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剑影-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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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它的牙齿被舞阳手中的长剑崩掉了许多,此时一口一口的吐着血水,而凝视舞阳的眼神,却是愈来愈阴狠了。
秦舞阳怒啸:“来啊,我不惧你。”
他钢牙紧咬,撑着青铜剑吃力地站身起来,那满是凝血的身躯,撑在那柄青铜剑上,在暗夜之中看起来,竟如一座歪斜了的塔。
其他的狼也围了过来,在秦舞阳的怒啸声下,竟心有灵犀也似,同时缓了缓身子,相互用绿油油的眼神交流着。
舞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苦苦一笑,想到今夜必死,不免生出了些许害怕,他在想像着自己稍后会被这眼前牙尖嘴利的恶狼撕扯成无数条碎片,脸上,不觉间滑下了一抹清泪。
他是在哭么?
或许不是吧!从小到大,他没有哭过,一次也没有,就算自己最亲最近的亲人横死在自己身前,他也不会哭。
他只会笑。
凶残的冷笑,笑得这天地都要变色,笑得人心都一片片裂开,因为在他那笑声之中,包含的不仅是无边无际的冷漠,还有满满的**,复仇的**。
你杀了我多少人,我必要十倍奉还,只要我不死,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剑下。
这便是他从小的做人信条。
他觉得自己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他永远不会哭,也永远不会有人让他哭。
除非是他自己。
自己在穷途末路之时,自己无法报家族血仇之时,他才会为了绝望而落泪,就像刚才在黑夜中落下的这滴残泪一般。
还有,就是在咸阳遇到的那个,就连现在还不知道她姓名的女孩,今生,怕是无缘再见了。
那滴残泪在空气中无声滑落。
落到了那青铜剑柄之上,冰凉的剑竟颤抖了一下,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引得秦舞阳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而对面的狼群,已不再犹豫。
再次呈扇面的形状,踩踏着那被血浸透的土地,沙沙沙向少年再次包抄了过去。
这次,它们不再手软。
从它们那嗜血若渴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它们的双眼里,只有那孤单少年的倒影,狼群若不是饿得极慌,决不会吃腐尸的,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少年,在它们的眼里无异于可口的美味,它们如何能白白放了他?
何况,这个少年崩碎了狼王的牙。
这是狼族绝不能饶恕的错。
狼王便是狼群的灵魂,谁得罪了狼王就是与整个狼群过不去,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就是狼王在向狼群下达必杀令,这是作为它狼王生涯的最后一道号令,因为失败一次,它将不再是狼王。
没有了利齿的狼,不配做王。
而它的最后一次狼王号令,这些平日里生死以共的战友,必会为它而执行,就算是死,绝不违抗。
所以它们这次同进同退,步伐一致,齐齐走过,像一堵狼墙在缓缓移动,每一步都脚踏实地,每一步都稳若泰山,这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它们每向前一步,对面秦舞阳的生命就向黄泉地府又靠近了一步,这是成正比的,同样也是反比,狼为了生存而前进,但它们的前进却势必造成对方的死亡。
似乎结局马上要到来。
撑着舞阳身体的那柄钝剑,却在一点一点的加温,就像剑尖所插的泥土里,正在燃烧着一盆滚烫的烈火,把这柄冰凉的青铜剑,架在烈火之顶炙烤一般。
秦舞阳本已冰冷的半个身子,在剑身渐渐发热的带动下,竟也缓缓暖了起来。
身上散去的丝丝力气,也在胸中慢慢凝聚。
惨白的脸竟也多了丝血色。
只是在那黑夜之下,没有谁看得见而已,或许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他只是双眼紧紧盯着那眼前齐刷刷并排行来的七八头恶狼,和狼口中的那森森白牙与垂涎的唾液,他深知这群恶狼已迫不及待,要把他吞入腹中,以裹那空空饥肠。
没有谁,救得了他。
也许,他只能坐以待毙,等待那生命的轮回。
炙热的剑身炙烤着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都难以抵挡那青铜剑上无端端生起的热量,此时那剑就像是一块被烈火焚烧了三天三夜的烙铁,在他的手中冒着“茈茈”的热气,烫得他几欲把剑脱手抛弃开去,但
那是与他生命相结合的伤痕剑啊!如何能抛?
他的一声清啸蹿上了天穹。
长剑凌空一挥,不再等死,绝地反击。
暗夜之下,那秦舞阳像风一般的掠过,剑随他手,荡进了狼群之中,这个孤单的少年,却在这临死之刹,使出了这反攻的一击,一道扇面状的剑波随着他的飞掠而席卷了过去,空气中只听“茈茈茈茈”的声响,那是烫剑热熟脑浆的声音。
还有刺鼻的焦臭味。
秦舞阳的青铜剑平扑扫过,那一干恶狼的天灵盖被他齐生生削了下来,没有脑浆流出,因为脑浆已被舞阳手中那炙热的青铜剑生生烫熟了,所有狼就呆在那里,呆在舞阳的四周,一瞬之间,化为了雕像。
狼的雕像。
秦舞阳也似一尊雕像,怔怔屹立在那群狼之中,剑风收落。
天地间又恢复了平静。
就连那所有的莹光都黯淡了下去。
秦舞阳手中的剑,再无了温度。
他长喘着粗气,鼻孔中再次传入漫天腐尸与血腥的味道,其实这些味道一直从未离开,只是他刚才神经高度紧崩,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狼的身上了,所以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事物。
而现在,当他又回归到现实,又感受到漫天的死亡气息,又被无边无际的孤单所包围时,他懂了。
其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有种孤独,能让你生不如死,能让的心在这孽海怨漠中煎熬,让你无法寻找得到逃离和突破的出口。
他的心,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年。
身上的力气也再次泻去,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干干的冷笑了一声,仰面朝天,“轰”地垂倒在了那狼群之中,随着他的倒下,七八具狼尸也像骨牌被推倒了一般,哗啦啦垂倒在了一起。
夜色依旧很暗。
只有遥远遥远处的一颗星辰,在发出淡淡的微光,像是谁的眼眸,在远远的凝视着他,要与他交流也似。
那是谁的眼?是陌生的?还是熟悉的?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他的脑海在飞速搜寻着,搜寻一个可以来配上这夜空中眼眸的人,让他可以拿来回忆,可以拿来想念,可最终他还是无能为力,因为要思念的人太多,要回忆的人太多,而那些思念与回忆却全部是痛苦不堪的,让他不忍再想,不忍再忆。
这个少年的心中,已是千疮百空。
他虽出身于富贵人家,但从小命运坎坷,没有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家道中落几经反复之时,他学会了武装自己保护自己,同时也是在伤害着自己。
他像一个刺猬,浑身长满尖刺,最柔软的地方,却是包裹在最中心,现在他把最柔软的心坦露在了星光之下。
那是因为,他不需要再武装自己。
死神已经守候在了他的身旁,与他寸步不离,就像是他的一个影子,而他现在就躺在死神的怀中,没有力气再去挣脱命运的纨拷,他微笑着,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感觉生命一点点离他而去。
摇晃的牛车,把秦舞阳从沉睡中震醒过来,当他茫茫然睁开双眼时,看见了一双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还听见耳畔发出一句惊喜的欢叫之声:“爹爹,他醒了,他醒了啊。”
他的枕边伏着一个小小的少女,看起来还带着不少稚气,只是那双眼睛明亮至极,彻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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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牛车在石子路上颠簸前行,老牛气喘吁吁汗流如雨,秦舞阳平躺在牛车上面,整个人都似要被颠散架了般,他的剩下的唯一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那青铜剑柄,怕一松手它便会脱手飞出去也似。更多精彩请访问
他茫然的睁着一双眼睛,与那伏在他枕边的小女孩怔怔相对:“你,是谁?”
“我叫星月儿。”那小女孩抿唇一笑,嘴角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一张小脸如同装满了水一般,似乎一弹便会破了。
牛车穿过一从枣林之间,却见那枣树上挂满了青褐相间的米枣,虽然并没熟透,但是饱满诱人,让人唇齿生津。
秦舞阳看着那树上悬挂着的枣子,喉节动了一下,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他腹中空空,渴饿之极。
女孩星月儿看在眼里,计在心上,忽然发出“咯咯”一声嬉笑,身子嗖的一声,犹如云雀,腾入空中。
那娇小秀丽的身影,顿似一只轻灵的画眉,穿梭在硕果累累的枣枝间,皓手一探,刷刷摸下了几枚枣果,身子凌空一转,翩翩无声,似一片雪花,落回车上。
星月儿落回牛车之后,盘腿一蹲,坐回秦舞阳枕边,与他笑道:“告诉我你叫什么,便给你枣子吃,嘻嘻。”她取出手绢,擦拭着手中那把枣子,鼻尖上竟冒出了珠珠细汗。
秦舞阳还是刚才那个表情不变,虽然他也曾闪露出一丝惊讶,奇怪这么一个弱质女孩竟然身负如此高明的轻功,那高高枝头的果子却在谈笑间便似探囊取物般被摘了下来。
但是他却没有过多惊讶,经历过太多生死的人,对世间的一切,似乎已麻木了。
包括饥饿。
所以他冷冷的一声:“我不吃枣。”便把寒冷扑面洒到了那轻功高明的星月儿身上。
星月儿俏脸一寒,了无兴趣,擦得晶莹剔透的那几枚枣子被她狠狠一抛,扔向外去,口中愤愤:“想得好美,你以为是给你吃的吗,给狗吃也不给你吃,狼心狗肺的家伙。”那七八个枣子分散着飞了开去,眼看便欲落入滚滚沙尘,化为泥土。
“噼啪。”
天空中一阵厉响,那是牛鞭破空而出的声音。
那赶牛的汉子见空中青枣飞落,哈哈朗笑,挥鞭而出。
他道:“好枣子,竟然浪费不吃,到了南方,两位怕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话落,鞭回。
空中飞落的枣子被他的牛鞭一阵飞拖,全全卷飞回来,飞向这边牛车上的两位少年。
这一鞭收八枣的鞭法,是何等之快?不禁令那牛车上躺着的秦舞阳为之汗颜,他痴痴盯着那赶车人的身手,心中不禁叹道:“如果我也有他这等身手,怕是今天的结局便会改写。”
想间,一枚枣子竟然不偏不倚,射进了他的口中,秦舞阳全然一呆,旁边的女孩却击掌欢笑起来,雀跃道:“好耶好耶,看你最硬不吃,这次生生喂你,我倒要看能不能药死你。”
舞阳心中好气,偏脸要吐,星月儿柳眉一竖探手便去捂他嘴巴,又听“噼啪”一声鞭响,那赶车人手中的牛鞭当空劈来,没待星月儿玉手按上舞阳的嘴,赶车人的长鞭已抽到秦舞阳嘴上那只枣子身上,长鞭过后枣子受力,连肉带核一齐塞进他的嘴中,随着咕噜一声,竟已吞了下去,而秦舞阳的嘴却没被鞭子抽伤一丝。
那赶车人冷笑一声,威严道:“别敬枣不吃吃罚枣,小子,做人需懂得圆滑。”
秦舞阳喉咙来了个囫囵吞枣甚是郁闷,抬眼瞄向身边那女孩,却见她小脸刹白万分担忧般对赶车人道:“爹爹,他连枣核都吞了下去,这如何是好?”
“你着急什么,反正他吃个枣子又死不了,这便是给脸不要脸的教训。”那赶车人不回头,只顾挥鞭抽着老牛,抽得那牛昂昂直叫,皮开肉绽,好生可怜。
那星月儿听赶车人说吃核没事,心才稍安一些,回脸看了看秦舞阳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沉脸挑眉道:“臭小子,别老板着你那张草鞋脸了,你笑一个,告诉我你叫什么,我给你弄好吃的去,不用吃生果子了,好与不好?”她说着说着,甜甜的微笑又现了起来,这次是声音柔柔,还带着哄小孩般的口吻。
秦舞阳却眼睛一闭,不再看她。
星月儿吃此闭门羹,心中气苦,恨不得要跳起来大顿三足,再抽他两耳光,然后再踢他几脚才得解气。
原来这一对父女,是一对行走江湖的高人侠士,他们这次本意是要南去游侠,路经彤地战场时,竟在那尸体之间发现了还有微弱呼吸的秦舞阳。
那赶车之人乃江湖人称“黄河横鞭”的神鞭都陨,而他车上的女孩便是他的独女星月儿,星月儿自小聪明伶俐勤奋好学,跟着他父亲学得了一身好功夫,现在虽只有十岁,但刀枪剑戟样样精通,功夫底子丝毫不输给行家好手,这次父女一起前去南方,主要是为了寻找都陨的恩公商鞅的。
当年都陨再邯郸做事,于赵国宫中当卫,因爱上宫女怜蔷,二人生下女儿星月儿后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