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明天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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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有力回击()
此时苏荣也有点后怕,但转念心想:不论哪朝哪代,除非战乱时期,军队官兵如果没有公文或命令便私闯本国民宅,挥刀舞剑,定为朝廷不允许。明朝各地卫所营兵虽隶属京师五军都督府,但却没有调度权,军权在兵部文官那里。此时他们如此嚣张跋扈,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想到这里,苏荣有了底气,走上前大声说道:
“这位军爷,草民问一句,您带刀领兵私闯我民宅,可有兵部军令或公文?”
“这……”
百户被苏荣突然问起,暗自叫苦。这本是私下保护小姐出访游玩,陆寅儿来退婚,自己带兵一是保护她,二是在人前炫耀一番,哪有什么兵部军令公文什么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左看右看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
苏荣看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冷冷一笑,说道:
“这么说是没有了!既然没有,你们是外省福建卫所之军,既无兵部公派、调令,我黄岩又无敌情,却因私领军跑到你福建守卫地之外,蹿进我大明浙江民宅,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磨刀霍霍!这恐怕和我大明律相违,驳我大明皇上爱惜百姓浩荡之恩!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欲造反不成?!”
百户听完,惊慌失措,瞬间汗流满面。他居然看穿我恐吓本意,且懂法识大体,措辞严厉,句句实情。他虽是一介布衣,但并无罪过,我更无抓人之权。如此事传出去,定会对我不利。现在被他反将一军,这如何是好?
陆寅儿听罢钳口结舌,也不知所措。心道:小看这少年了。没想到仅仅是个舞象之年的小子,看似温文尔雅,竟有如此心机。先收了退婚银子,又拿休书羞愧于我。现在又识破郑百户的手段,搬出大明律和皇帝来压我们,局面反而被他控制,下不台阶来……气煞本姑娘了!
陆寅儿气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但毫无办法。
张媒婆子似乎还没跟上局势发展的节奏,目瞪口呆。刚才还不是这般,剧情反转的这么快?
苏伯看懂了形势,心里石头放下,笑逐颜开,起手屡屡胡须。灵儿见情况发生反转,嫣然一笑,露出俩小酒窝,睦子眨巴眨巴,好像要欣赏接下来,这群家伙该如何收场。
苏荣好似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顿顿声音继续道:
“我大明军士的刀是用来斩外敌卫国家的,不是威吓百姓的!奉劝你收起刀牌赶紧退去,否则我保你受兵部军令处罚,轻则军杖免去官职,重则身首异处!”
苏荣话语铿锵有力,义薄云天。
百户平日里欺负百姓习惯了,但也欺软怕硬。苏荣的反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被苏荣声势镇住,不知怎么办,怎么下台阶把戏收场。求救般的看看陆寅儿和张媒婆子,嘴里不断的嘟嘟:
“这、这……”
张媒婆子虽地位卑下,但毕竟老成,看着形势不利,眼珠子滴流一转,赶忙找台阶说道:
“误会、误会、误会呀!军爷哪敢在民宅放肆,这是保护大明百姓滴,保护百姓滴……”
然后她朝百户使劲的使眼色。百户心领其会,趁机赶忙吩咐其他营军收回军刀,均退后两步,他也趁机擦擦额头汗流。
苏伯年长睿智,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走向前一步,抱拳行礼说道:
“陆小姐,退婚之事已了,我等均是曾家下人,不便多留诸位,如今天色不早,望请尊便”。
说完,苏伯从容的做出送客的手势。
陆寅儿急不择途。虽依然生气,被羞辱和被送客毫无面子,但也只能抓住这个台阶,速即出声:
“哼!对,事儿已经完成,本小姐还要去杭州游玩,再不想在此处多留一会,影响了本小姐的心情。翠儿、郑百户,张嫂,咱们走!哼……”
丫鬟扶起她,起身准备离去。郑百户赶紧吩咐收队,呼呼啦啦的一阵忙碌,院子里一阵尘土飞扬……
“吆,今天好多人儿……”悦耳银铃般的清脆女声门外传来。
一位白衣少女端着食盒飘然而至,是入画!她依旧婀娜多姿,粉妆玉琢,如仙女般美丽诱人。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苏荣对她格外热情。当着众人迎上去,亲自接过食盒,与她细言柔语,嘘寒问暖,肩并肩的领如画进内屋。
陆寅儿走过大门转身回头,看见苏荣与那女孩一起进屋,且卿卿我我。她立刻杏眼圆睁、似嗔似怨,竟然生出一丝醋意。心道:好个苏荣,今天我寅儿反被你羞辱,好没面子。我记住你了,一会定饶不了你,咱们走着瞧……哼!
待陆寅儿那伙人走后,灵儿朝门外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然后全家一阵欢呼。
苏伯笑逐颜开,不断夸奖苏荣机智聪慧,扭转乾坤,由被人羞辱变为羞辱它人,为大家出了口气。灵儿就像鸟儿一样活蹦乱跳,小手儿一会抓住曾荣,不一会抓住入画,把前来询问状况的她弄得摸不着头脑。灵儿在入画耳畔窃窃私语后,两人更是传来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苏荣得意一阵后恢复了理智,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心想:如今银子加上退婚的能凑够三十两,还有五十两尚未着落,但不能这样等下去,于是和苏伯商议起来。
关于剩下的余两,几人费劲脑筋想尽计策,也没有好的主意,苏荣着急的走来走去。入画看在眼里,也为他们着急,时而思考帮助想办法。
最后,苏荣与苏伯商议,一致同意先着手准备,银两问题再慢慢凑起。
大家分工,苏荣有前世经商的经验,负责在计算筹划开铺前期的事项。苏伯跟随曾老太爷多年,认识部分货源上家,他负责外出联系进货。灵儿和阿仲要收拾南边仓库,打扫出来当做门面房。
匆匆午食过后,大家开始行动。苏伯回房简单收拾好行李,告别大伙便出门上路。灵儿要打扫卫生,在闺房里找出一身浅绿色紧身衣裳,用粉色儿红巾包住头发。两簇头发自然垂落,大大的睦子,红扑扑的小脸蛋,两个时而出现的酒窝儿,活生生的一个乡下小村姑。阿仲力气大,已经率先在仓库收拾。因年久未打扫,尘土废弃物品特别多,干了不一会便已满头大汗。
苏荣预算了会,伸伸腰,出门来到仓库看看。见大家干的热火朝天,也忍不住挽起袖子开始帮忙。
突然,入画急急忙忙跑来,似嗔似怨、面带怒色。但进门后便不再多说话,只是说过来帮忙,然后便低头干活。
曾荣纳闷,午时未过,饭庄酒肆正值忙碌用人手之时,入画姑娘却跑出来,一定有什么事情!众人不断的向她询问情况,入画不语低头干活。越是这样苏荣越着急,再三追问之下,她才慢慢道出了因由。
原来……
第9章 雪中送炭()
原来,晌午时刻,入画和店里伙计正在忙着招待食客。这时进来几位纨绔子弟,本想吃午食。见入画亭亭玉立,国色天香,顿生歹意,走上前来搭讪调戏。如换做其他人,吴老板定会让店里伙计哄打出去。可这个纨绔子弟,偏偏却是黄员外家的二公子。
黄员外又是何人?
黄员外,在黄岩县有商铺七八家,家丁几十人,房屋百余间,资产数万,且其长子任台州卫千户一职。他在县里一直呼风唤雨,黑白两道均不敢得罪。这位二公子自小娇生惯养,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并和几个顽劣子弟整日混在一起,骄奢淫逸,狼狈为奸。
这日来到吴掌柜饭庄吃饭,他相中入画模样俊俏,便出手调戏。吴老板也是趋炎附势的人,见黄家二公子自然不敢过于得罪。入画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般气,挣脱纠缠跑到曾家。
苏荣听罢脸色煞白、怒发冲冠。朗朗乾坤,竟然如此嚣张,枉法何在。苏荣吩咐阿仲关好大门,两人准备好顺手棍棒,如有人来无理纠缠取闹,定把他们乱棒打出去。
入画见苏荣如此关心自己,反而气消了一大半。心想,看来曾公子心中有我,否则不会因此愤愤不平。想到这里,顷刻间她已经不再生气,低眉垂眼、满脸绯红,心生暖意起来。苏荣没有观察到她心里的细微变化,让灵儿领入画进后院休息,但她推却掉,执意和大家在仓库帮忙收拾。
半晌后,好在没有人来骚扰,曾荣放下心来,便一心打扫屋子。入画跟着灵儿边干活,眼睛不时的飘向苏荣,然后神情扭捏、满面绯红。
灵儿时而干活,时而与入画聊天,还偶尔询问苏荣开店剩余银两如何筹集,曾荣摇头表示无奈。入画看在心里,羞涩欢喜他的同时,也在为他着急。
苏荣此时心思用在筹划开店上,收拾屋子半天,却一点也没有发现入画对自己的眼神及神态。打扫、收拾的差不多了,天也尽戌时,入画才告别大家欣然离去。
晚膳过后,因今白日事情太多,陆寅儿退婚风波,收拾仓库,安抚入画,既有脑力、又有体力劳动,苏荣感到全身困乏劳累,躺下不久便呼噜声响起,深睡过去。
翌日,曾荣差阿仲外出找工匠来,提前做货架把准备好,并把开商铺的一间仓库朝南开门,作为临街店面的大门。一炷香的功夫,阿仲带几人过来,按照曾荣划定的位置开工。阿仲则把曾荣叫到一边,轻声说道:
“少爷,刚才我出门寻工匠,遇见乌鸦叫,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
曾荣望着阿仲奇怪的眼神问道。
“昨日跟着退婚那帮人,来咱家的张媒婆……”
阿仲吐口唾沫腥腥的说道。
“哦?”
曾荣一脸猜忌,正所谓黑白无常出面,没得好事。那令人生恶的媒婆子出现在附近,难道又来找事不成?苏荣心里隐隐担心。
工匠拆墙,开始安装门框、大门,也费时大半晌。完毕后,曾荣检查没有问题,又把货架图纸交于他们,并催促尽快完工。付了工钱后工匠离去。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也没见那个张媒婆子出现,曾荣心中石头落地。
过了几日,苏伯回来了。
顾不得舟车劳顿的疲惫,苏伯向曾荣汇报这几日的成果。
“少爷,我寻走几日,在台州外围,基本找到了货源上家。这里面不乏有曾老太爷时合作过的老主户。经过谈判,都表态进货价格放的最低,只是……关于赊欠货款,均示为难、没有谈妥……”
苏伯叹气道。
苏荣的前世经商出身,赊欠货款给新客户是经商大忌,自然明白人家的担忧。
“我们初开门面售卖货品,人家没有私抬价格已算大义。至于不肯赊欠货款,他们也有顾虑,这也是人之常情。纠结根源处,还是我们银两的缺口问题,哎……”
说到这里,曾荣不由的叹了口气。
“曾公子,苏伯,入画有点东西,也许能帮上忙,解一时之忧。”
随着一声悦耳般的女子声音,和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大家回头发现,入画姑娘已经珊珊到来。
“入画姑娘……对了,好几日不曾见到你,正想喊灵儿去你家询问呢。”
苏荣见到入画嫣然一笑,轻松说道。
“我,我几日有点……事儿……对了,先看看我带来的什么?”
入画岔开话题,把手里的兜儿放在桌子上,然后朝他们含羞一笑。
苏荣打开兜儿,里面居然是有五十两银子!
众人人满脸惊讶,苏荣询问道:
“如画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
入画刚开始微现难隐之色,很快恢复平静,大眼睛眨眨,回答道:
“这,这本是母亲临终前,担心将来我有衣食之忧,给我留下的一些首饰等私房钱。入画见公子开店钱两一时紧张,便把值钱首饰变卖,凑得这五十两银子,拿来给公子使用。”
入画形态娇美,吐气若兰,说完一副仙姿佚貌的可爱模样。
苏荣等人对视,半信半疑,却又寻不出什么破绽,一时陷入沉静。入画姑娘见状欲怒还羞,娇嗔道:
“还不相信我入画姑娘吗?如果怀疑银两来路,大可去县衙查询一番,看黄岩县哪家哪户缺金少银了。如果真有,立刻报官,既能物归原主,又可因举报有功,或许能得到官府赏赐,此等好事儿,苏公子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入画流露出微嗔、轻怨的表情,小嘴噘的高高。
苏荣见入画不高兴,赶忙解释道:
“入画姑娘多虑了。自小我们两家相邻而居,姑娘的为人品行苏荣心里更是清楚。还时常来我家帮衬,感恩尚且来不及,岂敢有怀疑之心?如有,那我定会遭天谴的。只是,这银两数额太大,我们……怎敢贸然收下,这样实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