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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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
「会招来苍蝇。」俊容紧凛。
「什么?」她还是不懂。
他却紧闭嘴壳,撬不开一个字来。
「柏琛,你刚说什么苍蝇?我没听懂。」
「。。。。。。」
「柏琛,你怎么不说话?刚刚。。。。。。」
霸道的方唇,忽地,一口擒住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的樱瓣,揉碎了,伴着暧昧的抗议声一起咽下。
暮色深浓,街灯细心地以光裁剪着两道忘情相拥的影子,天边,一牙新月静静地吐露清辉。
第六章
在罗马玩了四天后,两人转进水都威尼斯。
威尼斯是座奇妙的城市,宛如血管密密分布于城内各处的运河,担负起全部的运输责任,人们上下班搭的是水上巴士,观光客搭的是游轮客艇,以及一条条宿在河岸边,被称为「贡多拉」的美丽小船。
一出威尼斯火车站,殷恬雨立刻被眼前繁华多变的运河风光给迷住了,虽然乘坐贡多拉时,她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河流飘来的腥臭味,但船夫浑厚迷人的歌声仍是催动了她浪漫的心魂。
她回过明亮的眸,望向坐在身边的路柏琛,正欲发表感言时,他抢先一步抬起手。
「你别说,让我猜猜。」他俊俏的嘴角勾着玩味的笑。「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好浪漫喔,没想到我们真的在威尼斯耶。」
听出他话中的嘲弄意味,殷恬雨微微撅起唇。「干么啦?不行吗?」
路柏琛笑意漫上眉宇,迸出那种「我就知道」的眼神,他故作无奈地耸耸鼻子。「你没闻到吗?有种奇怪的味道。」
「那又怎样?」她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你不觉得很破坏气氛吗?」
「不觉得。」她横他一眼。「每个城市都有美中不足之处,你为什么偏要挖掘丑陋的一面呢?我宁愿只记得威尼斯的美好。」
他注视她两秒。「的确很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他不该感觉讶异的,她原本就是个只看到神话浪漫面的女人,她对世界的认知,原本就是光明多于黑暗。
他宁愿她永保如此的纯真。
「戴芙妮。」他心弦一扯,忽地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呵护。
她扬起眸,眼神疑问。
「没什么。」他微笑。「你听得懂船夫在唱什么吗?」
「嗄?」她楞了楞,摇头。「是义大利文吧,我听不懂。」
「是一首拿波里情歌。」
「拿波里情歌?」殷恬雨抬眸望向船夫,长相不赖的中年船夫也正好看着她,冲她调情似地眨了眨眼。
她脸颊一热,尴尬地不晓得如何反应时,路柏琛掌心托住她尖巧的下颔,强硬地将她的注意力转回来。
她在他眼底,瞥见一丝不悦的警告。
他不会又生气了吧?她好玩地微笑。
「你刚说他唱的是拿波里情歌?」
他点头,咳两声,仿佛藉此镇定自己起伏的情绪。「你知道拿波里作家怎么形容他们的民谣吗?他们说那是『一声叹息,一个吻,一阵愉悦的笑,一种复杂而蕴含力量的思想』。」
一声叹息,一个吻,一阵愉悦的笑,一种复杂而蕴含力量的思想。
殷恬雨怔怔地咀嚼这段话,愈是细品,愈有滋味。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梦幻似地凝睇路柏琛,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能说出如此罗曼蒂克的介绍词。
他一向很实际,不是吗?
「你从哪里看来的?你读过拿波里作家的作品吗?」
「怎么可能?」他朗笑,摇了摇手上拿着的观光指南。
原来是现学现卖啊!
她娇睨他。「还以为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文学气质呢。」
「嘿,我能背出这段话就不简单了,你应该夸奖我才是。」他像个小男孩似的,戏谑地讨赏。
「是啦,你最厉害。」她柔声低语,口气虽似含着不情愿,凝望丈夫的眼潭,却是满满的,承载着浓浓爱意。
她宠爱地看着他,就像母亲看着自己调皮的孩子。
路柏琛一窒,心脏跳漏一拍。
他转过头,不敢再迎视她赤裸裸、澄澈见底的眼潭。她对他的爱,是如此昭然若揭,宛如历经千年岁月的巨岩,沉沉压在他心头上。
千年的重量,、水恒的爱,他该如何承受?
如果她知道他和相思。。。。。。
「柏琛,你在想什么?」她幽幽的嗓音如最轻的春风,吹过他耳畔。
他蓦地醒神,抹去眼底沈郁的思绪,朝她暖暖地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晚上该去哪家餐厅。」
她凝视他,也不知是否猜出这只是他的推托之词,总之,她没再追问,唇角浅浅一扬。
下船后,两人手牵着手,在群鸽乱舞的圣马可广场上散步。殷恬雨买了一条面包,撕成小小碎块,喂着鸽子玩了片刻,忽地扬声。
「你知道吗?柏琛,以前威尼斯可是个独立城邦,还曾经跟土耳其争了四百年的海上霸权呢。」
「你怎会知道这些?」他讶异地瞥她一眼。
「你以为只有你会事先做功课吗?」她似笑非笑地抿唇。「威尼斯原本是拜占庭帝国的属国,后来帝国没落,威尼斯乘机独立,取得了自治权。」
「然后呢?」
「当然是四处扩张领土喽,连君士坦丁堡都曾经是威尼斯共和国的殖民地。」
「了不起。」路柏琛眯起眼,遥想当年威尼斯城邦的权倾一方。
殷恬雨继续说历史。「听说威尼斯的贵族阶级就是国会议员,本来是由比较富有的商人来担任的,后来改为世袭。」她顿了顿,叹息。「就算到了现在的民主时代,这种政治世家还是存在。」
「你是说你们殷家?」他领悟她话中涵义。
她轻轻点头。
「你不喜欢吧?」他怜惜地抚弄妻子的细发。「从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确实是一种压力。」
「我以前的确很不喜欢,因为别人总以为我是殷家的孩子,理所当然就应该是很优秀的菁英,可惜我不是。」她哑声低语。
路柏琛望着她略显忧郁的侧面,正想开口安慰,她却忽然扬起眸,微微一笑。
「不过现在我懂了,我从殷家得到的比我失去的多得多。」
「什么意思?」他不懂。
她没解释,径自仰头,欣赏面前一栋极富哥德式风格的华丽建筑,目光顺着屋顶的尖锐线条蜿蜒。
「这就是道奇宫吧?听说以前威尼斯总督就住在这里。」她回眸。「要不要进去参观?」
「好啊。」路柏琛无异议。
两人买了门票,随着一群观光客簇拥着踏进宫殿里,室内金碧辉煌的摆设频频引起赞叹,天花板精致的雕刻更是足以流芳百世的艺术珍品。
「好漂亮的宫殿!」殷恬雨长吁一口气。「当时的总督一定很有权势。」
「当然喽,不然怎么跟人家竞争海权?」路柏琛回话的口气隐隐透露着仰慕。
「我可以想象,你如果是威尼斯总督,一定是很霸道的那一型。」她揶揄。
他朗笑,不置可否。
「如果你生在那时代,你会想当总督吗?」
「你说呢?」他没正面回应,神采飞扬的表情却明白表示了有为者当如是。
殷恬雨静静凝睇他。
那么,千万别忘了你的野心啊!她涩涩地在心里叮嘱。别忘了要实现政治野心,依附政治世家永远是最便捷的途径。
她敛下眸,对自己苦笑。
她承认自己很卑鄙,她是故意提起这话题的,她要点醒他,事业与爱情,他该好好拿捏天平两端的重量,别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离开她,离开殷家的庇护,绝对会让他的政治前途蒙上阴影。
所以,别再想着李相思了,那个女人只会令他身败名裂。
他如此精明,一定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对吧?
※※ ※※ ※※
欢乐,是时光的羽翼,小叮当的任意门,仿佛只是一眨眼,两人便瞬间移动到此趟旅行的最后一站托斯卡尼。
路柏琛租了一间度假小屋,两人在此地盘桓了好几天,享受慵懒的乡间生活。
清晨,他们会沿着小屋附近的葡萄园散步。初秋时节,葡萄结实累累,饱满的果串犹如一颗颗明珠,在薄雾中闪着清光。
待阳光从云朵后透出来,便可清楚地看见眼前一大片丘陵起伏,一幢幢红瓦石墙的乡间小屋,悠闲地座落在翠色波浪中。走累了,两人会寻一株枝叶茂密的橄榄树,在树荫下憩息,并肩欣赏周遭的好风光。
中午时分,殷恬雨会在度假屋里光洁明亮的厨房里亲手准备菜肴,她最爱托斯卡尼的番茄,烫熟了,洒上橄榄油、大蒜末,以及一把新鲜的罗勒,做成清爽的沙拉,路柏琛最爱的则是烤得脆脆的面包片,抹上黑橄榄酱及蒜末,香酥可口。
午饭后,两人会半躺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读书,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她读的是软性的散文小说,他就比较杀风景了,总是看些诸如名人传记之类硬邦邦的读物。
到了傍晚,那是更奇妙的时刻,穿过美到不可思议的薄暮,来到一家一对老夫妇开的小餐馆,喝杯红酒,吃很棒的义大利乡间料理,然后,醺醉着神智,在月光下漫舞。
如此平淡却闲适的生活,对殷恬雨而言,美得像一场梦,一场她永远不想醒来的梦。
但,挽不住的时光轮,终究要转动。
再过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们便要搭机返台了,这天,将是这甜蜜假期的最后一天。
要回台湾了。
殷恬雨摇摇头,甩开脑里不受欢迎的念头,不管如何,这最后一天还是属于他们的,她要好好把握。
她望着镜中的身影,为自己做最后的装饰,她在发际压上一朵粉色玫瑰水钻发夹,颈上,则松松挽着条彩色丝巾。
看起来还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义大利有种奇异的魔力,她总觉得自己来到这儿后,似乎变好看了,偶尔,甚至可以用上「漂亮」这个形容词。
如果,能够在这里长住就好了,或许她会一天比一天漂亮,一天比一天更有魅力。
不过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必须回台湾。。。。。。应该说,她必须和他一起回台湾。
她自嘲地牵唇,不再留恋镜中的容姿,披上一件薄外套,盈盈下楼。原本该在客厅等待的男人,却不见身影。
他上哪儿去了?
她疑惑地挑眉,眸光流转,在室内搜寻,忽地,透过厨房的门帘瞥见他的下半身。
她走上前,正想出声唤他,却乍然听见他模糊的低语。
「我知道期限已经到了,可我不能提早离开,恬雨玩得很开心,我不想扫她的兴。」
娇躯僵凝。
「你就不能再多等一天吗?我明天就搭机回台湾了。」
怀疑的浪潮在心海翻滚。他在跟谁讲电话?
「你听我说,相思」
是她!
殷恬雨只觉眼前一眩,忙探手扶墙,稳住自己虚软的身子。
他在跟李相思讲电话,他要她再多等一天这意思是,他一回台湾就要投向她怀抱了吗?他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你真的。。。。。。会跟樊亚上床吗?」
樊亚?关哥哥什么事?为什么柏琛要提起他?
「。。。。。。妳放心吧,我一回台湾就会告诉你我的决定。」
什么决定?他要做什么决定?他打算。。。。。。离开她吗?
殷恬雨抚住紧窒的胸口,只觉得一阵透不过气,她痛楚地旋身,悄悄奔出了屋外,沿着乡间小径一路踉跄。
她承认自己胆小,她没勇气再听下去了,若是他当场对那个女人甜言蜜语起来,她恐怕恨不得撞墙而死。
她不敢面对现实。
她昏沉沉地觅路前进,一个不小心,闯进葡萄园里,教藤蔓支架闹得一身狼狈,丝巾割破了,发夹也在无意中遗落。
终于,她来到每日光临的小餐馆,老板夫妇早认识她了,热情地迎上来,一见她披头散发,吓一大跳。
老板娘用义大利语叽咕了一串,她听不懂,但约莫猜得出来。
「我想。。。。。。可以给我一杯酒吗?」她需要定定心神。
老板娘会意,挥手要老伴去招待别的客人,自己则将殷恬雨领进餐馆后的厨房,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斟了一杯红酒给她。
她强笑着道谢,捧起酒杯,深深啜饮一口。
老板娘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目光满蕴关怀。
跟老公吵架了吗?老板娘用手势表达询问。
她涩涩地摇头。「柏琛不会跟我吵架的。」
那是怎么回事?
她敛眸不语,慢慢地啜着红酒,一杯喝干了,老板娘体贴地又斟了一杯。
她恍惚地盯着杯中那美丽的、凄艳的、如血的液体,忽地想起他衬衫上那一抹染上鲜血的唇印。
「我的老公,其实不爱我。」她迷蒙地倾诉,明知老妇人听不懂她说什么,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