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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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何明达慢慢拭去满脸泪水,缓缓立起身,沉声道:“薛兄,有事请讲。”薛万里点了点头,笑道:“何大人,你我本无需大动干戈,现下打得头破血流,全是那范员外从中挑唆,故意陷害所致,望大人明察。”何明达一怔,范贵之早已又惊又怒,冲过来大声尖叫道:“你,你血口喷人!哈,贼喊捉贼,何班头,莫听这匪人胡言乱语!”
“何班头,何大人……何大人,何班头!明白通达?笑话一场罢!自家只是——何明达。”何明达暗里一叹,默然半晌,摇头道:“在下身微言轻,实不敢代二位定夺此事,只怕误人误己。”薛万里大笑道:“怎么不成?我看成!今日之事,全由大人定夺,薛某绝不食言。”
在场诸人闻言各有惊奇,小方子大叫道:“哎哟,二当家,你可说漏嘴了!”薛万里冲他一乐:“寨主还没当够么?嘿,不玩了。”小方子暗自奇怪,心道这老薛小孩子脾气,说不玩就不玩了,也不管人家玩没玩好……不由又心里有气,撅着嘴去收拾二百两,准备拿钱走人了。
范贵之微喜,大喜,狂喜。喜从天降!今日之事,全由他来定夺?他是谁?官府中人!薛匪这不是作茧自缚么?一清二楚,黑白分明,这还用定夺?此事了矣,何其幸哉!
“正应如此!老朽亦无二话,今日之事全凭何大人作主!”范员外俨然甩出一言,掷地有声。何明达不予理会,目注薛万里轻声道:“薛兄,虽不知你有何意,但须知,此时,在下定会公正处理。”
二人互视片刻,薛万里大笑道:“晓得,无妨!”
小方子正自往怀里揣那二百金,耳听老薛连说带笑,竟自己玩儿上了!不由心下更恼,大生闷气。猛见老薛笑着一招手:“来这边,何大人查案,咱俩可是同伙儿!”这下有的玩了,小方子一喜,急忙跑过去。忽见老薛面露阴险之色,低下身,附耳悄声道:“要是官司打输了,哼哼,老薛自己去坐黑牢无趣得紧,可得把你带上!”小方子大吃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猛啐一口,不去理他。“吓唬谁玩呢!当我小孩子么?这老薛,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儿,让他打官司,还真有点儿悬……”心里嘀咕着,又去看那官爷——
只见他:一身官服成破烂,衣上血迹犹未干,腿上绷带结结展,尘土满面泪斑斑!谁个把官爷作贱成这幅模样儿?谁也别提了……不是有点儿悬,悬得都没边儿了!小方子眉头紧皱,暗叫不妙。
何明达面色微肃,侧身,双目缓缓环视场中,不置一词。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众人眼见这事儿没完没了没个了清,又误了饭时,俱是恼火饥火虚火无名火起,叽叽喳喳牢骚不休。有几人正窃窃私语,惊见那官差望过来,连忙噤声;有几人在高声谈论,猛见那狗官望过来,暗骂一句,接着说……一抬眼,还望着,虚张声势!接着说!再一看,依旧望着,真不让说?不说了。
少时全场杂声势微,旋即声止。静了。
何明达静静正身而立,望向一众下属。一众茫然相顾,不知其意。何明达直身不语,面沉如水。一众恍然,迟疑不前。何明达凝身不动,双目直视。有人当先抵不住心头寒意,快步上前。一人,二人,三人,一众下属俱至,齐齐于长官身前,静静正身而立。
“李五,一旁暂作歇息,王六,验其伤势。”
“属下遵命!”
何明达转身肃立,手抚官刀,沉喝道:“清州府副班头何明达,率属三十四,查范府报匪一案。此番当尽全力,不负我心,若有失公允,自跪鸣冤鼓前带枷示众三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查!”
“查——”众官差齐声沉喝,面色凛凛,双目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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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写得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如置梦里之中,出乎意料之外,有些十分感慨,说上几句二话。
何班头实在不是凡人,不是本凡人玩儿得转的。本待借二当家让他和范员外撕咬一番,以博诸君一笑。殊不知一个不小心,将他弄哭了,当时便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悬/心里一软,他坐地流泪不起,已感觉这事儿悬了/心乱之时,让他醒过味儿来了,这事儿悬得就没边儿了。欲要强行扭转,怎奈何明达梦已醒,势已成,终于让他跳出吾十指之外,不受约束,没得玩儿了,支不动了。无可奈何,由他罢!
咄咄怪事!握笔之人竟挥不动笔下人物。想是余初出茅庐,大惊小怪了。又思莫非书中人物自有灵性,强驱不得?暗悚之,当谨之,慎之,万万不可胡云之。
注?威风八面扫地之论,可作笑谈。哈,空笑别家人无根,自家亦是无根人。余才疏学浅,道理只得了个皮毛,一家之言,也不知正谬。认同的点头一笑,反对的撇嘴一乐,笑笑得了,莫当真,当真了可就不好玩了。又胡云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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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超级何明达!()
希声;三十三 超级何明达!
“查——”
沉喝未止,四处气氛已转凝重,旋即余音甫落,八方沉静,一派肃穆之势威慑全场。濠奿榛尚片刻之间风云变幻,众人一时目瞪口呆,猛然醒起——这是官、差。
何明达扫视场中四人一眼,微微一笑:“诸位,本案开始调查。”
小方子张大嘴巴,熊管家紧闭双唇,薛万里吡牙一乐,范贵之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尖声道:“何大人,这二匪强入我范府……”
“放肆!未传先语,竟敢藐视本官,打!”何明达冷然断喝,几差应声上前。范贵之大惊失色,双手连摆叫道:“何大人,老朽无意冒犯,还望大人见谅!”何明达负手不语。一差举了铁链当头便扣,范贵之魂飞天外,一跤坐倒颤声道:“小,小人知罪,大人饶命,饶命……”
“归列。”何明达肃然低喝,待几差回返,扬声道:“范员外,适才案情你已告知本官,可有疏漏之处?”范贵之惊魂未定,连咳带喘爬起来,低眉顺眼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那薛匪却红口白牙,反指小老儿诬陷于他!哼,便再加他一条诽谤罪名!”
“本官已知。”何明达微一点头,目注薛万里怒喝道:“薛姓疑匪,范员外告你擅闯民宅,劫财掠货,侵物伤人,诽谤他人四大罪名,证据确凿,你可认罪?”众人闻言一齐望去,只见薛姓疑匪眉头紧皱,闭目苦思……良久,睁开双眼,颓然点头。
“认了!这般轻易就,认了?”众人一脸错愕。范贵之喜出望外,激动大叫道:“何大人,这就拿下……”
“不认。”薛万里点头道。
众人闻言一齐怔住,范贵之半句话噎回肚里,不由又气又急,伸指怒斥:“你,不认你又点头?岂有此理!”薛万里面露恍然之色,复摇头道:“不认。”范贵之气急败坏,大叫道:“何大人,这薛匪存心戏弄,藐视大人问话,当重重责罚!”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罢了!”何明达重重一叹,曼声道:“薛姓疑匪,你哪一条不认?为何不认?”薛万里嘿嘿一乐:“哪一条也不认,范员外胡言乱语。”范贵之大怒:“你胡说八道!”薛万里哼道:“你胡作非为。”范贵之怒不可遏:“你胡搅蛮缠!”薛万里啐道:“你鬼话连篇。”范贵之怒气勃发:“你白日做梦!”薛万里笑道:“你颠倒是非。”范贵之一呆,旋即怒火攻心:“你反咬一口!”薛万里皱眉道:“你**掳掠。”范贵之一股邪火直冲顶门,狂叫道:“你含血喷人!”薛万里摇头叹道:“你卑鄙无耻下流,偷看丫环洗澡。”
众丫环失声惊叫,捂胸顿足。范贵之脑子一懵,双手连摆急叫道:“莫听贼人胡说,我没……”薛万里扬声道:“诸位,确有其事,范老爷自个儿看得不过瘾,前日还叫熊管家一起去来着!”熊管家正自犹疑老爷到底看是没看,闻言猛地一惊,慌忙叫道:“我可没跟老爷去!”
真相大白,全场一片哗然。众丫环满脸通红泫然欲泣,几夫人杏眼圆睁齐齐怒视,范贵之呆立场中羞愤欲死,狠狠瞪了熊管家一眼,垂首无语。再行辩解亦是无用,这大草包只会将事情越抹越黑,薛匪果然不是易与之辈,此事仍需小心应对,莫给他真个翻了案!
何明达重重一咳,板起面孔喝道:“肃,肃静!”
“苦主嫌犯各执一词,案情不明。现许你二人当场对质,孰是孰非,本官自有决断。”何明达俨然宣道。范贵之长笑一声,飘然上前而立,面色不屑。薛万里踱步而至,忽正色道:“范老爷,有件事我想不明白,请您指点一二。”范贵之一怔,皱眉哼道:“少来套近乎!”薛万里面露猥琐之色,悄声问道:“你到底看过没有?”
何明达忍不住扑哧一乐,再看范老爷面色青中带紫,已然接近暴走状态了,忙忍笑喝道:“薛姓嫌匪,案情紧迫,不可再出言无状!”薛万里面色一肃,直身挺立。范贵之强抑怒火,咬紧牙关,暗中连声咒骂。
“本案物证俱在现场,熊管家,方姓疑匪,你二人各为对质双方旁证,以足其未备,不可贸言,不可隐瞒虚报案情。”熊管家乍然得此重任,一时心潮澎湃,大步上前恭立老爷身侧,神情亢奋。方姓疑匪正自埋头清点怀中赃款,闻言手一抖,惊道:“官爷,是叫我么?”范员外怒气还未悄散,愁绪又上心头:“这草包管家一向莽撞,搅和进来未必合算,只怕误事……好在那小孩儿也是个草包,哎,不幸中的万幸了!”
片刻大小草包相对而立,电光火石间眼神交错,俱是一震!一个暗道:“奸臣!白脸儿!”一个心说:“假肥羊!白痴!”二人互翻一白眼,别过脸各自冷笑,视对方如无物。
何明达清咳一声,点头道:“甚好,现依本官所列罪名逐条对质,是非屈直一对便知!其一,擅闯民宅,疑犯有何话说?”薛万里木然道:“不认。”范贵之气道:“大门都给你闯没了,还不认帐!”薛万里笑道:“我二人先行敲门,礼数周到,大人,这不算擅闯罢?”何明达微一点头。范贵之急道:“你破门而入,哪里敲门了,哪个听见你敲门了?”范府众人一齐摇头。何明达怒道:“薛姓疑犯,口说无凭,可有人为你作证?”
薛万里点头一指——
小方子喜道:“对了!我先上去敲门来着!”范员外大笑道:“匪人自证,如何取信于人,可笑至极!”何明达沉下脸道:“方姓嫌匪,莫欺骗本官爷。”小方子气道:“敲个门还用骗人么?哼,那个破门环挂得老高,害得我……”何明达断喝一声:“多高?”小方子想了想:“呃,我伸直胳膊,还差,差,差这么一截儿!”说着两手一比。
“来人!”
少时门板抬至,立于方姓嫌匪身前。贴门举臂,果然一般无二。何明达点头道:“既先唤门,本官断定擅闯民宅之罪不成立。其二……”范贵之急声叫道:“大人,门也给他拆毁了,怎地……”何明达断然道:“此罪不在本条之列,另当别论!”
范贵之一怔,又思量片刻,颓然放弃。
这一局输得不明不白,且不说敲了没敲,敲门不开就可以闯进去么?当然不可以!但若事发紧急呢?又似合于情理……是否定罪,单看所为何事。谋财害命,意图不轨,有罪;救命保物,心存善意,无罪。今日黑风二虎有何居心?待查!此罪当以全局判定,何大人断之尚早,有失公允。
“其二,劫财掠货,疑犯有何话说?”薛万里皱眉道:“并无此事。”
财已给他劫了,明摆着的!货他是没掠动,想不认么——并无此事?范员外气得十指乱颤,恨声道:“铁证如山,怎可信口雌黄!你二人今日假冒山匪,公然上门抢劫财物,如此恶行,实是令人发指!大人……”薛万里惊道:“谁个抢劫了?财物不是你送给我二人的么?”范贵之瞪大两眼:“我平白无故送你东西作甚?我有病么!”薛万里两眼瞪得更大:“你自己乐意送的,我怎知你有病没病?”范贵之下巴也气歪了:“我不乐意!”薛万里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不乐意还送,莫非你真的有病?”
范贵之喘了几口缓过气来,一字一字道:“我不乐意送,也没送!”薛万里面色诚恳,一字一顿道:“你乐不乐意,也送了。”范贵之心悦诚服,长叹一声:“何大人,我没送。”薛万里心有不甘,眉头一皱:“何大人,他送了。”
“你到底送过没有……”
话一出口,三人一齐怔住。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