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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牧仙志-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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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牧畏畏缩缩打量面目可憎的黑叔,上半张脸被头发遮掩,下半张脸布满刀痕,棱角分明,少年时期定是俊逸不凡。

    发丝间若隐若现的鹰眼,让道牧视之心寒,隔着好几米都能够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夹带阴冷之气,冰冷刺骨,使得衣着单薄的道牧瑟瑟发抖。

    他那双漂亮血眼也引得黑叔好奇,大步迈步,幽灵般瞬至道牧身前,道牧不自觉的卷缩床角,面带恐惧看向黑叔。

    勾魂使者?是了,唯有勾魂使者才有如此阴气。

    “好一双绝望的眼睛。”黑叔拧正道牧的脸,直视道牧玛瑙大眼,赞叹不绝,那副神情好似找到了新的玩具。

    “你就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煞气森冷,比乱坟岗有过之无不及,道牧颤若筛糠,支支吾吾,欲奋力挣脱黑叔的手,“我这算是自杀吧,应该下第几层地狱?”道牧算是认命了,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呵!我倒是希望你死,奈何你命硬得很。”黑叔转过身,“肚子饿的话,就自行起身跟我来。”

    道牧回味几遍,原来自己没有死,可是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救活了你,你还不高兴,是吧?”黑叔背对道牧,却识破道牧心语,诡异得紧,“我仅有的良心居然救了一介懦夫,呵,真是我人生的一个最大的污点。”

    道牧闻言不语,闷如葫芦,毕竟对方说的是个事实,一点没错,自己的确在逃避。

    自己的身体已经衰败至此,无论再怎么努力,又有没有用呢?这中年大叔真是可笑,他懂什么!

    院子不大不小,一水池中一假山,周围花圃葱郁,鸟语花香。

    中间一大桌,桌上一大锅。

    锅中沸腾大块大块的肉,雾气带着香料和肉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院落,与花草清香融合,生出另一种怪味,还挺好闻,勾起人最深层的欲望——吃。

    道牧自认死期将至,也就没了所谓。丢掉牧苍和穆清悉心教导的道德礼仪,主人未开口,自己已大咧咧坐下,咕噜喉结涌动,拿起筷子就要往锅里夹肉。

    “啪!”黑叔出手如蛇,快如电,筷子打红道牧手背,手骨都快碎了,疼得泪聚眼角,哇哇叫。“急什么,先闷一碗酒开胃,你这小白脸该不会不喝酒吧?”

    黑叔给道牧面前大碗满上,随后自己拎着酒坛一口气喝尽,道牧见状眉头微皱,未犹豫退却,两手端碗,亦一口气喝完碗中烈酒。

    烈酒真烈,刚放下碗,顿感腹部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浑身开始冒起热气,肉眼可见,连那煞白脸上也泛起许久不见的红晕。

    “嗝!”毫不含蓄打个酒嗝,酒香味混杂肉香沁鼻灌脑,两眼闪烁异样红光,身体好似一下子恢复所有力气,夹起肉就往嘴里塞,不管烫不烫。

    黑叔真是奇人,变戏法般,你一坛我一碗,你来我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二十人份的酒菜在两人沉默不言间,横扫而空。

    酒足饭饱,黑暗已经再次统治大地,星海充斥夜幕,二人仰首赏月,安静得让人不自在。

    “你想过今后打算吗?”黑叔叼着一根鱼骨漫不经心,鹰眼却闪烁着星光,“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按照我安排的活下去,活得一天是一天,正和你意,如何?”

    道牧沉默不语,瘫在座位上,浑身通红,肉眼可见缕缕热气蒸腾而出,倒影星幕,他并不惊讶黑叔看出他的来历,将自己白色头发和眉头一同剃除,已经说明一切。

    “嗯。”应这一声好像耗尽了道牧所有力气。

    三年后。

    道牧亲手埋葬黑叔,应了黑叔的要求,将他烧成灰,高山、平地、裂谷分三处埋,且在他的骨灰上种三颗枫树。

    黑叔没有其他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埋葬黑叔的时候,唯有年迈的老掌柜和小掌柜夫妇以及更生的女婴。

    回到院子,坐在石桌前,大锅咕噜咕噜沸腾,听起来好像在哭泣一个老友死去。黑叔坐的位置依然整齐摆放碗筷,还有一坛酒。

    道牧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食指敲击石桌,哒哒作响,目光却斜视黑叔死前钉在他座位傍的黑色怪刃上。

    黑色怪刃,似剑又似刀,远看甚至像剪刀的一半,柄上弯出一道护手,细看又像自己曾在哪部古籍中看到的仙器。

    道牧脸上露出自嘲,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屠刀,跟仙器哪儿粘得上边。三年来,他看着这把刀在黑叔手中挥落一颗颗人头,数都数不尽。

    这哪是仙器,分明是魔器,收割人命的魔器屠刀。

    想到这里,冷酷的脸上浮现淡淡悲伤,三年岁月,不短不长,有血有肉的人面对木头都会有感情,道牧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不悲恸是假的,他却忘了该如何正常的表达自己的悲伤。

    大锅依旧咕噜咕噜沸腾,浓郁香气扑鼻,肚子抗议起来,打断他的思绪,大力摇动脑袋,撇开这些影响食欲的问题,风云残卷起来。

    唉……

    如同往常那般,酒后饭饱后,喜欢仰望星空,寻思更甚的生活哲学,企图说服自己,无论是死,亦或生。

    脑海中无限回放黑叔临终前的话,“我受到刀的指引才出现在官道,救不救你是我个人选择。我本该死了,却多活十五年,仅仅就是伺候这把刀,等待下一个继承人。

    十五年来,谈不得美满幸福,也谈不得痛苦折磨,大半时间,就是觉得活着真好,死刑犯眼中的光让我向往,痴迷……”

    道牧微微低下头颅,余光扫向那把怪刀。凡事有所得必有所失,拔下刀可以让自己续命,甚至可能报仇雪恨。

    可自己究竟承不承受得起拔刀所要付出的代价?道牧从来就不相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拔亦或不拔?

    续命企图寻机血海深仇,亦或颓废坐吃等死?

    眉头紧皱,耳朵微动,原来外面传来不安的声响,转过头却见小老板娘衣冠不整跑进小院,双眼通红,梨花带雨,“小黑!有人来砸我们的店!阿颖在那些禽兽手上!”

    “连小孩都不放过?!”道牧眉宇一皱,黑白相嵌的发间,红眼变得狰狞起来,嘴角抽搐,“黑叔走了,他们就可肆意妄为?!”

    话落,道牧已经拔起刀刃,跨入无尽黑暗。

第六章 织女下凡() 
一年后。

    道牧死刑台上傲立伟姿,一袭黑色武士长袍,迎风猎猎,身高八尺,那凌乱黑发遮住血眼,身上阴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骨龄方过十六,已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自若。站在刽子手中,出尘气度,令他鹤立鸡群,养母穆清可谓立下大功。

    道牧已不记得一年间,自己挥过几刀,挥落多少人头,多则一天百余次,少则半个月都不见得有一次。

    道牧挥刀斩头,干净利落,刀口整齐如镜,一般情况下,不会给死刑犯一丝痛苦,往往头已落地一刻钟才开始渗血,神乎其技的刀技,尽得黑叔真传。

    死刑犯还没押至,道牧血眼漠视围观群众一言一行,细品这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他开始喜欢看死刑犯的眼睛,黑叔说得对,他们眼睛中闪烁光芒令人着迷。

    那是对生命的敬畏和渴望,乃至狂热,甚至憎恶。

    死刑犯不重样的目光微神情,每每都让道牧微感还活着,似乎挺好。

    “犯了何事?”每次行刑前,道牧都会问这句话。

    死刑犯多已接受将死事实,都会口吐真言,道牧都会细听品味。这个行为与黑叔大不同,且喜欢以自己的善恶标准,给予对方不同的待遇。对于那些该特殊待遇的恶人,他从未失手过。

    这一个死刑犯与有夫之妇**一次,那妇人家有孩童,对早晚劳累的丈夫心怀愧疚,便不愿与他再纠缠,谁知他不依不挠,毒杀了妇人一家十几口。

    话语中不仅没有悔改之意,神情越发癫狂,且将天下所有女性都问候了个遍,杀了那一家十几口人,如是替天行道一般,眉宇间透着狂热的自豪。

    道牧面若坚冰,身上森气大盛,幽光一闪,刀落,头落掉地。癫狂神情化作无尽惊恐,意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头颅看着匍匐在断头桩上无头尸体,刀口处喷涌大量黑褐色血液,溅得头颅一脸,变态的心理防线坍塌,强烈的疼痛涌来,人头在死刑台上滚动,无数幻觉灌脑,凄叫不绝。

    “好!死得好!”

    “小黑哥刀法果真一流,此人就应当受到侵蚀灵魂之苦,就该让他如此痛苦死去,再入地狱,受酷刑。”

    “多好的人,都是被那**所害。”

    “那**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

    道牧已背刀远去,对于围观群众各种言论已经摸透听腻。

    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人不都应该怀揣对生命的敬畏努力活着吗?可为何别人结束一个陌生的生命时,多数人表现的狂热比恐惧更甚。

    每每想到这,道牧不由自嘲,自己何尝不是其中一员,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酒肆一年前被毁,原地拔起十三层高楼,装潢比以往精致,但酒菜依旧平民化,每到饭点,座无虚席,有时候门外都还得摆上十几桌。

    小掌柜说小黑哥越来越像黑叔,斩了死刑犯人头后,就会想要大口大口喝酒,大口大口吃肉。

    难道他们杀了人,见了血,再看到锅里炖的肉,就不会恶心反胃?

    若说小黑哥最不像黑叔的地方,就是小黑哥一边喝酒吃肉,还要一边吃糖。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怪癖,这让小掌柜那贱嘴不止一次嘲弄道牧。

    可正是因为爱吃糖的怪癖,在街坊传开后,愣是把小黑哥变得比黑叔亲民得多。

    “老吴送糖来了吗?”道牧一回到酒楼就开口问忙于算账的小掌柜。

    “唉……”小掌柜面露愁容,停下手中动作,轻轻叹口气,直视道牧那冰面玛瑙眼,不像他人畏怯,哝嘴责怪道,“你没听狱卒跟你说吗?老吴犯事了!”

    “因为他女儿和葛家风流少爷那事?”道牧知晓一些事情,老吴常常跟他酒吐真言,甚至一度想让他女儿吴倩嫁给他,奈何两小年轻彼此都没感觉。

    道牧自行惭愧不愿祸害吴倩,却让一大户人家的浪荡子弟迷了心,失了身,现今还怀胎五月。

    “可不是嘛,阿雪她都已经怀孕五月,葛家那畜生竟然还狠踹阿雪几脚,以致小产。阿雪今卧床不起,半身不遂,生活不可自理。老吴去葛家与那畜生一家对持,结果遭遇非人待遇,尽是羞辱。

    老吴气得拔出腰间枯木心,乱中将那葛家畜生一通乱刺,神仙都救不活。解气是解气,可阿雪今后该怎么办啊?谁还敢娶她,阿雪该如何生计……”小掌柜嘴贱市侩,心却同他老爹般善良,这是黑叔对小掌柜的评价。

    “阿雪现在怎样了?”道牧难得主动开口关心人,惹得周围熟识之人侧目相望,窃窃私语,不乏胆大者打趣。

    “还能怎样,我让你嫂子去照看阿雪了。喏,这是老吴给你做的最后一袋糖。怎觉这一袋糖散发着绝望与无奈。”小掌柜挠头苦笑。“我得想想办法,让阿雪找个生计才行……”

    “呵!这位大仙好厉害,可闻出糖中蕴藏绝望和无奈。”道牧拎着袋子,走进自家院子,有也不回,“我觉得你娶了阿雪最实在。”

    “嘶,这倒是,我怎么想不到呢!”小掌柜猛拍自己油腻额头。

    “难,癞蛤蟆吃不得天鹅肉,这种违规天地道理的事情,牧道者都会看不下去。”道牧人已远去,声音却清晰传遍酒楼,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不少喝多的宾客跺脚拍桌,轰乱一团。

    “你……”小掌柜涨红了脸,直指道牧消失的地方,久久无法言语。

    “说了半天,感情他一点情都不念。”良久,小掌柜拍桌长叹一口,“还是这副乖僻模样,真让人头疼,以后有哪家姑娘能驾驭他?莫不是跟黑叔那样,单身一辈子。那倒是可惜了他一身好皮囊,迷得这些女酒侍女顾客神魂颠倒,我可是羡慕得紧……”

    屋后,道牧口含一粒糖果,纵身一跃,上了房顶,身姿矫健,如若灵猫,很快来到老吴家,跳入院子。

    “谁?!”小老板娘听见动静,满面忐忑,走出屋来,抬眼一见是道牧,惊讶写满脸上,“你怎么来了?”

    “阿雪怎样了?”语气平平,冰脸淡然,看不出道牧脸上的情绪波动。

    “跟我来。”小老板娘轻笑,了解道牧性格。

    道牧随小老板娘推门进屋,一股浓郁药味扑鼻而来,呛得道牧咳嗽几声,眼睛半眯,却见阿雪目光呆滞躺在床上,直盯屋顶,口中呢喃低语,似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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