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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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只觉心头火起直冲顶门,忽地立起一字脱口而出:“杀!”
“不错,有种!”老夫子抬头,嘿嘿一乐:“长江三蛟,就交给你了。”
“啊?”这是一个无比艰巨或者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方道士当场傻掉,随即连连摇头加上摆手,表示自个儿根本就不能够胜任。老夫子笑道:“你若不去,我这糟老头子便就要去送死了,你又于心何忍?”方道士讪讪一笑,又坐了回去:“孔伯伯又来说笑,隐儒何许人也?哎!说到送死,方殷若去了才是真个送死!”
自是说笑,老夫子摇头笑笑,又道:“杀人不难,难就难在谁人当杀谁人不当杀,若是妄杀一人,老伯又与匪寇何异?”说的是这话,方殷初时听来未觉特异,待往深处一想,又是怔住:“说的是,可不是!江匪人数众多,未必人人该杀,便孔伯伯能以一己之力尽数击杀,又怎辨得,辨得——”
老夫子点点头,续道:“所以我近ri反复察探比对,直在他上游住了三月有余,你看。”看的正是桌上几样物事,却是几本书册,昏暗之中方殷凝目细看却也看不清楚,只见得封皮大字。一本厚厚县衙户籍,一本厚厚官府案底,一本薄薄投名册。册中还夹了三张海捕公文,上有人像。方殷翻看半晌,也是一头雾水:“这,这,哎!孔伯伯,这可真是难为了你!”
“三蛟样貌已有,一百四十七水寇尽在这投名册中。实则盗匪之流既容你入伙投名,便教你有来无回,算上三蛟这一百四十七人是人人身背命案,人人当诛!”老夫子长长叹一口气,又道:“然而人命关天,不容一丝谬误之处,因之我于官府取来案底户籍查找,又于连环岛水域附近查勘,一一比对,如此过了三月有余。”
静静听完,方殷心悦诚服,赞叹道:“说到杀人除恶,说到行侠仗义,这天底下怕谁个也没有孔伯伯这般,哈!当真是麻烦得紧!”老夫子将脸一板,叱道:“莫笑!人命关天,岂能儿戏!”方殷看他一眼,笑道:“自不说笑,方殷也知不是儿戏,火为仁之火,侠为仁之怒!方殷记得,小子受教了!”
“存敬畏之心,行无畏之事,可知?”老夫子不笑,正se道。方殷点头,认真说道:“是。”老夫子微微一笑,目泛神采:“武功何物?剑为何物?胸襟气度见识胆略无一不能胜之,可知?”方殷思忖片刻,展颜一笑:“是!”老夫子哈哈大笑,复又开怀:“你既来了,明ri便去,我来杀人,你来压阵!”
“成!”
杀杀杀!杀人者恒杀之!成成成!热血已然沸腾!
四十 投阎罗()
作为一名水匪,是一件很快乐,很幸福的事情。
至少翻江蛟是这样认为。
翻江蛟,长江三蛟之一,鼓矶连环岛水匪大统领,了不起的大人物。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
聚啸水泊,横行霸道,想怎样就怎样,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这分明就是神仙过的ri子啊!翻江蛟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吃一大口肉,喝一大碗酒,又懒洋洋地靠在一张大大的太师椅上,似乎已经醉了。是的,今天大统领是格外地高兴,这一点在场的兄弟们都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再一次希望纷纷立起,端碗,齐声叫道:“大爷多福多寿,大爷寿与天齐,再祝大爷千秋万代,永享仙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统领更高兴了,当下一仰脖子又尽一碗:“干!”是的,今天是大统领的五十大寿,天命之年呐,便于这大寨之内大摆寿宴痛饮美酒,当然是很高兴了。当然这只是刚刚开始,这才哪儿到哪儿?大统领大手一挥大声叫道:“都坐!都坐!呆会儿还有美人助兴,陪兄弟们喝个痛快!”
众人轰然叫好,个个目泛异彩,想必是有脱衣舞十八摸之类的节目,让大家伙儿很是期待。杯碗狼藉,酒香四溢,眼看这大好酒席刚刚开始,大伙儿举杯相庆,都很高兴。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个人也不笑,也不起身,也不举杯也不说话,yin沉着个脸坐在那里,就像是有人欠了他二百两银子。
总是赖着不还!
当真扫兴!怎不晦气!在这高兴的ri子里,在这欢快的场合里,你说你算找谁地!这家伙并不讨人喜欢,至少在场的弟兄们都不喜欢,就连坐在正座的大统领也不喜欢,是讨厌!厌烦!可是大伙儿都不敢得罪他,甚至说也不敢说他一句,就连大统领翻江蛟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任他,不去理他。
因为他也是三蛟之一,连环岛二统领,倒海蛟。
二统领武功最高,这一点是大伙儿公认的。二统领心眼儿最多,这一点是大伙儿公认的。二统领不应当叫倒海蛟而应当叫做倒霉蛟,这一点也是大伙儿公认的。因为他生具一副倒霉相,全不似大统领那样威伍豪爽,你看他坐在大统领的身侧就像是一只小虾子坐在一个大螃蟹旁边,完全就是没个人样儿!
“大哥,你先喝着,我再去鼓矶看一下。”二统领说话了,二统领面seyin郁。大统领面se不豫,瞪着个眼:“看看看,看个毛!坐下坐下,喝酒喝酒!”倒海蛟长身而起,脸se凝重:“大哥,上月那投名册不翼而飞,事有蹊跷,不得不防!”翻江蛟哈哈大笑,按他坐下:“咱连环岛固若金汤,咱兄弟个个jing兵强将,一本破册子丢便丢了,你又怕个鸟!”
众人齐齐大笑,纷纷立起敬酒:“大爷说的是!二爷,喝!”倒海蛟无奈,端碗喝下一口,仍是眉头紧锁。是的,投名册是不会无缘无故丢失的,这一点就连翻江蛟也是心知肚明。但终归皮毛小事,自也不会放在心上,谁个又会闲得发疯去偷一本没用的册子?何况三蛟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便他来上几只小鱼小虾还能翻了天不成?
五十做寿,天命之年,思及峥嵘岁月,怎不感慨万端!是了!大蛟二蛟,还有三蛟!鼓矶连环岛,长江三只蛟,兴风作浪,何其威风!可是三蛟呢?三蛟没有来,便这做寿之ri三蛟也不来给大哥捧扬,三蛟又是去了哪里?三统领迟迟不到,大统领不高兴了,当即沉下了脸一拍桌子:“老三!”
老三不在场,没有人说话,只是人人面se古怪,挤眉弄眼。
翻江蛟两眼四下扫过,当即恍然大笑,啐一口,又骂一句:“sao娘们儿!”
“大爷!二爷!”
便此时一人匆匆赶至,面se犹疑不定:“江里有,有船来!”
众人闻声而起,翻江蛟端坐不动:“报!”
“一小船,两个人,一老一少,似是,又不似,呃——”那人吞吞吐吐,众人也自惊疑,倒海蛟不待他说完便即起身离席,片刻点了十几人:“取家伙,与我走!”说罢当先大步而去,手里已是多了一条短鞭。干的刀口舐血的营生,兵刃自不离身,随之那人连同十数人各持刀剑棍棒跟上,脚步迅捷。
这伙儿水寇训练有素武艺jing强,长江三蛟确也不是浪得虚名。
“莫理会,坐!喝!”大统领又发话了,当先端碗一饮而尽,极为豪爽!眼见他神情从容坐得是八风不动,众人也是先后落坐,又自嘻笑吃喝,全然不以为意。不过区区二人,又有何惧?便是几千人的大阵仗也都来过,还不是同样拿这连环岛一筹莫展,奈何不得!且坐!喝!喝!喝喝喝!哈哈哈哈,听着没?大哥说了,美人来了!
美人来了,也没鱼干的份儿。
喝酒吃肉,也没鱼干的份儿。
鱼干是个小弟,鱼干也是能是发着牢sao,喝西北风了。
作为连环岛最小的兄弟,一个在岛上长年放哨的哨子,鱼干并不以为当水匪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更别说幸福了。这个世界是不公平,鱼干常常这样以为,就像是刚刚跑掉的那个同伴明明叫作哨子,可是他从来不肯好好放哨一样。鱼干叹一口气,看着脚下缓缓流动的江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胆小鬼!
是的,他们叫鱼干胆小鬼,可是鱼干胆子并不小,一点儿也不!要知道,鱼干已经杀过六个人了,是六个啊!六个!鱼干杀过六个人,鱼干早就不是胆小鬼了,尽管鱼干常常夜里会做噩梦哭着惊醒。其实杀人那就那么回事儿,杀一个也是杀,杀六个也是杀,没有什么。就好像是喝酒,头一回喝觉得辣,喝多少回也觉得辣,反正就是辣乎乎的。
当然,那是他们逼着鱼干杀的,不能怪鱼干。
他们说是为了让鱼干练胆,他们是对的,鱼干的胆子变大了。
再杀人的话,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可是他们还不满意,还不满意啊,还不满意!他们总是欺负鱼干,欺负鱼干年纪小,欺负鱼干武功差,脏活累活都给鱼干做,他们吃肉鱼干只能喝汤!哪有天理了?哪有公道了?鱼干也有着自己的辛酸往事许多的悲惨不幸,鱼干早就明白要想出人头地只能靠自己,决不能指望任何人!早晚有一天,鱼干会把骑在鱼干头上拉屎撒尿的人杀掉!都杀掉!
鱼干发誓,鱼干指着天再一次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了!
鱼干忽然想尿尿,便撒在这大江之畔鼓矶之上。
这一泡尿,想必会撒出意气风发英雄豪杰,万之人上的感觉。
可是来人了,来了两个人。
鱼干一犹豫,那两个人就走近了。
那两个人鱼干早就看到了,鱼干很后悔,刚刚应该早些尿的。
影响了鱼干尿尿,鱼干当然心情不好了,鱼干的心情就像是刚刚哨子丢下他一个人飞快地跑掉一样的不好,鱼干瞪着眼睛挥着刀,凶恶大吼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吼过之后尿意全无,鱼干又找到了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只觉心情舒畅快美!只见面前那老头子走将过来,和气一笑:“你是鱼干,对么?”
鱼干自是鱼干,这是一句废话!
当然鱼干并不是一个傻子,鱼干也知道来者不善,鱼干并不认识他。鱼干看着他头顶上的那方灰se的破旧布巾,退后三步,满眼满脸都是jing觉:“你是谁个?哼!你又管我是谁!我可告诉你我鱼干不好惹,识相的话……”正自说着,神情凶恶挥刀比划,却见那老头儿和蔼一笑,缓缓拔出剑来:“你杀过六个人,是么?”
鱼干死了。
死在大江之畔鼓矶之上,脸上残存着一种悲壮的感觉。
更多的是惊骇,鱼干死不瞑目。
破喉,气绝而死。
至死鱼干也没有撒出那一泡尿,使得鱼干临死之前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本就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作为一个人活着是不可能不给不给别人欺负的,而要是想着不给人欺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做鬼。
然后给鬼欺负。
四十一 数之不尽()
一路行来,方殷惊悚难言!
鼓矶!连环岛!
三岛一大两小,南北相连浮于江面,那石矶于北面小岛探出一岩,如鼓。
一条石径,贯通三岛。而自鼓矶之上一路跟随而来,尽是鲜血尸身触目,嘶声厉吼不绝于耳!甫起、甫落,再起、再落、又起、又落、起起落落不及数息,石径两侧先后放倒十数具尸体,静悄悄伏于荒草乱石之间。人是仁儒,剑是仁剑,一人一剑无情而迅速地收割着xing命,人如一捆一捆又一捆的稻草,先后放倒。
只一剑,一剑刺喉而死,无人得脱。
方殷跟在他的后面,剑都没有拔,两个人还没有走上,中间的小岛。
他是不发一言,不紧不慢走在前面,也看不见他的脸se。并无一合之敌,白刃未加,人已身殁,只那使单鞭的出了三鞭。鞭来他亦闪,亦退,并不格挡,只觅空当一剑刺出,入喉,那人一般倒地呜咽抽搐而死,身体蜷得像个虾米。跟在他的身后,作为一个看客,方殷自是心惊肉跳,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寒毛根根立起!
直似一转眼间,左右无人四下又静,只听得滔滔江水随了风声呜咽,渐有淡淡血腥气弥漫开来,共淡淡的水草腥气缭绕鼻端。方殷的心在跳,方殷的手在抖,方殷不敢回头去看后面的死人,来时的意气风发热切渴望早已随着一条条生命的流逝变作恐惧惊惶,腥红的血只激发了骨子里的懦弱。
方殷很害怕,害怕得要死!
但方殷知道还会更怕,因为要死更多的人。而他们已然怒吼狂喊着,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手中的刀枪——
冲过来了!
那座大岛遥遥在望,其间木石为寨,屋舍隐隐。
二人,百余人,汇于中间小岛上。
一巨汉身形伟硕满脸虬须,手持一双大斧,咆哮如雷:“来者何人!何故杀我——”
即出八字,来人不疾不徐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