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传-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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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冷笑了一声便从他手中抽出手:“我的嫌疑最大,况且当初是我放走了穆敖,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我真的与他有所勾结,谋害你这江山,那又当如何?”
上昔豁然起身,长身伫立,振声怒道:“我不会疑你。”
四月静静的看着他,微微笑着,那笑意,如清风,如海澜:“不是我。”
“我知道。”
当初帝都之中闹出流寇刺客一事,四月暗中让温映月手中的暗卫在私底下倒是借势推波助澜了一番,铲除了好些洛氏一族的族亲子弟,而后水云间陈子烨遇刺一事,他有意将刺客一事闹大,一则是可以替四月隐瞒她已回帝都之事,再则是想要看清这帝都之中还有多少魑魅魍魉,出乎人意料的是陈子烨却其中发现了陈清奇与鞑靼勾结一事。
上昔因陈子烨受刺一事对他多加慰问,更在他离京返回江南之时亲送以示安慰,江南王的封号也因此重返江南,这倒是出乎了四月的预料,更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令上昔让江南王重返江南皆是因为陈子烨在帝都表明心迹,只会为四月倾尽江南之力,以护她万全,为她达成夙愿,江南终归是忠于四月的一方势力。
江南与她,是友,亦是盟。
当日在鹊廊巧遇了那鞑靼女子,温映月早已派人暗中跟踪那鞑靼女子,岂料不过短短时日,那女子便被人暗杀在了一间别院之中,这并不蹊跷,四月早已料到有此一事,当日她便已经警告过那女子,若是想要破坏鞑靼与中原的盟约,让他擅自掂量掂量分量,看来有人并不想就此放弃。
左手剑。
那女子被一剑封喉,尚不及反应便被人杀死,那女子身手不凡,能将她一招毙命那人的武艺定不在她之下,甚至是被她亲近信任之人灭口,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剑法与招式,既然他用左手剑,无非是想要隐藏真实身份。
蹊跷的是那女子被温映月手底下暗卫发现之地,却是曾经王宥的别院倾澜别院。
一桩桩,一件件,构成了一张诡异的网。
四月微微笑着,唇角带着戏谑的弧度。
沈青岩啊沈青岩。
四月摇了摇头,若是沈青岩与摩金勾结,就算他要杀人灭口,也完全没有必要隐藏身份。
夜风微凉,灯火影影绰绰,拂动床帏翻飞,四月静静看着头顶上的鸾凤和鸣,思绪纷乱,身侧已传来匀沉的呼吸声,坚毅手臂隔着被衾揽着她的腰,鼻息微微拂到她的耳际,一息呵暖。
四月冷笑,拂开她紧箍在腰间的手,不过片刻,他的手臂又搭了上来,借势将她往怀中揽紧,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那暖,灼热却令人莫名心安。
她放柔了身子,沉沉睡去。
皇后回宫,朝中风向亦改,于相病于府中养病,帝后御驾凤辇多次亲入府中慰问,恩赐不断,而本该气昂煊赫的洛氏,因洛世荣闭门谢客沉寂不少,就连十日一次的大朝也上书称病未出现于人前,自从皇后回宫之后,皇上夜夜居于睦清宫,颇有种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情状,而皇后似乎安之若素般的享受着这样的宠爱,毫无不娇柔也不造作,该有的赏赐一分不少的遣送到各宫各院。
四月缓缓睁开阖起的眼睛。
夏旭暮光斜照在宫檐老枝桠上的一只白鸽惊飞,翅膀扑落残叶,在余晖下犹如一片蝶羽翩翩而下。
凭阑而立的皇后许四月,站在照入重檐的最后一道日光里,目光随着惊飞的白鸽投入茫茫天际,幽深眼眸里在日光里映出一丝冷意,墨水悄步从殿外进来,一时之间竟也看得呆了。
四月侧颜扫过,淡淡问道:“六宫之中可有什么动静?”
墨水回神稍一沉吟,禀道:“六宫妃嫔皆静。”
四月轻笑了一声,转身入殿,重重轻纱帷幔淡淡卷起:“怕是静不了了,对了,我回宫多久了?”
墨水思虑了片刻,皇后回宫已有两月之久,而她是在皇后回宫的第七日被千挑万选了送到了睦清宫中伺候,之前睦清宫中的老人全被皇后打发了个干净,犹记得她被派到睦清宫中之时的情状。
皇后慵然斜卧在软榻之上,一双清灵流转的凤眸中毫无波澜,淡淡扫过殿中循循而跪的十八名近身宫女,这些人都是御前大都统汪全亲自挑选出来的,皆是御前伺候之人,乖巧伶俐,尽忠职守,她跪在众人之中,只一眼便将温映月安插从里面的她寻了出来。
满殿婢女尽数退去,她跪在冰冷华贵的玉石地板上,低埋着头看着地板上的瑞兽纹路,皇后轻笑了一阵,让她抬起头来,撞入眼眸中的女子,几乎让她凝住了心神,这样的容颜……别说是男子了,就连她都不禁看呆了。
皇后唇角勾起淡淡笑意,清冷的声音如霁如雾:“果然一番好人才,像是映月调教出来的人。”
皇后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跪在大殿之中,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生出一阵莫名的凉意,那背影,高贵清灵却犹如一阵烟,仿佛只需要一缕清风,便能消散。
墨水应道:“娘娘回宫已两月有余。”
四月咀嚼着:“两个月了……已然够了,给了他们足够的时日来筹谋,不动作一番怕也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第124章 疑是故人来()
六宫平静如常。
次日夜里,曾婕妤所居的暖馨阁出了事,一名宫人意外坠井身死。
得了讯息的主事不敢惊扰皇后,先报给了汪全,汪全听了始末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有一丝耽搁忙赶往了睦清宫,帝后尚未歇息,两两坐在软榻前各掷棋子。
上昔见到汪全容色凝重,不禁皱了皱眉,对四月说道:“后宫是无一日安宁,你近日总是神思倦怠,能少操心的少操心,让洛贵妃多替你分担着些。”
四月揉了揉额头,倾城绝色也挡不住容色苍白,上昔忙上前扶了她:“早让你召御医来看看,怎么脸色这般白了。”
四月轻笑:“我也算颇通黄岐,既然你这般担心,那就待明日一早便让御医来瞧瞧。”
上昔缓和了脸色,将她扶到软榻上,才冷声问道出了何事。
汪全凝了心神:“昨夜有一名宫人在暖馨阁意外坠井而亡。”
四月皱眉:“坠井?”
汪全禀道:“说是有后院有一口废井,这宫人夜里饮了酒,醉里失足坠落的。”四月侧头看向上昔,只见他眉头越蹙越紧,森然阴影笼罩在眉心,冷哼了一声:“这等小事也来烦扰皇后!”
“宫人坠井确实小事,奴才惊扰凤驾实在是罪该万死,可是……托起尸体之时被他佩戴的腰牌勾出了一物,兹事体大,奴才不敢隐瞒。”汪全惴惴道,身后小太监忙上呈了一个金漆托盘,托盘以暗布掩盖,上昔一见不禁站起身来,双手紧拽成拳,额上青筋突兀。
四月遥遥看着,上呈于御前之物皆以明黄红缎遮盖以示庄重,能以暗布掩盖之物,不是污秽便是邪祟!
上昔凝重的眼色望着那托盘,气得浑身发抖,转过身看向四月,却见她摇摇欲坠般的几欲从软榻上跌了下来,飞奔过去接住了她,汪全被皇后一番神情惊的站起身来,忙喊道:“召御医!”
汪全突然起身,打翻了小太监手托的托盘,一个玉塑人偶从暗布中坠了出来,发出一阵清脆响声,顿时玉崩人碎,雪白溨较钟谌饲埃钫鹁阢筱蟮墓蛄艘坏亍
四月伏在上昔怀中看着那张纸条和满地碎玉,顿时一张脸凉白到毫无血色。
她紧盯着上昔那双乍薄怒火的双眸,说道:“我出自天灵山,素来不信这些巫蛊之术,你又何必在意。”
上昔不语,只冷眼睥睨着匍匐跪地的众人,目光扫过那尊破碎的玉塑人偶,沉声说道:“把曾婕妤给朕带到乾元殿。”
汪全唯唯应答:“奴才已经派人将曾婕妤拿下。”
“好,好,好得很……皇后刚一回宫,这后宫就不得安宁!”上昔冷声说道,额上青筋突突跳着,双眸中冷冽和赤焰交织,分明就已经是震怒到了非常。
四月无力地靠在软榻之上,什么也没说,本以为上昔会就此离去,却只见他在面前走来走去,每一声脚步都落地有声,四月索性不再理会,朝着墨水稍稍示意,便微微阖上眼睑修养片刻。
听得上昔脚步落地声音减轻了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你又何必大动怒火,惹得他们一阵惊慌,我都说了,我本出自天灵山,素来不信这些巫蛊之术,若是写写符,下下蛊就能令我万劫不复,恐怕我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上昔拧眉瞪着她,四月悻悻然的闭了嘴。
他沉吟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平复了心境走到软榻之前,沉声说道:“我知你心性,若这玉塑人偶是旁人也就罢了……”
上昔的声音越来越小,刚刚压制下去的怒火又突然冒了出来,转过头说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汪全早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上昔话音刚落,御医便已匆匆赶来,连忙行礼问安,四月无奈拧眉,伸出手腕给太医诊脉查探。
太医已经探在她的脉门之上,四月神色未动,暗中调动了一些内力,而此时,上昔坐上了她身侧的位置,手臂似无意般的触碰着她的身体,她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阵冷笑,渐渐收敛了内力。
太医细致寻了一阵皇后的脉息,心中诧异无比,皇后的脉息本是一阵紊乱,可片刻之后却又变得轻浮无力,细弱游丝,断断续续,若不是万分小心,几乎就快要查探不出……他猛然色变,手指也不禁开始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这脉息,分明就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
御医顿时面如金纸,汗如豆大,滚滚从额上冒出。
“皇后凤体如何?”上昔开口问道,紧张担忧的神色不言而喻。
太医扑腾一声猛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喃喃道:“陛下赎罪,微臣……不敢明禀。”
上昔冷哼了一声,冷言道:“有话直说,这般吞吞吐吐作何模样,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娘娘凤体恐是邪物入侵……”太医一面用眼色观察着陛下神色,却见他面上阴郁更重,听见他这句话之后,轰然起身,大步离开了睦清宫。
“起来吧。”四月启声说道,整理好袖襟。
太医战战兢兢的从地上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看皇后娘娘一眼,只觉得这诺大典雅的睦清宫中在这暖风夏煦中蓦然令他寒彻入骨。
四月微微示意,墨水便将殿中婢仆尽数遣出。
“老太医有话不妨直说,本宫不是陛下,只听实话。”四月淡淡的看了一眼太医。
太医行走宫中数十载,听着她这话,缓缓抬起头来极快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中一处早已是惊涛骇浪,深埋着头,再次开口却是枯嵪之声:“殿下……从您的脉象来看,已是回天无术了啊!”
四月摇头轻笑,从软榻上起身,亲自扶住了几乎摇摇欲坠的老太医,老太医不停地摇着头,端庄严肃的脸上难掩疼惜之色。
“老太医这称呼可不能再叫,本宫已是中宫之主,再不是当年那个得您帮扶的婧维公主。”四月淡淡笑着,“老太医当年恩情,四月永铭五内,此生难忘。”
第125章 寒彻身亦寒彻心()
老太医这才抬起头来,好好端详着眼前的女子,仿佛她并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岁月悠悠,好似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曾经宠冠后宫的温淑女子般来。
她们竟是如此相似!
四月笑着,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从她口中发出,脸上也带上了回到帝都之后再未展露过得笑颜,她扶着老太医,摇头道:“倒是让温太医担心过了,我无事……”
老太医急的声调也猛然拔高了不少:“殿下……您这脉息……分明就已是落玉之声了啊!”
四月垂睑,微微叹了口气,从老太医一踏入睦清宫她就已经认出他来,方才本打算用内息调理改变自己的脉息,免得这老太医探出究竟来担忧过虑,终究上昔还是信不过自己!
“温老太医不必多虑……”四月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柔声说道,“我这脉息是正常的,这虚弱也是正常的,以前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回了帝都这么长时日才发作,已是四月之幸,我还压制的住。”
温太医不再言语,喉颈之处亦是上下浮动,脚步几欲踉跄,苍凉的言道:“罢了,罢了……”
四月让墨水亲自把温太医送出了睦清宫,温太医刚踏出睦清宫的殿门,顿时老泪纵横,无声哽咽着喃喃道:“贵妃娘娘,您看到了吗?您的女儿受了多大的折难啊!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