勘探的人马回营,天枢拿了信儿就去找遥光,方走到他所在的军帐外,听到几声轻咳,他眉头一皱,掀帘进去,看到房间内竟无一个侍卫,眉头又紧了一些。
“荒蛮天气变化莫测,你注意身体。”他不由多说了两句。
遥光拢了下大氅,笑了笑,同他道:“师兄也见了,我已穿得极厚了。”
天枢无奈,倒不是拿他没办法,而是对他的病束手无策。仙界一战,他受伤太重,仙骨尽碎,直接废掉了所有的道行,此等重伤下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福泽深厚了,上一个受重刑而不死的,已成了鬼怪,堕入幽冥了,这也亏得他往日修炼根基牢固,不然回天乏术。
仙骨碎了,或许会有修复的一天,人若死了,才是真正的不幸。
当然,变成凡人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天帝追查不到他,只有天枢一人,难免会让他放松警惕。
“新传来了消息,前方没有尘鬼,不过有一队不知名人马,仙将不能确认身份,只禀报了这些。”
遥光道了声好,算是知晓。
天枢道:“沧溟神殿虚无缥缈,一路又不太平,不知道天帝会将谁派过来。咱们的仙障对付一般的仙将是管用的,但若放到天帝眼皮子底下,怕还差一截。”
遥光沉吟一刻,道:“他不会亲自前来。”
天枢微讶:“哦,这么肯定?”
遥光道:“他是到最后一刻才会出手的人,手下能用的还没用光,于仙界也还未公开身份,怎么会来?”
天枢想到那人是怎么利用他们北斗七位主将的,脸色微寒,对他这番话倒是认可。
“你觉得他会派谁前来?”
遥光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淡淡道:“文澈手下的鬼童和鲤鱼精。”
天枢还在思索,闻言又是一愣:“这话怎么说?”
遥光食指微屈放在桌上,缓声道:“因为这两个人不重要。”
“神殿探路,不可能一次成功,要截住不相干的人,探到隐秘所在,确保进入神殿,他要考虑的是复杂程度和其中的变数。”
天枢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两个不大重要的人,消耗阻碍的力量,顺便探探路,你说得不错,如果我是他,也会这么做。”
言毕,他又琢磨开:“不过眼前这批人马是哪里来的?”
遥光道:“再等等吧,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会有下一步动作。”
“只能如此了,”天枢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他道,“现下无事,正是调养的时候,记得喝药。”
他话题转得太快,遥光一怔,随即淡然一笑,道:“好。”不过两人心下都知道,这些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顶多是驱寒护养之用,毕竟无论是仙界仙草,还是凡界的灵丹妙药,都是不能修补仙骨的,也不能一日帮他涨万年的道行。
他靠在软塌上,黑色的披风更透着肤色洁白如玉,不见血色。天枢嘱咐了他两句,又招来了兵将叮嘱,方才罢休。
“师兄最近”遥光一叹,话未说完,就看天枢挑了下眉,琉璃般的眼眸望过来。
半晌,他也不多说,只道了一句:“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师弟了。”
遥光默然。
往昔紫阳洞府中,清修光景不在,故人不回。
天枢离开了军帐,帐外正起风沙,天色也暗了下来,帐中能听到尘沙呼啸的声音。
遥光闭目一刻,待人走得远了,才重新睁开眼睛,四下烛火吞吐,他眸光渐深,竟是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纸片不大,却是金丝环绕,隐有仙气。
纸上寥寥几句,他扫了一眼,神情无甚波动,而后伸出手直接把它烧掉了,纸片很薄,火焰烧尽不留一丝痕迹。
沉目定神,他唤来了温琼。
温琼在帐外掸了掸袍子,才走进来行了礼。
“你遣祁源去一趟寒渊,用以前的法子给苏浔递个口信。”遥光对他道。
温琼一听寒渊,已经变了脸色,但又不敢置喙。
遥光接着道:“告诉他,小心文澈。”
温琼心中有诸多不解,他张了嘴又闭上,如此循环往复,才终于努力合上了嘴。
遥光道:“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你暗中进行。”如果师兄知道必会怀疑消息来源,眼下此事不宜公开,多一人就多一分变数。
温琼没忍住:“殿下,为何要管顾魔界”
遥光面色如常:“尘鬼之祸,六界同受,并无仙界魔界之分。”
温琼被魔族人逮住过一次,心下不爽快,听他这么说,皱了皱眉,心道,仙界出事,也不见魔界出手相助,更不见他们打尘鬼,眼下,却是仙界眼巴巴凑上去,太不公平。
辩驳的话到嘴边,转念又想到遥光从魔界出来的那一幕,确实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低头领命。
遥光看着人离开,揉了揉眉心,神情间多了些忧思。
魔界但愿她是安全的。
*
这一夜,军营烛火不熄,燃到天明,天枢又派了几队借着沙尘往深处探查。
亥时去卯时回,去时十六人,归来余十人,领头的是遥光手下另外一位得力的干将潮疏,他身上也挂了彩,仙剑上带着血。
“禀殿下、将军,属下几人与对方前锋人马交手了。”他鬓角的血滴下来。
“是何来路?”
潮疏踌躇了一下,神情似不大确定,道:“属下觉得觉得”
“什么?”天枢皱眉道。
潮疏道:“像魔族中人。”
不消说遥光和天枢愣了一下,跟在两人身后的众副将,亦是哗然一刻。
天枢忙道:“可探明了?”
潮疏点头道:“虽无十分把握,也有七八分了。”
众将窃窃私语,皆道:“怎么可能?”荒蛮之境荒无人烟,进入此地几乎就是冲着神殿去的,绝无第二种可能,魔界很少与尘鬼直接敌对,肯定不会寻找神殿,故意寻尘鬼的晦气。
温琼就言道:“难道魔族和尘鬼联起手,要对付我们?”众将认为这个猜测更靠谱些。
这回连天枢也有点疑惑了,扭头看了遥光一眼。
遥光却是直接否认了,道:“魔界都在寒渊之中,出现在此地的可能性不大。”他与魔族交手多时,是知道魔族所在地域的,自仙魔一战后,魔族就聚集到了一起,没有再分散过。
天枢道:“不过看这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
遥光点了点头。
天枢又道:“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