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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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他要制住自己也不过是三招两式,轻松搞定。
牛老爷与司徒野武功上的差距,就如同陈平与罗志刀法上的差距。
实力太过悬殊,打多少次也是一般。
陈平现下是一个武官,陈平曾经是一个武将,陈平的刀法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凌厉果决,毫无花巧,刀刀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而罗志刀刀绵软无力,可说招招拖泥带水,一味躲闪逃避,并不与之相交。当然说了两人好朋友,两人是真正的好朋友,不相交的是刀,而不是人。
陈平知道罗志为什么要对他动刀,因为罗志不想让他死。
陈平也知道罗志就算是闭上眼睛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两人已经打了千八百回。
陈平无可奈何。
他是不会伤害陈平的陈平知道,陈平了解罗志胜过陈平了解自己。所以陈平还有一个办法。陈平便就收刀,无视罗志,直直走将过去。陈平收刀,罗志收刀,罗志以身相拦。陈平绕开,绕着他走。罗志又拦,拦了又拦。陈平绕不开罗志,罗志不放过陈平。陈平止步,直视罗志,意思就是再不让开,这朋友就没的做了!罗志不看陈平,低头看他两脚,意思就是爱咋咋地,我就是不放你过去。
陈平怒火中烧,钢刀再次出鞘!
罗志随之出刀,一味软磨硬泡。
陈平怒容满面,忽然转过刀口,将刀架在自己颈上!
罗志看也不看,又将钢刀回鞘。
陈平了解罗志,罗志同样了解陈平,两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这不是在比拼纯粹是在斗气。陈平收回了刀,钢刀再不出鞘,面se冷漠地地看着罗志,眼神之中却是温暖。罗志终于抬头,报之微微一笑。没有言语交流,这是一种默契,两人今ri敌对实属无奈,但便就动了刀子也一样破不了,铁一般的交情!
陈平忽然很是怀念,怀念那铁血共铸的疆场与出生入死的战友们,怀念着他。
他是一个将军,他是陈平的父亲,他是陈平最最爱戴最最敬重的人。
他不姓陈,他姓方。
陈平很是无奈,无奈地望着身前一动不动的罗志,无奈地望着身旁一动不动的老岳丈。三招两式,已然受制,同样是穴道被点僵立当场,牛老爷与自家闺女一模一样。当然牛老爷还可以说话,但牛老爷已然无话可说,牛老爷同样一脸无奈望看着陈平。然后同样无奈地望了一眼牡丹,又望向无禅。
牡丹姑娘也在看着无禅,牡丹姑娘一直都在看着无禅,牡丹姑娘眼里只有无禅心里也只有无禅:“无禅无禅,威风神气!无禅无禅,天下无敌!”是的,是这样的,无禅大杀四方所向披靡,四香主合力之下仍是生龙活虎,拳打脚踢!仍是罗汉十八拳,仍是金刚不坏功,四十八使不能破之四大香主亦不能破,一番对将下来无禅面不改神,四大香主却是额上见汗面se苦楚。
无禅有若一个铁甲战车,枪林箭羽之中重重包围之中横冲直撞,全无所忌!
“上!”
司徒野沉喝一声,四十八使再度攻上,合四大香主,五十二人共取无禅!不过人多了些,无禅一般无惧,来上多少无禅也是不怕,无禅出拳!罗汉十八!无禅仍是以寡敌众,无禅仍是勇猛难当,但这一次是有些许不同。人人都在抢攻,攻猛守也顽强,枪刺刀砍斧劈,棍棒打在身上!无禅不在乎,无禅一点也不在乎,无禅出拳出拳再出拳,拳拳到肉拳拳打在对手身上!不时有人一声闷哼飞出,然而倒地吐口淤血又上,众人一般无所畏惧奋力抢攻,情形是有些许不同,这一次无禅的对手已是大不一样!
无禅坚如钢铁,但无禅不是钢铁之躯,无禅内力浑厚气息悠长,但无禅久斗之下也会jing疲力尽。无禅是个人,无禅不是神,待得内力枯竭之时硬功当破,无禅将会无力还击任其宰割,情形不过鱼肉放在砧板之上。又是转眼之间,无禅陷入苦战,无禅左冲右突伤敌无数,但他的每一个对手只要还能站得起来,便又悍不畏死冲将上去——
如果不是无禅,此时必下重手,不外乎一个死字,可破!
各个击破!一一破之!
但无禅就是无禅,无禅下手自有分寸,无论何时。
司徒野神情悠闲,心中笃定,司徒野的剑一直都没有拔出来。
无禅再勇,仍是必死,今ri没有第二种结局。
司徒文武将身靠在门框上,长长打一哈欠,都已经看困了。
“杀啊!杀啊!”牡丹姑娘心急如焚,只yu大叫却又叫不出来:“笨笨笨!笨死了!”此时战况如何牡丹姑娘也已看出来了,无禅和尚心慈手软只会殆误战机,空自神勇无敌一般战死沙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老实厚道是好,但是太老实太厚道到哪里都会吃亏的:“无禅!动手!下重手!”这般想的不仅牡丹姑娘,还有牛老爷,还有陈平:“杀!杀!无禅,打杀他们!”
情急之下开口,也是情真意切,但无禅置若罔闻。
无禅左冲右突,无禅拳打脚踢,无禅该怎样就样,无禅自有分寸。
无禅的拳脚就如同无禅的拳法,规规矩矩,一成不变。
无禅下手是有分寸,无禅根本不想杀人。
好人是该帮,坏人是该打,但无禅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无禅只打,无禅不杀。
人善被人欺,人欺天不欺,人在做天在看,诚哉斯言!
天是无风无雨无ri,只有漫天乌云,共了闷热久久久久压在当空,抑于心头。
这一场恶战直直持续了多半个时辰,而这多半个时辰,似是永无止境的漫长。
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五十二人尽皆脱力倒地不起,伤有轻重,血染衣襟,但无一人伤重致死。
无禅直挺挺立在当中,赤着上身,完好无损。
每个人都在看着无禅,用奇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无禅一手垂下一掌平托,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掌心的一滴水珠:“下雨了啊?”
滚滚雷声沉闷,大雨骤然倾盆!
天无ri,然一粒金丹正自旋转不休,无无声无息无光无影处,熠熠生辉。
似是,永无止绝!
七十四 落凡尘()
大雨瓢泼,大雨滂沱,在有如蒸笼的闷热天地间直直倾泻而下——
叭嗒嗒,叭嗒嗒,一颗颗豆大的雨点儿打在地上,扬起无数浮燥土尘。
哗啦啦,哗啦啦,只似瞬间大地已然化作汪洋,无数小小溪流蜿蜒畅游其上。
虫不再叫,天无飞鸟,千千万万雨珠铺天盖地入眼,耳畔哗哗水声共了沉沉雷声久久轰鸣!那雷声密若战鼓,于苍穹之上一声声沉沉入耳,直似无穷无尽。目光已迷离,心弦在震颤,天威作时万物惊竦战栗,人亦不过小小浮尘。水漫须发,尽透衣衫,谁人立于雨中一动不动,可是为得几分清快凉爽?
无禅,无禅,无禅,无禅。每个人心中都在念着无禅,每一只眼睛都在看着无禅。和尚大勇武,更有慈悲心,莫非神佛转世?正是罗汉金刚!大雨如注降下,转眼浇得透湿,没有人去躲雨,也没有人开口说话,雨中人人看着无禅念着无禅,终知这年纪轻轻的小和尚着实艺业惊人,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像——
无禅立在雨中,雨水不侵其身,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湿的只有无禅的身上是干的,而无禅一无所觉。激战方止,神功未敛,无禅周身似有一只无形气罩,万千雨珠不得其入一一溅she开来,内息鼓荡催发之下更是化作水雾氤氲升腾。雨如飞花,平地云生,可谓雨中奇景,望是恍若仙境。无禅仍是一掌平托身前怔怔看着掌心,在白茫茫的雾气缭绕之下身形隐现,面目已是模糊不清。
这便是金刚不坏功么?这是修练到了何种境界?在场人人见多识广,知其因由却又不知究竟。尝闻金身立时,金光灿于其表,怎不见得?莫非金丹已成,光华尽敛其中?又怎见得!有待说句不信,护体罡气已生,方才战时众人已有所觉,此时雨中终见功法真容。了得,了得,是了不得!是不得了!这般年纪便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的,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来岂不惊世骇俗!
只一刹那寂静,众人恍若入梦。
最开心的当然莫过于牡丹姑娘了,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眼见如意郎君立在那里直若神仙下凡一般,牡丹姑娘那时的心情无以言表!这是谁啊?我家无禅。无禅是谁?我的相公!是的,是这样的,牡丹姑娘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无禅和尚了,雨中凝望,极度深情,情动意动云里雾里之中看他又似有些陌生——
无禅!无禅!
伤不得,缚不得,强攻又不得,司徒野终于出手。
实则司徒野一直没有出手,并不是怕了无禅,司徒野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无禅是很强,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底下的高手也不只他一个。
若以他一人之力单挑真龙教翼州堂一堂之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是说笑了。
只因还有司徒野,司徒野的堂主之位,并不是平白得来。
司徒野上前,众人退后。
“且看他,能撑堂主几招。”四大香主,四十八使,都是这样想。
司徒堂主武功如何,在场大多心里有数。无禅不过崭露头角,司徒堂主早已成名,相较而言仍是司徒堂主武功为高,高出不知凡几,无禅不能敌。无禅是勇猛,无禅是惊人,无禅的一身功夫众人也是见识到了。但即便如此,在场也没有几个人认为无禅能胜过司徒堂主,而且是撑不过几个回合。
司徒堂主拳剑双绝,江湖有名:指掌电剑。
二人相对。
无禅仍是一动不动,两眼定定注视着一只手掌,身周水雾渐渐淡却:“打雷了,下雨了。”
司徒野须眉长发皆湿,紫袍金带尽皆湿透,长身立于雨中:“小和尚,你的功夫很好啊。”
“不好!你是坏人!”无禅一时失神,抬眼猛见一条威猛大汉:“你来!来和无禅打过!”
“小和尚,你是打不过我的。”司徒野微笑,似是看着一个顽皮孩子,疼爱而又无奈。
“呃,是了。”无禅张口结舌。
是了,是了,打的过打不过,总要打过再说,无禅又能说什么。
“牛皮吹破天,废话何其多!要打快打,恁地啰嗦!”牡丹姑娘总是一语中的,尽管讲不出来是在心说。当然牡丹姑娘认为无禅要拿下他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现在无禅相公在牡丹姑娘心中已然天下无敌了。牡丹姑娘说不出话,在场的人有话也是无暇去说,众人都在默默注视着场中二人,心里有喜有忧,还有一丝坠在心头的沉重!
且不说牛家的人,至少此时,真龙教众人不希望见到任何一方落败。对于司徒堂主,众人那是敬服,对于无禅和尚,众人那是喜爱。今ri之事如何,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无禅和尚怎样,每个人也是眼明心亮。无禅是个好孩子,老实本分又善良,众人并不想见到他横尸当场失了xing命,哪怕是给他打败给他打伤。司徒堂主是不会败,司徒堂主也不能败,司徒堂主是真龙教立在翼州堂的一面旗帜,万一不慎落败于此,众人同样颜面无光。
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人人都在看着场中二人,只有一只眼睛在看着雨中玲珑曲线,美好身姿。
是一只,加两只,三只眼睛。
不多废话,不再啰嗦,便如牡丹姑娘所愿,开打!
司徒野垂手而立,点头,示意。
无禅出拳!
一步踏上,右足前置,双膝微屈,拢左臂,出右拳——
一式罗汉过江,一拳直向胸膛!
司徒野直身不动,倏出左掌,展臂斜里向外一格。
两臂甫交,司徒野微微一晃,无禅身形不动,然拳已偏过。
右拳偏过,无禅左足前跨左拳顺势送上,自下而上直取其左肩——
罗汉举钵。
司徒野斜里一让,无禅一拳落空当下势无可收,眼看错身而过。
司徒野右拳兜回击其项背,无禅沉肩,右足置于左腿腿窝,左足虚点将坐不坐——
罗汉坐鹿。
坐的并非是鹿,而是对手膝间,司徒野若是不退当即一腿给他坐折,司徒野如何?
司徒野笑了。
战斗已经结束,不过三个回合。
司徒野骈指一点无禅左肩,借力飘然而退,长大的身形絮般轻轻落地。
无禅坐了个空,起身已是不得。
“哗啦啦——哗啦啦——”无人开口,唯闻雨声。
前后不过半息,司徒野单手对敌,一指封住肩上要穴,三招制敌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