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千年-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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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团,越积越多。
然而这块碎片的所承载的“历史”是有限的。
在信息被全部读取完之后,“世界”如泡沫一般破碎,年轻的荣光者一个恍惚,不知何时已跻身在了时光长河之上。
一股困倦感油然而生。
尽管没有人对他明言,但他清楚的知道,这是追溯历史的必要损耗。
因此,即便对那位一直针对他的裁决官的立场越发的感到怀疑,他也没有再次潜入时光长河,只是任由身后那段尚未补完的历史将他拖拽入其中。
然后醒来。
章一三六追寻之人()
差可乏陈。
与审判会上的波云诡谲相比,第二段需要补完的历史简直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只是些日常而已。
日常的交往,日常的寒暄,日常的训练,以及日常的行军。
在这段历史中,远征军结束了休整,继续向至深之夜深处进军。
所谓的疯狂区也一点一点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其实——
除了针对精神的污染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依旧是**荒芜的大地,依旧是被浓重铅云笼罩的阴沉天际,唯一的变化大概是,这里……绝少见到妖魔的踪迹,除了行军扎寨的声音外,始终保持着一片死寂。
但圣歌队咏颂圣歌的时间不仅没有减少,反倒增加了。
——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自天穹之上垂落的神圣之光都眷顾着这支远征异域的军队。
只是危险恰恰发生在圣歌队休整的那短短几个小时。
妖魔化?
并不。
是精神上的异质化。
十数乃至数十年来虔诚的信仰,在黑暗的侵蚀下,一触即溃。
无处不在的低语声,亵渎的仪式与知识,邪神的蛊惑——
尽管荣光者不曾有过实感,却亲眼见过不少圣教军的战士,堕落成至深之夜意志的走狗,外貌虽然变化不大,但满口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手舞足蹈,以屠戮同类,刻画乱七八糟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杂乱符号,向不曾听过名讳的古旧之神献祭为荣——哪怕自始至终他们都未曾得到过回应。
疯了。
并不是妖魔化,而是精神内核遭到了扭曲。
不存在邪神。
也不曾拥有过真正的亵渎知识。
然而那些堕落者却自以为接受了天启,在疯狂中自取灭亡。
不管发生多少次,都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
目前这类疯狂只是发生在圣教军中,持剑者尽管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但少许的渗透以及影响会在第二天响起的神圣之歌中得到洗涤、净化,迄今为止并未出现过陷入失心状态的堕落者。
至于艾米?
说实话,他也曾听到过亵渎的言语,但只是如苍蝇发出的“嗡嗡”声一般,虽然会厌烦,却不会产生实质的影响。
感谢体内流淌的先民之血。
也感谢圣痕的庇护。
梦境中补全的历史大致在深入至深之夜疯狂区三天后截止,在这近四天的时间中,只与妖魔发生过寥寥数次的遭遇,而传闻中栖居于此的黑山羊更是未曾谋面,他们唯一的敌人只有这诡谲难明的环境,以及多变的人心。
虽然深入至深之夜疯狂区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天,可在这三天中,有一个趋势触目惊心——
那就是,陷入疯狂者的人数,波及范围在呈同心圆式扩大。
短时间内或许只是每天疯上几个、十几个人的事,但时间一旦拉长,事态超出控制是迟早的事。
如果教团方面还拿不出应对措施的话。
只是这与他无关,至少暂时无关,年轻的荣光者垂落眸光,他大致能感受到,这段历史,已临近补完。
——排斥感、疏离感已渐渐出现,他随时都可能自其中抽身而出。
只是对接下来的发展,他心里没底。
是直接由虚幻过渡到现实?
还是经由时光长河,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醒来?
他不清楚。
所以——
多少有些好奇,也多少有些忐忑。
七窍流血。
关于现实的最后记忆,他能够明确的感知到,他身体的状态,异常的糟糕。
或许会死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然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眼睛稍稍有些湿润,鼻端稍稍有点湿热。
——时候到了。
意识戛然而止,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就此远去。
随后——
他睁开眼。
瞳仁猛地扩张,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雪白的羽翼,以及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容——自那双如黑珍珠一般清澈、闪亮的眸子之中,艾米·尤利塞斯看见了自己的脸庞,也看见了自己那双漆黑眸子中的惊疑不定。
“哈!”
多少有些惊诧的,他呼出一口浊气。
——接下来该怎么做?
身体一阵虚弱,大脑一片空白。
而就在这时,这位来自世界之外的圣灵,高居亿万位面之上的彼端的神圣者,默默的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
“你——”
“不是他。”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年轻的荣光者冷汗直流。
不会真的发现了什么吧?
他心底异常的心虚。
无颜之月的伪装效果虽然不俗,可也要分对象,瞒瞒普通的大持剑者也就算了,碰到真正的狠角色,还是有很大的概率会被识破。
而有翼之民——
尽管不清楚她的实力,但从感觉上来看,应该是不逊色于位列禁忌名单的黑山羊,是凌驾于俗世之上的超然存在。
她有没有看破自己的伪装?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艾米·尤利塞斯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逼至了悬崖的逃亡者,再往后一步,就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
“你——”
这位传说中的有翼之民,说话的腔调异乎寻常的古怪,冰冷、机械、一字一顿。
“在紧张?”
她伸手,按压在了他的胸腔上。
“呃……”
本能在预警,近乎疯狂的预警,他有些慌张的侧过头去,急中生智:“你离我的距离太近了。”
他表现的像一个纯情大男孩。
沉默——
不知姓名的有翼之民将前倾的身体抽回,不知想到了什么,黑珍珠般璀璨的眸子渐渐黯淡了下来,随后,她问道:
“刚刚,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艾米注意到,她的断句,非常的刻意、不自然,只是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他的眼珠子转了转。
“我……”
他一边组织了言语,一边吞咽着口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看见了黑暗。”
“黑暗。”停顿,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发出了追问,“你有没有碰到过一个人。”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相应补充说明的荣光者注视着她,缩了缩头,试探性的问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能够自如操纵时间的人,”来自世界之外的神圣者说道,她咬了咬嘴唇,给出了补充,“应该是男人。”
操纵时间——
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尤利塞斯心里有点慌。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没有表露出来,在刻意的停顿后,以尽可能平稳的声音给出了答复:“或许……”
“——我见过他。”
章一三七真实的谎言()
“或许我见过他,”年轻的荣光者稍作停顿,随后犹疑着将信息吐露,“在赫姆提卡。”
这并非深思熟虑后给出的回答,而仅仅是下意识抛出的烟雾弹,或许是因为无颜之月的伪装随时可能被看破,艾米·尤利塞斯并不想和她同处一室,一刻也不想。
“赫姆提卡。”
陈述的句式,陈述的语气,以及波澜不惊的表情,来自世界之外的神圣者在简单的复述后发出了追问:“你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现。”
年轻的荣光者摊了摊手,以低沉的口吻说道:“但发生在赫姆提卡的事情……很不对劲。”
“不对劲?”
“结束的太轻易了。”艾米·尤利塞斯皱了皱眉头,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怀疑与惊惶的微妙神情,“那个怪物……那个怪物——不知怎么的就被光的洪流吞没了,随后,时间仿佛被错位了,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如同那道光的出现一般突兀的,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Lcfero。”有翼之民不禁低吟出声。
“路西菲尔?”荣光者装作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以“犹大”的身份,的确不应该知晓这等隐秘,“是您要找的人的名字吗?”
“我问——你答。”有着一对洁白羽翼的神圣者没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依旧牢牢的把控着谈话的主动权,“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所提及的那位操纵时间之人会与赫姆提卡有关?”
“因为,涉及到我所无法理解的伟大之物的战争的,除了现在这场以至深之夜为目标的远征外,只有赫姆提卡。”艾米·尤利塞斯说道,“若是我真的与您口中那位能够自如操纵时间的男人打过照面的话,赫姆提卡的嫌疑无疑最大。”
“你说的有道理,”面前的有翼之民注视着他,然后,不急不缓的摇了摇头,“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
“为什么会,险些堕入黑暗。”
她的断句依旧很有问题,但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更有问题的是艾米·尤利塞斯。
——该怎么回答?
不,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前,更应当知晓的是,面前这位以少女姿容显现于世的神圣,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是时间扭曲的痕迹。
是触目惊心的黑暗气息。
还是那险遭篡改的历史,以及只差一点就要将他吞噬的莎布·尼古拉丝。
年轻的荣光者缄默。
好在,只是短暂的缄默,不过在数次呼吸后,他便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的目的。
其一,是为了那位正体不明的时间操纵者而来。
从她的言语中不难推倒出结论——他的身上很有可能遗留下了时间被篡改过了的痕迹。至于篡改者……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她所要找寻那个人就是他,然而与此同时,他又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说到底,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其二,则是为了那不知从何泄露的黑暗气息而来。
亿万黑山羊之母的降临尽管是发生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事情,可对于那般伟大的存在而言,时间这东西不过是束缚自身的小小枷锁,在另外一种可能性上贯穿过去、现在、未来,打通虚幻与现实的壁垒,也未尝不可能。
所以——
他必须基于这两点,给出一个能令面前这位神圣者满意的答复。
“因为,黑山羊。”
用于思考的时间是有限的,在有翼之民的审视下,他必须尽可能快的给出答复——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仓促选择一个能说得过去的作答思路,并据此进行再创造:
“我刚刚见到了它,”他咬了咬牙,“在梦魇中。”
“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艾米低着头,抿着嘴,组织着语言,“我……看到了一片黑暗,它们朝我涌来,想要将我吞噬。”
他适时的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并且死死的将双唇咬死,不发一言。
“然后?”
“我不知道。”面对背负双翼的神圣者的问询,年轻的荣光者只是、也只能摇头,甚至他此刻的目光多少有些呆滞、眼神也多少有些游移,“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最后看到的只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黑暗。”
“直到最后——直到噩梦惊醒,依然如此。”
半真半假的说道,他一点也不指望能用这个简陋的故事说服面前这位有翼之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是傻子,没有人会傻到对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听之任之。
他所做的,不过是放一个烟雾弹,以混淆视听。
但效果似乎不大。
“你的时间,非常紊乱。”以少女形态显现于世的神圣并未因他先前的言语而生出动摇,相反,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你刚刚经历的事,一定,没那么简单。”
“可那不是梦吗?”好在艾米早有准备,他装出一副惊慌失色的模样,目光毫无焦距,视线左右摇摆,“等等——我、我该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发疯吧。”
“不会。”
罕见的,来自世界之外的有翼之民对他的问题给出了回答,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