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第3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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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来了!额底神!毗湿奴神隆重登场,欢呼欢呼鼓掌鼓掌!但见其人:两手各持黑剑一双,神采飞扬盔甲明亮,骑乘宝驹青云直上,还是那个白脸小将!神人出场,人人避让,活佛有言,并非夸张,据说此人乃是毗湿奴神转世,相当于维护世界和平的大使,尽管模样看起来像个小白,但那一双黑剑发起狠来绝对犀利难当:“三花三花你在哪里”
不开玩笑。今天方殷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三花公公:“皇上!皇上!三花。咳咳!”情急之下叫错了主子,三花公公有些尴尬:“杀!杀!给我杀!”三花公公骑着胭脂马,老夫子老将军骑着老黄马,只那一件泽被雪裘于千军万马之中于火光映衬之下格外醒目:“方儿!方儿!咳咳!不许胡闹!”
不胡闹,不胡闹,几句痴言妄语真心话,淹没于万千喧嚣。金戈起,奋铁蹄。俄顷鼓角大作声闻四野,数万西凉铁骑呈品字形杀向隆景军的一字长蛇阵,四面八方的西凉大军火速集结,是为掩杀,形同收网。隆景军于城东北而出,取的是东南方向,东有群山南有蟒江,杀出重围即可脱困,逃出生天。然而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野战是为西凉军所长。何况十而围之,只怕全军覆没
叮咚。叮咚,琵琶声如高山流水,竟是转为欢悦之意。
同一时间。
天降流星雨,拖曳火之翼,天地同璀璨,星辰共迷离
伏兵至,火箭至,取的西方营帐海洋,那里有粮草,那里有辎重,那里有活佛,那里有亲王,那里还有上万按兵不动的野兽大军,是为重中之重,不可有失!天干物燥,之所以隆景军迟迟不用火攻,就是为了等这一刻,陀迦落活佛,你算到了么?陀迦落算到了,因之先以冰水冻土泼浸覆盖了营帐海洋,陀迦落算到了,因之余了多半熊豹豺狼留给隆景援军,陀迦落算到了,因之留下乌努乌骨乌合三位亲王带着数万人马杀向西方
如同来时,隆景的军队不止一支。
同一时间,正东方向蹄声隆隆杀声大震,夜幕笼罩之下三支人马亦如洪流,一如三支巨大箭矢般射向西凉军后方!是为三万隆景重甲骑兵,合一万五千弓弩骑兵,一取敌营一援大父,这四万五千人马同为方老将军部下,亦是同为此时此刻而来!方老将军不是神仙,没有飞天入地呼风唤雨的本事,要想逃出生天,自得事事算计
这一支人马,驻于数百里外的甘州城,三天前就来到了。早在十三天前,数千甘州将士便已袭击过陀加落的野兽军团,目的正是那二十四门火炮,可惜无功而返。凉州城并非是与世隔绝的,军中亦有信鸽,日夜传递消息,正是陀迦落带来的鼠与鹰鹫将凉州城天上地下完全封锁,好在方老将军也是早有准备。合以援军,杀出重围,取道东南,沿蟒江,过蜂峡,自绝地入生天,这就是方老将军早已埋下的伏笔,留下的一条退路。
但是,还是,陀迦落。
陀迦落都知道,陀迦落全都知道,西凉军后有伏兵陀迦落也不作理会,只以虎符传令
城破不可入,小心有埋伏。
西凉军腹背受敌,却也不惊不乱,甚至不慌不忙,合了后援隆景军不过区区七万多人马,以西凉军近四十万人马加上陀迦落的野兽大军,足以将之屠戮,赶尽杀绝!可不是!前后四支巨大箭矢瞬间冲入铁蹄洪流,而骑兵步兵瞬间交汇形成一个更大的漩涡,三十多万西凉军瞬间将近七万隆景军围困当中,正是合了心意,岂能容你逃脱!这是城东,城西流星划过,自是波澜不惊,数千骑射之于数万铁骑之于上万猛兽,自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琵琶声声入耳,又化铁血激昂,绝地仍是绝地,怎得一线生天!
对弈,将军,已成困毙之局。
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凉州城化作废墟,而隆景军仍是陷于重重包围之中,纵使拼却一死,也是毫无胜算。
所以说,人与神,是不能对弈的
将军!
这是一局棋,活佛落定了最后一颗棋子,方老将军无可应对。
这一夜,会死很多人。
这一战,隆景输定了。
这是一局棋,活佛落定了最后一颗棋子,方老将军无可应对,但要不给他将死还有一个办法
很简单,将那颗棋子拿开,就是了。
活佛算尽天下,独独缺了一人,我便神机鬼藏,你又算到几分?
蟒江之上,一人足履薄冰,鹤羽扇轻摇:“枉顾骨积成山,星君尚且掩目,镜见血流成河,月宫怎忍照得?”大冷天儿的,还扇扇子,可见此人非常之能装:“雷公电母且睡,风神云仙来陪,借问河伯一句,赤松还是名媚?”平生白日做梦,一贯装神弄鬼,这个人叫于藏海,怪力乱鬼神仙人:“千呼万唤不出来,莫非是要将星坠?罢!罢!罢!世人皆醒我独醉,便教大好山河,与我碎!碎!碎!”
“哗啦啦!扑通通!”任他急得直跺脚,也得掉进冰窟窿:“啊呀呀”
将星不度,紫微当哭:“呜”
风起云涌,将星不坠:“呼啦啦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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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天将军十二星,在娄北,主武兵。
中央大星,天之大将也。外小星,吏士也。
大将星摇,兵起,大将出。
七十五 翻书()
俄顷狂风大作,席卷肆虐天地,大片大片的乌云于西北方向蜂拥而至遮蔽了当空,直教人眼也迷离心也惊悸!完全出乎预料,根本毫无预兆,只听风声呜呜如万鬼齐哭只见得万千火把一时俱作风中之烛,其间一双双愕然的眼,其间一张张失色的脸。天象有变,变生肘腋之间,平地风起晴空云涌,无雷无电暴雨天降:“哗啦啦!哗啦啦!”
暴雨倾泻如注,瞬间火把尽熄,无尽的黑暗才是饕餮的巨口,一举将天地吞没,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光线也无,莫说人眼鹰眼鹫目夜兽之瞳齐齐失色,只余黑黑黑黑黑,一片漆黑!终是心中无限恐惧,甚于发肤刺骨之寒,夜还是夜眼还是眼然而无星无月一无灯火,可叹世间并没有几个人见识过真正的黑暗:“希律律!希律律!噗噜噜!噗噜噜!”
万马惊嘶,慌恐不安,在那一刻所有人所有马所有飞禽走兽都失了主张,一时大乱,万千嘈杂。惮于天地之威,摄于鬼神之力,黑暗之中万物一统,这又是谁人的大手笔?是我!是我!呼喊在口,莫非是友?是你?是你?兵刃在手,如何挥却!恐惧在黑暗之中肆意蔓延,心跳也似停止,杀戮在黑暗之中止绝,或说尚未开始。
须臾风雨霁,琵琶声亦绝。
来得是快,走得也急,前后不及喘口气,这一次天气变得比翻书还快。
只余黑暗,乌云遮蔽不见天光。
只有一颗星。
活佛有言,琵琶声止时,即为回营时。
但没有人回营,是两眼一抹黑不辨东南西北找不到那一条回家的路,更是仰望着天上的那一颗星。
星于九天之上。恰似孤灯一盏,云层不能遮蔽,黑暗之中独明。
在动,在动,不比明月光也熠熠,如同流萤。
流萤,与流星。二者并无不同。纵使奔赴死亡,一心向往光明!
是顾兔。
要有一个方向,顾兔就是指引,实则阿乌早在天上在神鹤之上在鹰鹫之上在陷落的城池之上在众生也在活佛之上。手持顾兔,指引着隆景军撤离的方向。星河璀璨之时,明珠自是黯然,然而一朝天地皆墨,顾兔终得大放异彩!明珠也好,流萤也罢,在那一刻那一点光芒就是人们心中唯一的一点希望,禽兽亦然,不分敌我。
也只有经历过真正的黑暗。才知道光明的可贵之处。哪怕是一线——
黑暗之中,无人可见,陀迦落抱着琵琶骑着黑虎,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蟒江弛去。怪力能乱神,活佛也怒了。陀迦落可以将假手西凉军将隆景军尽数屠戮也可以大发慈悲将其放过,但活佛就是活佛,不喜欢神的意志被人左右。必定于藏海,陀迦落也知,那一个千面妖人陀迦落活佛自也知悉,尽管与他没有见过。
天开眼,乌云散,星辰依旧明月还,一时竟是亮如白昼。
那是错觉?还是错觉?岂非拨云见日,就像是有人挥了挥手,云开雾散一眨眼间。
隆景军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一座废弃的城,一双双迷茫的眼,一颗颗迷乱的心,一片片凌乱的蹄印与一处处狼藉的泥水,放眼四方,满目疮痍。断壁残垣之中,零星的余烬已然熄灭,深沉夜幕之下,疲惫的身心又为冰冷侵袭。柔和的月光投于荒野之上,反射出一点一点的光,那是白骨与青石的光,那是刀枪与盔甲的光,像是一块一块记忆的碎片,雨水冲刷之下,尖锐森然的冷。
静了,静了,数十万人,一般静默。
举头三尺有神明,隆景军是有神明助佑,得以脱困,逃出生天。
是有踪迹可循,分明去了东南,沿蟒江而下取道东北方向,那是隆景帝都所在的方向。
追,还是不追,当问三位亲王。
乌努王不追,乌骨王要追,所以要听乌合王的——
当然,还是,听活佛的。
可是活佛失踪了,带走了黑虎带走了虎符,只留下一个摩罗——
国师说了,原地待命。
那就休息罢,好好休息一下,无论如何帐篷还得搭起篝火还得燃起,烘干衣服,填饱肚皮,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才可以见得明天的太阳东方升起。当然不是结束,仍有漫漫征途,攻陷了一座凉州城前方还有无数座城池,早有心理准备,战争刚刚开始。很明显,这一次是西凉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可算是拔掉了这一根强硬无比的钉子,人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呼——”
而隆景军鸟出樊笼鱼游大海,想必此时的心情也是格外轻松。说是敌人,同为战士,不用话语也能相互了解,或说互相理解彼此的内心世界,事实如此。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实际上凉州城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一个巨大的负担,只因这座高大坚困石头城不但是一头冷酷嗜血的野兽,更是一个大大的监牢。做一名囚徒,失去了自由,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滋味自也绝不好受:“呼——”
呼出一口闷气,吐出一口恶气,仍是十分压抑,梦也破碎支离!
这是何苦,又是何必,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还是宿道长说得好,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道理都是滑稽又可笑的,滑稽可笑又奇妙,就像坚固无比的凉州城本就是为了被攻破而建立,就像这座城就像几十万人的生命同样可以当作一个筹码,就像短暂的和平年代往往只能用长久的战争换来,从古至今,永无止歇。
人的**从无止境,人心才是饕餮之口。
薄冰之上,有一个洞。
于藏海已经不见了,似乎是变成了一条鱼,遁入蟒江,游入大海。
只给陀迦落留下了一根羽毛。
作为纪念。
一根黑白分明的羽毛,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黑虎悄无声息地走在冰面上,不时去看拿着鸟毛的陀迦落,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当然黑虎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的,不灰不黄也不绿,也不瞎。
“我认识你,你是方殷。”谁人以为黑虎瞎了,谁人才是真个瞎了:“我是于藏海,你可以叫我于伯伯。”
七十六 断篇()
这个于伯伯,方殷不识得。
说这话时天色已然大亮,隆景军七万余人马自蟒江顺流而下,夜行百余里,正于江畔暂作休憩。正值冬季,边塞苦寒,正是人困马疲,昨夜又淋了一场雨,此时隆景将士人人冻得是面色铁青嘴唇发紫,手脚冰凉牙关打颤,夜间行军的滋味绝不好受。没办法,这是跑路,轻装出城,辎重尽弃,前方蟒江蜿蜒远山遥不可及,后方尚有西凉铁骑不时即至,稍作休憩还得赶路——
目标:虻山,蝶谷,蜂峡。
没有木柴,就着冰水啃干馍,夹着牛肉干,吃得也挺香。身上湿冷,但是有酒,喝下一口火辣辣,稍怯寒意暖心窝。人活不过一口气,便就苦中来作乐,死也当个饱死鬼,到头也算享受了。所以说陀迦落活佛也是一个大好人,早就算定今日,将那酒肉送过。所以说吃饭乃是人生第一要紧事,这一点作为叫花子出身的毗湿奴神有着尤为深刻地理解:“不是罢?于伯伯?”
这个于藏海,方殷没见过,但见其人年六十许,身形修长形容清俊,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