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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希声-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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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曹孟德煮酒论英雄,今ri你我便就来个蒸鱼论英雄,哈!哈哈!”老夫子开怀大笑,谈兴甚高:“当知天下能人异士众多,自命英雄者不知凡几,你便说说,当世谁人当得英雄二字?”说英雄,谁是英雄?方道士心说一句,你这可是问错人了。方道士不想论英雄,方道士只想出去坐船撒网,体会一下当渔夫的感觉,但见他一脸真诚两眼灼灼地盯着自家,又不好一时就走——

    只得敷衍道:“这不是明摆着么,仁剑隐儒,孔伯伯你就是,嗯!英雄了!”老夫子打个哈哈,摇头晃脑:“错错错!我只是一个老穷酸,与我一个侠字便是抬举了我,自是算不上英雄!”方道士心不在焉,又道:“是么?可是方殷听人说,龙飞凤舞,哑僧隐儒,都是当世英雄,四个大英雄!”

    “道听途说,不足为取。”老夫子笑道:“你来说,在你心目当中谁是英雄,谁人就是英雄了。”方道士心里一动,一句赵子龙险些脱口而出,随即皱着眉头思思量量半天,终于苦笑道:“我。”一语惊天动地,英雄泪落长河!门外风声呼呼,直如万鬼齐哭,老夫子却是大笑,放声大笑:“有胆!有种!哈哈,小子要得,要得要得!”

    当然方道士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说这话也是开玩笑了:“哈哈!要论自吹自擂自高自大的英雄,那是非我方殷莫属哈哈!”论天下英雄,多么严肃的话题,他却是言语无忌一味胡闹,老夫子却也是由他,更是越瞧越觉欢喜:“英雄正年少,出名须趁早,呵呵,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正当如此,老夫子笑一回,又正se道:“你听好,现下我来说,在我心目当中普天之下的英雄是有三个半——”方殷闻言一怔,挠头道:“怎是三个半?怎还有,半个?”老夫子微微一笑:“是半个,先说半个,半个就是燕赵燕悲歌,此人你可听说过?”方殷点头,方殷听说过,正如听说过龙飞凤舞哑僧隐儒,燕悲歌同样是大名鼎鼎,是一个英雄,大侠!

    怎就半个?

    方道士不明白,老夫子也不细说:“还有一个,是个将军,是我老友,也是我心目当中的头号大英雄!”一个将军?莫非赵子龙?还是关公?五虎上将?方道士糊涂了,只待问上一句那是谁个,却听他又道:“另外一个是个和尚,就是你所说的灵秀了。”灵秀和尚?方道士惊呆,不及细想一句话脱口而出:“还有,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就是我了。”老夫子嘿嘿一乐,露出残缺的牙:“便如此,自高自大自吹自擂的英雄,哈哈!也不止你小子一个!”他是隐儒,也是一个年长老者,这一笑却是目光灵动,顽皮得像个孩子。方道士目瞪口呆,却也来了兴趣,当下连连追问,一时又将做渔夫的事情抛在脑后了:“说说!说说!”

    说的是,燕悲歌。

    老夫子言道他是命贱,骨头硬,xing子爽直,嫉恶如仇杀伐果断,可说英雄豪杰。说是英雄,何以半个?只因他是真龙教人堂堂主,而真龙教为老夫子不喜。武功如何?可是打过?是打过,而且不止一次,老夫子说是十年之前与之相斗,完胜。之所以是完胜,是因为燕悲歌屡败屡战,一朝败去,不ri即来,直与隐儒交手四十七次方才罢休。

    也可以说是惨败。

    当然老夫子也说拳怕少壮,此消彼长,现下如若再打胜负当是五五之数。

    说的是,灵秀和尚。

    灵秀和尚方殷见过,除了生得好看,并不以为如何。可是老夫子说他仁心仁术行走天下,以医入道胜过老夫子以文武入道,可谓万家生佛,当真白衣菩萨。当然老夫子也是见过他,老夫子告诉方殷他是一个不凡的人,老夫子甘拜下风,自愧不如。灵秀和尚在老夫子心中的地位,仅仅次于一人。

    仅次于,那个将军。

    那个将军也姓方,与方殷同姓。

    老夫子说他霹雳手段菩萨心肠,爱兵如子,杀人只为救人。他才是真英雄,大豪杰,甚么龙飞凤舞哑僧隐儒之流根本就给他提鞋都不配,可是说是古往今来第一良将,当世第一人!既然如此人物,怎就名不见经传?当然这话是吹牛了,至少方殷以为,就如同他开玩笑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他说那将军也许就是方道士失散多年的爹爹一样地,不靠谱儿。

    下头就更不靠谱儿了,下头说的就是老夫子自己。

    这个方殷有话说,方殷笑道:“孔伯伯,你方才可是说了,你算不上是英雄!”前言犹在,顷刻反复,老夫子也有话说,老夫子笑道:“我算不上是英雄,可我以为自己是英雄,因为我狂,老掉了牙也是一样地狂!”实则即便他说不是,方殷也认为他是一个英雄,一个老英雄,可是方殷看不到他有一点狂傲的模样:“孔伯伯,这话怎么说?”

    老夫子哈哈一笑:“老穷酸自号孔梦余,你说呢?”

    “说甚?怎说?”方殷不解。

    “孔为孔,梦偕孟,余就是我了,你说呢?”老夫子笑问一句,两道花白的眉毛舒展开来:“隐者不隐,儒也非儒,我狂故我在,便以涓埃微尘之身争映明月大江,但求一心安在,管他英雄何来!”

三十九 临峥嵘() 
红ri将尽,云霞漫天。

    江边凉风习习,使人神清气爽。

    吹动了江中的霞光,吹动了如血的残阳。

    吹拂着衣袂长发,吹得小舟有如一叶,缓缓飘荡着靠向岸边。

    有位渔夫,捕鱼归来了,带着满身的疲惫和辛酸的过往,以及一肚子的闲气。

    是闷气,大大地闷气!

    完全就是出乎意料之处,竟就真的一根鸟毛也没捞上来!

    这不可能!方道士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然而理想就和那锅里的蒸鱼一样丰满,可惜现实就像是吃剩下的鱼骨一样骨感。

    话说,方道士因为受到刺激,是隐儒老骥伏枥啸傲夕阳一般喷薄而出的豪迈情怀刺激,激动之下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好生打上一船活鱼来,以彰显自身初生牛犊子一般的风发意气以及存在的价值,所以急不可耐地撑船下河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渔夫。从而使得身心俱疲,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方道士受到了鲜美鱼肉的引诱,原本就是说着大话流着口水去的。论英雄豪杰,数风流人物,那与方道士原本就一毛钱的干系都没有,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一锅好鱼来得实在。再加上方道士又新鲜又好奇,又贪玩又好动,说不几句野驴的本xing已然暴露无遗——

    一头野驴下河捕鱼,结果可想而知。

    河太大了!风大!浪大!我又不会划船,那网也不好撒,这条破船老是不听话,那些破鱼谁知道在干嘛!傻的!太傻!白痴!呸!种种。这是方道士在分析失败的原因了,原因有很多,都很有道理,所以说这事儿实在是不能够怨他。当然无论怎样找借口,也不能掩盖空手而归的铁一般的事实,所以方道士还是很生气,是自个儿和自个儿生气,置气赌气,无以言表,此时的心情和当年在上清山里第一次带着弓箭柴刀去打猎极为相似,同样是两手空空回来。灰心气馁懊丧yu死!

    还不如那一次了,那次至少得到了一根鸟毛。

    但同样是没法交待没脸见人,无奈地眼看着再一次,吹破了牛皮。

    ——备好大锅,烧好柴火,等着!

    哎!看看不远处,草屋里,老夫子还在坐着喝茶,背着身一动不动,又似在看着一本书。思思量量,yu言又止,这着实有些尴尬,看来晚上两人也只能啃干馍了。也是着实有些不甘,只盼得有一条自己蹦到网里来,哪怕一条小的,也好有个交待嘛!老天爷啊,开开眼啊,奇迹会不会发生啊,看——

    方道士一回头,登时大吃一惊!

    没有鱼在网里!

    吃惊的是网也没了!

    网没了是因为小船不见了!

    没有奇迹,只有空空荡荡的江水打在岸边草地上,哗哗地,啦啦地,似在轻声讥笑。

    船呢?

    船就在不远处,离岸数十丈,顺流而下,自个儿跑了。在这个倒霉渔夫不管不顾不负责任地跳上岸以后,便就悄然而决绝地弃他而去。所以说方道士根本就是一个不凡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让人省心,这下非但鱼没捕上来,就连捕鱼的什物儿连船一同给折腾没了。

    “啊——啊——”方道士傻了眼了,失声大叫:“船!船!孔,孔伯——”老夫子扭头儿看一眼,起身,缓缓走出草屋:“船上有绳索,那里有木桩,不用它时你便拴上。”他自不紧不慢指指点点,方道士已然急得跳将起来:“孔伯,我,哎!怎办?怎办?”老夫子从容而行,不温不火:“莫急,莫慌,待我——”说话已至江边,点点头,微微一笑:“待我取它回来,便是。”

    便就飞身一跃,直直扑向大江!

    这一幕又是何其相似,那上清峰顶的老神仙也是——

    也是不及细想,方殷一把抱住,愕然道:“孔,孔伯?你这是?”老夫子给他紧紧搂住动弹不得,挣了两下又不得脱,只得无奈道:“不是说了去取船,你以为我要如何?”船在江中,怎生取得?莫非效那神仙,也要登萍渡水?方殷不相信,方殷不能相信,然而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终于惊觉他是谁人:“是,是。”

    他是隐儒。

    说话小舟渐行渐远,随了江水飘飘摇摇。

    是有奇迹,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方殷瞪大眼睛,内心之中很是期待!

    但见他纵身一跃,轻飘飘掠过江面,转瞬离岸已达数丈开外!一足甫落水面,微微一点身形又起,直如飞鸟低掠,直如足履平地!数丈、数丈、数丈又数丈,起起落落间江流之上直似波澜不惊,只见白发飘扬袖摆共舞,衬了夕阳之下万千条霞点点波光,伴了四面八方的沙鸥水鸟飞舞清唳,真个天降神人一般!

    须臾已至,目光遥遥所及人落船上——

    他似在笑着,立在船头远远望过来,方殷看不清他的模样。

    直若白ri,初见之时。

    若非头顶无笠,若非身映夕阳。

    这是一个梦。

    直到残月如钩繁星满天,方殷还没有醒过来。

    “小子,你杀过人么?”

    方殷一惊抬头,左右看看,又怔怔地看着他:“甚,甚么?”

    “我是问你,可杀过人?”老夫子淡淡一句,并未抬眼。屋里无灯,只星月相伴,影影绰绰方殷也是看不真切,却见他低着头在小桌上悉悉索索翻看着甚么:“杀人?呵!自是没有过,方殷不敢。”老夫子不再说话,只一声轻叹,似是失落。昏暗之中,天地静寂,虫声水声风声隐隐传来,入耳又是格外清晰。

    是的,方殷还沉浸在傍晚那奇妙的一幕当中,只疑是梦。但那不是梦,方殷知道,其时见他摇了小船回来,其后二人还回屋喝茶吃了干粮。其间是说了许多话,方殷多半也是记不清了,总是魂不守舍浮想联翩,总是时而振奋时而气沮,方殷也想有一天能够像他那样,体会一下大江之上凌波而行的感觉。

    那很遥远,就像是一个梦,空而虚妄。

    那也很近,就发生在眼前,真真切切。

    会么?会么?

    会的,他说。

    他说会的,一定会的,使方殷又一次燃起心中,希望的火。

    也许原本就是一个神仙,也许方殷有幸再次遇到了他,心中的梦想就要实现。

    “孔伯伯,你一定杀过,不,是杀过很多人罢?”良久,方殷小心翼翼问一句,将小屋里的宁静打破。老夫子轻声慢语,直如梦呓:“是的,很多,孔伯伯杀过的人,比孔伯伯吃过的鱼还要多。”这是一句真话,方殷已经信了,不想这看似又瘦又弱又不起眼的糟老头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方道士一时悚然,话也不敢说了。

    “我问你,你来此之时,直至此时,可见江中有船只经过?”

    “呃,没有,一只也没有。”

    “鼓矶连环岛,长江三只蛟,可曾听说?”

    “不曾,方殷不知,莫非——”

    “不错,三蛟首恶,率众百余,正于此处下游三十里处,我问你,当杀不当杀?”

    “呵!方殷也不知,莫非孔伯伯在此落脚,正是为了此事?”

    “我再问你,若他们**掳掠刀下不留一个活口,老人也杀孩童也杀,手段残忍毫无人xing,致使这江底枯骨无数,致使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烟,致使这江中客货船只几将禁绝,当杀不当杀?”他是平平淡淡娓娓道来,方殷却是愈听愈怒,一时间只觉心头火起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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