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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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个屈才了:“陈平大哥,黑旗是乌骨王子的人马,白旗是乌合王子的人马,怎不见乌努王子的人马?”陈平微微一笑,遥望黑山白水般连绵起伏的旌旗连营,英挺的眉目别样的光彩:“乌河图可汗年已老迈,西凉王位之争就在今朝,乌努王子的二十万人马,明早就到。”
三路大军,三个亲王,乌努乌骨乌合,将于明晨齐聚凉州城外。
战争就要开始。
任何征战都有因由,或说有所求,老可汗对他的三个儿子说,谁人当先夺下隆景di du,西凉王的宝座就是谁的。
战争已经开始。
二王子乌骨亲王统领黑旗军十五万人马,三王子乌合统领白旗军十五万人马,乌努统领的二十万最为jing锐的黄旗军迟迟不来,这并不公平。
战争早已开始。
五十万大军,几是倾尽西凉一国之力,西凉国只余二十万军备,此番可说是势在必得!五十万,不少了,隆景军举国上下也不过五十万。小小一个凉州城,自是必须拿下,十而围之,几近二十倍的兵力,何况西凉铁骑野战无敌所向披靡,兵强马壮粮草充裕,装备jing良士气正盛,更有西凉国师陀迦落领帅位持虎符运筹帷幄——
提到陀迦落活佛,方殷终于明白了。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那一个预言,那一个魔咒,也许就会了结在这里。
方殷不信命,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提前知道,比较好。
“这是一局棋,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陈平又拿着垩笔在石头上画,说出来的话像是一个哲人:“城里的人,城外的人,来了的人,没来的人,都是棋格之中落下或是未落的棋子,一颗一颗又一颗的棋子。”一道一道又一道,一格一格又一格,一颗一颗又一颗,胜负却是掌握在谁的手中?谁又是那布下这战争棋局对弈的人?棋子是不能自主的,这是一种悲哀:“但你可以不在局中,可以作为一个看客,观棋不语。”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极了此时的凉州城,可是起伏连绵如海的营帐森冷万千如林的刀枪就在眼前,可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并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号角声就在耳边。方殷不想作为一个看客,方殷也不想作为一颗棋子,方殷还是在笑着是因为他还没有领会陈平话语中的真正含义,而那些话,本就是方老将军说的。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城外升起了点点篝火,映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营帐又像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又一闪,眨着顽皮的眼睛。这时城里静了,四四方方的凉州城就像是一只沉睡在洪荒中的巨兽,静到寂,到死寂,终于散发出让人望而生畏的死亡气息。城里静了,城外又热闹起来,西凉国的将士们又是载歌载舞喧声震天,烈酒下着灼热的火,大笑擂动鼓起的雷,星火燃起烧红了天地,似是作着末ri之前的狂欢。
石头房子,这是一间。
方老将军和孔老夫子在下棋,象棋。
方殷和无禅还有灵秀在看,马走ri,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
这一局,老夫子又输了。
可说惨烈,英勇就义,老将军执红,只余一兵一帅。
老夫子执黑,只余一将一士。
当老夫子支起羊角士的时候就已经认输了,老夫子知道那一个小兵不会贪功冒进,直闯九宫的。
因为有个老帅压阵,老jian巨滑的那一种。
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门道,收拾棋盘的时候老夫子将棋子一一放回木匣,只留下手里那个圆圆扁扁的红se小兵:“这是棋子,这是棋匣,我留一线天——”老夫子摆好木匣,盖与盒只留一线:“要将棋子放进去,手不可触及木匣,你们三个谁来试一试?”这又是一个游戏,这又是一道题,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好为人师:“我来!”
方道士先来,方道士是一个聪明人:“啪!”
棋子厚,一线薄,以无厚入有间,方道士啪地一拍桌子!
棋子掉入匣中,盒盖震落一边:“哈哈!成了!”
“下流!”老夫子作出点评,方道士为之气结,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方道士有许多办法,不让动手可以动脚,要么干脆拿根小棍挑开盒盖:“无禅,你来!”
“甚么?”无禅和尚是个笨的,七窍只是通了六窍:“无禅不会,师父——”
灵秀和尚笑了。
灵秀微微一笑,上前拨开盒盖,将棋子轻轻放在里面:“善哉,善哉。”
“上乘。”老夫子作出点评,方道士气急败坏!
也是无话可说。
“这,这,师父——”无禅和尚犹自一脸茫然,浑不知那一窍已经通了。
这,也,太气人了!
“下流上乘有了,中间是个明白。”老夫子将盒盖盖好,笑道:“灵秀,该你了。”灵秀在看,匣无异状,严丝合缝不留一线,完全就是无路可走。下有方殷上有无禅,灵秀面对着一个巨大的挑战:“战局已定,人马两安,何以局外独留一个小兵?”灵秀没办法,但灵秀可以问:“里应外合,虚位以待,当问夫子,其位何在?”
老夫子哈哈一笑,指点道:“这里。”
是匣上一角,左下角。
明白明白,灵秀拈起棋子,放在老夫子指点的位置上面:“两国安好,一家团圆,小兵小兵,回家去罢。”
啪嗒一声,棋子掉了进去。
“哈哈!哈哈!”故弄玄虚,大变戏法,无禅拍手笑哈哈:“没了!没了!”外面没了,里头有了,天无绝人之路:“c ren之美,不拘于物,灵秀就是灵秀,可说国士之才!”小兵归位,老夫子做出了最终点评:“本心所指,无不可至,进可攻退可守,无禅可以为车。”至于方道士,下流的,自然只有一个下场:“有头无脑,一味蛮横,方殷你只能做一个小兵,天生就是兑子的命。”
“你这不是兑,你这是挤兑!”方道士不服,蹦跳大叫道:“我是马,我会跳!你看!我跳跳跳!”
“希律律!”可是有马了,门外有马在叫:“噗噜噜!”
“还有炮!我是炮!嘭!啪!”小兵还是不服,啪地一拍桌子:“甚么有头无脑,我这叫,隔山打牛!”
“死无禅!还不回屋睡觉!”炮来了,霹雳轰天炮,隔牛打山都行:“尽跟着瞎胡闹,想死了你又!”
看起来,方道士只能当一个小兵了,一步步走,不能回头:“哎!”
可是几人都在笑,这本就是一个玩笑。
可是小兵也有小兵的好,留到最后说的才是最妙,方老将军说:“你是不起眼,自身也难保,但是你的兄弟最多——”
人生如棋,激流暗礁,同舟共济,肝胆相照!
二十九 箭雨洗石()
十月十一。
风萧萧,风冷冷,而战火燃起,热血已沸腾!
晨曦起于东方,光芒吞吐,映照南方一条蟒江粼粼波光,西北远山那一道烽烟依然苍龙般无声咆哮而上,三军齐至合围凉州,饱经战乱的千年古城还是那样浑厚雄壮!呜——呜——嗡呜——号角共吹响,响彻天地间,铺天盖地如汐浪!通通!通通!轰隆隆隆!战鼓齐擂动,动四野八荒,浑似神雷九天降!枪戟钢铁森林,旌旗招展海洋,分明黑白黄se,王旗立在四方——
西凉!
四面围攻,水银泻地,这将是西凉军的战术!
攻坚!
黑白二旗各攻东南,黄旗进攻西方北方,西凉军一来就是大手笔,似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破城!战斗尚未打响,呼声惊天动地:“乌——河图!乌——合图!”乌河图,西凉王,大汗膝下三金乌,金se的乌鸦飞腾在黑白黄三se旌旗上:“乌努王!乌努王!”“乌骨王!乌骨王!”“乌合王!乌合王!”是的,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西凉王就是广袤草原上不落的太阳:“嘿呼嘿呼!嘿呼嘿呼!”
这一句口号方殷没听明白,只好问陈平陈校尉:“陈平大哥,他们在喊甚?”陈平明盔亮甲,雄姿英发,指指点点道:“你看,四面王旗背面,各绣一只黑虎,金乌为使,黑虎为主,这嘿呼嘛,就是必胜的意思。”原来是国宝啊,吉祥物来着,方道士明白了:“这样,怎不见那活佛,西凉国师陀迦落?”提到陀迦落,陈平明锐的目光之中也有了一丝忧虑:“是的,陀迦落还没有来,他的禽兽大军也还没到。”
陀迦落是一个可怕的人,传言他神通广大,能御飞禽可驱走兽,而他的禽兽军团可抵百万雄师。何况他有左膀右臂,一个西凉第一勇士呼巴次楞,一个多知多闻的喇嘛摩罗,更有座下一头黑虎,是为万兽之王。雪山上的活佛,酷似空悲的老喇嘛,带着他的密宗传人就要来了,真不巧,这三个人方道士都认识,那头黑虎他也见过:“呵!好厉害!”陀迦落可以看透人的心思,可是没有人知道陀迦落的想法,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陈平说,这回陀迦落是一定会来!
生老病死,无不苦难,轮回往复,寂灭解脱。
陀迦落要是来了,方殷定会问他一句:你怎不去死?你怎不解脱!
“嘿呼嘿呼!嘿呼嘿呼!”四面八方数十万人齐声高呼,滚滚如雷的声浪似乎就要将凉州城淹没,敌众我寡,实力悬殊,雄霸肃杀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呼啦啦!脚抬起,大地也似震颤了!轰隆隆,是落足!地动更是山摇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场面,威伍雄壮不能形容其万分之一,哗啦!哗啦!哗啦!战争的洪流已将涌至,喀踏!喀踏!喀踏!铁蹄踏过坚硬的砂砾——
“哇!大车!大车!”无禅大叫,欢蹦乱跳:“牡丹姐姐!快看!”
“大屁!那是战车!屁都不懂!”牡丹神将身披火红战袍,以君临天下之威祸国殃民之姿指点江山道:“无禅!护驾!”牡丹是神将,无禅就是副神将了,花中之君王这是御驾亲征,自然要有个亲兵鞍前马后伺候着:“是!”牡丹神将还是那个模样,一身大红衣裳像个火凤凰,可惜没有战盔战甲,试过了,全部都要大一号儿:“冲!冲!杀啊——”
还没打起来,场面挺热闹,有牡丹在的地方自是消停不了,何况还有无禅:“冲!冲!杀啊——”无禅有样学样,却也还是一身灰se僧衣,灵秀刚刚给他剃过了头,皮se青而鲜亮,摸上去手感还是那样地好:“二姐父!二姐父!”人马个头儿小,车的个头儿大,在无禅看来那些今早随军来到的大车更是威风神气:“那个是甚么车?那个又是甚么车?那个那个——”
“军备辎重车、铁甲冲城车、八轮望楼车、六轮云梯车、四骑甲士车、双骑驽炮车……”二姐夫就是有学问,陈平指指点点如数家珍,无禅听得眉开眼笑连叫厉害厉害,当然牡丹会不屑一顾地撇着嘴说,历害个屁!无论多么宏大的战争场面,在牡丹和无禅眼里也不过小小儿戏,只因这一场惊天大戏不过刚刚拉开序幕,而这小两口儿尚自懵懵懂懂不知就里——
摆开了打,光明正大,简单直白攻与防的较量,隆景军西凉军双方本无秘密可言,任何奇谋妙计在这里都是行不通的。至少看上去是这样,所有的一切就如同西凉城这坐四四方方的石头城一样简单,这完全就是硬对硬的碰撞实打实的较量。一方城墙坚固众志成城,一方兵强马壮士气正盛,战鼓接地号角连天,举世震惊的一出大戏就要开场!
五十万人,三万余人,一座千年古城,四方坚实壁垒。
城是静默的,人是静默的,与西凉大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凉州城头上的隆景将士们,人人平静而又沉默,几乎就是悄无声息。城中三万余人,城头只有万人,相较城外层层叠叠合围起来的兵车人马,尤显寥落。却也刀枪在手,却也甲盔在身,有人是在忙碌着秩序井然有条不紊,多半是在静默伫立沉默面对——
没有人笑,没有什么可笑。
极少有人说话,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平静坦然,丝毫不乱,便就是此时凉州城头隆景军的形容写照。而另外两万余人,包括方老将军,此时仍然躺在城中的石头屋子里面,睡大觉。该说的早就说过,该做的早已做好,一如城头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青灰石块与一口口铁锅之中沸腾的桐油,准备功夫做足,自是安然固守。石与油,兵与甲,城头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简单到了极致,充满了原始的意味,却又玄机处处。
十年的时间,方老将军和他的子弟兵一起将凉州城改造,这完全就是一座石头堆起来的城。只看城头,已见端倪,方正的石长方的石砌为城垛,垛高丈许,却无垛口,前后双垛,似是一条巨大笔直的壕沟。而宽可四骑并行的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