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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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来给这小师弟饯行,共祝他一路顺风万事大吉。说过了,笑过了,哭过了,闹过了,真的真的要醉了。
这一回,很开心。
这一次,又醉了。
酒喝千杯,话说万句,真正使人开怀的是情谊,每每使人心醉使人笑着流泪。缘起缘落缘未尽,别离只为再聚首,兄弟兄弟,师兄师弟,便再共饮三杯,方殷当此一醉!小六子,大胖头,你们好好的,方殷也会好好的;周师兄,吴师兄,方殷记住了,万鹤谷英雄大会;来来来,喝这第三杯,道声珍重,只为再会!
醉了,醉了,一觉睡醒,天是黑的。
繁星满天,静静眨眼,似是在笑,又似在哭。
耳畔犹自喧嚣,可笑无从寻找,到头只寻得世间的纷扰。
眼角竟是湿的,若泣孤苦无依,梦里又是谁温暖的怀抱?
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大,很圆。
很美。
三十五 一条大河()
好一条大河!
极目天际尽处,不见首尾何从,如若一条蜿蜒游走的巨龙,生生横亘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上。胡以奔腾咆哮,气势何其恢宏!怎就裂地穿峡,昂首直啸苍穹!处处水雾氤氲弥漫,直浸得天也是灰与白,冷而空寂的颜se,如同大地群山,岸边无尽崖石。不见一只飞鸟,只有水与风沙的味道,那是古老苍凉,而又悠远的味道。
好大一条河!
近之白浪滔天黄沙翻涌,有若千军万马奔腾不休!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的奔涌之声滚滚如雷,又似沙场上的战鼓无休无止擂动,直惊得大地也在震颤,未临威已肆虐,着实使人胆寒!恰是坡陡壑深,河床起起伏伏,万瀑齐齐垂下,落时风起云涌!怎知地生天上之水?当是可见浊浪排空!yu说一句波澜壮阔,意未犹得气吞山河!
一条大河,名叫黄河。
黄土地,黄皮肤,黄沙黄水共作黄龙舞,黄河。
河是源远流长,任它改朝换代,用博大无私的胸怀哺育着万物,用源源不断的ru汁将生灵滋养。一条大河,大地的河,母亲的河,她流淌了千年万载,慈母般的大爱从未干涸。而她也会咆哮,而她也会怒吼,当它暴怒之时亦如天公一般雷霆大动肆而无制,席卷一切扫尽一切,将甘甜醇美的ru汁化作狂喷薄而出的泪水——
以愤怒蒸腾,化作狂野的火!
莫非她要毁天灭地,焚尽世间,一切丑恶!不错!不错!天不公,地不平,何以为安!愤怒只为不愿束缚,她要挣脱羁绊,咆哮怒吼着去作那不屈从于命运的抗争!她是并不满足,她要泽被万物,她不yu使生命归于宿命的大海,她就是要以柔弱之身化作野火焚为灰烬,抹煞一切不公,将那不平填平!
天地无情,河也无情,然而无情至处,便是有情。
这是黄河的一段,小小一段,不尽其中万一。
然而便这小小一段,已足够使人久久驻足,使心深深为之震撼!
一人立于河岸一隅,岩石之上,青灰衣衫。
他已在那里立了很久,若观河之壮阔天地辽远,他便如同一颗小小的石子。
风动衣衫,又如一株小草。
他是何其渺小,他是何其平凡,他只觉得自己卑微。
可是,此时,他的胸中一样是山呼海啸,他的心里一样是激荡无边!他的双拳紧握,他的长发飘扬,他的眼中放出光彩映了这天这地这条大河,他的血脉随之滚滚奔流,豪情满怀!汹涌如沸!他只想大喊啊大喊,大声高声狂声地放声嘶吼,以之冲破那长久以来或多或少的胸中郁垒,将之一扫而空!
然而他没有,他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看——
这是黄河,是黄河。这是方殷,是方殷。方殷来到了黄河边。
一路行来,渐次西南,方殷是要去京城,去那座繁华似锦的都城看一看。
顺便去南山,看看那个小和尚。
方殷识得方向,方殷也会问路,这一点方殷不同于那个小和尚,无禅。
一路无事,信步而行,无店露宿,有店打尖。
方殷也不着急,一点也不着急。干粮也有,也有盘缠,说了么,本就是游山玩水,游方道士。可是这游方道士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人,他做的事情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地矛盾,这一路行来只见矮山土山小山包,一无可游之处。而一路陪伴他的,只有野草野花,越来越热的天气,还有无数的蚊虫。
这下好了,到了黄河。
这里没有花花草草,这里没有蚊蝇飞虫,这里兔子不拉屎鸟不生蛋,这里只有干裂灰皱的大小岩石与连天的黄土。这里不好玩,这里也不是可以玩的,这一条威严与沧桑并作的大河不能使人生出玩乐之心,以玩而论之于她,那是一种亵渎。有的只是震撼,还有深深折服,只想顶礼膜拜,为这天地间的神奇造化!
这是一条壮美的河,充满野xing与力量之美,亘古以来的积淀永无止绝的奔腾赋予了她的生命。堤岸河床与石壁黄土的沉静,河水浪滔与沙石翻涌的浩荡,动与静是那样鲜明的对比,使之瞠目使人动容!临水相望,四下无人,只有旷野之中的呜咽风声混了响彻天地的浪涛轰鸣耳际,动情入心,似是一首古老而又苍凉的歌。
又似战斗的号角,金戈铁马的感觉。又似命运的呐喊,无从抗争的感觉。时起雄心壮志,弹指灰飞烟灭,只觉空荡荡,空荡荡,恨不得化为其间一沙一石随之奔流,甚么也不用管,甚么也不去想。然而往事历历在目,便如河里搅起的泥沙般一件件起于心底,一幕幕,一幕,生生浮现眼前——
是谁夺走了我至爱?是谁让我无家可归孤苦一人?是谁使得我变作一个街头乞食的小叫花,哭着喊着还要笑着,任人唾弃白眼加身!又是谁使我一天天地长大,又是谁陪伴着我给我温暖,又是谁给了我名字给了我存身之处,爱我教我真心对我。亲与恩,仇与恨,当思之念之终当报之,一一报之,与我还来!
是的,方殷还很年轻!是的,方殷也有志气!便不能如那沐掌教所说匡天下之正义拯世人于水火,方殷也会也是一定要去,做些什么!浑浑噩噩一生,蝇营狗苟一世,那不是方殷,不是!原本就有一点桀骜一丝狂傲如一只飞蛾般久久蛰伏心底,此刻见得这条用生命奔流的狂野大河,终于破茧而出展翅高飞!
我不甘心!我是不服!我也能行!我定会的!是的,方殷找回了久已失去的甚至遗忘了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天不怕地不怕,打不死也踩不烂,便如同河里一颗小小石子,哪怕在岁月的风浪之中磨平了棱角依然还有一颗坚硬,是坚强的心!
是的,这是一条命运的河。
她已将方殷胸中的郁垒冲破,根本就不必大吼大叫,瞬间便已一扫而空!使得豪情涌上,勃勃激荡于胸!方殷见到了她便已得到了许多,单只默默地注视着她便已热泪盈眶!是的!是的!那一个小小梦想,方殷从不曾遗忘,与生俱来的懒惰与自欺欺人的散漫并不足以使之磨灭,那就是不枉来到这个世上——
轰轰烈烈走他一场!
是的,是的,他们都错了,方殷一定可以。
是的!是的!方殷也错了,方殷一定可以!
“我——是——方——殷——”
终是一声长啸,激越清朗,天地轰鸣之中虽是微不可辨,却已在心中久久回荡!
壮哉大河,还我志向!
三十六 江中人()
一条大河,一条大江。
长江黄河,同为母亲河,同样奔腾不息,直与天地共存。
同样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人,ri复一ri年复一年,将神州浩土,亿万岁月穿过。
一叶孤舟,在江面上。
一人,一网,一个老渔夫在打渔。
江何其大,江何其长,那小船正如一片小小落叶,江中飘荡。
方殷在看。
看的是无边景致,看的是波光潋滟,看的是这条又大又长的,江。
过黄河,西南而行,又见长江。
这江不同于那河,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是两幅不同的画面。
同样的是,气象万千!
看那江水缓缓流淌,看那江面宽达百丈,看那又是一条巨龙首尾隐没天际,又将古老动人的传说无声地唱响。入眼青翠白亮,尽多茅草芦苇,岸边是有,江中也有。数十滩地浮于江面,形如大大小小的岛屿,又如鱼之脊,不说星罗棋布,也是守顾相生。尽多飞鸟,也是大大小小,时而栖于苇间,或是划过水面,其形灵动迅捷,其鸣清丽悠长。
举头青天白ri,极目远山在望,絮一般的云与发一般的柳共映江水碧波,又映眼帘。不尽的是如诗如画的美好景se,随山,随水,随了心儿荡漾。很美啊,这很美,辽阔的天地与壮丽的山水,总是那样使人流连忘返,使得胸襟欢畅,使心也醉。小船儿,老渔翁,他是多么悠闲快活,远离了世间的纷扰,伴着大江,伴着明月,ri复一ri年复一年地,一个人过着恬淡如水的生活。
他,可有家人?他,会孤独么?
他似在笑着,立在船头远远望过来,方殷看不清他的模样。
只见得桨儿轻摇小船缓缓游动,只见得一顶斗笠麻黄颜se,一袭青衫随风在飘。
yu过江,可渡否?
方殷扬声叫道:“船家——船家——”
声声呼唤,和风远远送出,那老人却似没有听到,只一扬手——
撒出一网,散入江中。
是了,他要打鱼,渡人过河可以,总要等到忙完以后。他本就是一个渔夫,方殷已然看到江边那一个小小的草屋,四壁编了苇席,顶上铺了茅草,看来简单粗陋,亦可遮风挡雨。那茅草屋离得方殷不远,只几十步路,不一时趟了杂草灌木而过,人已至。
但见草屋无窗,门挂苇席一张。
甫入,便是吃了一惊!
一张矮木桌,桌上一把壶,两只杯,四下锅碗瓢盆,有泥灶,生着柴火。
无床,望来简陋已极,一无出奇之处。
惊的是正对着苇帘,苇壁上挂着一柄剑,灰鲨皮鞘,形式古朴。
方殷怔住。
一间草屋,一个渔夫。一柄剑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莫非隐士?莫非高人?莫非剑仙在此结庐,莫非江中捕鱼那人不是一个渔夫?
是的,那是一个老人,虽然方殷看不清楚。
瘦弱的躯体,偻佝的身形,不用看清模样也是知道,他是一个老人。也只一惊,微微一惊,方殷便即释然。他是谁人并不重要,那与方殷无干,方殷只是渴了想喝一口水,才走进了这间小小茅草屋。瓮里有水,自是江水,灶中犹有余火,取壶烧开煮沸。方道士也不客气,坐在小桌前自斟自饮,全当自家。
不料一口茶水喝下,又是眉头皱起,竟觉喝出了熟悉的意味。壶内本有残茶,冲将开来一口喝下,只觉又苦又涩极难下咽,当真是味如黄连,难喝得要命!那也罢了,权作解渴,只是,却是在哪里喝过?方殷本就不好此道,平ri也是极少喝茶,一时只端着杯子怔怔坐在那里,心下是暗自奇怪,想又想不起来。
便此时屋外草木簌簌脚步声起,那老人提了鱼篓走进门来,注目而笑:“三文钱,还记得么?”三文钱,三文钱,好一个命贱xing傲的三文钱!这茶名字太过古怪,方殷一眼望过霎时恍然,直直瞪着他惊得跳将起来:“是你!茶老倌!”那老人点头一笑,摘了斗笠放下鱼篓:“你且坐,方家小子。”
是的,他就是当年那个茶老倌,看他花白长须面se苍老憔悴,依稀就是当年模样。不过一面之缘,却也记不甚清,便就是他也不如何,方殷失声惊呼只为想起了老薛。想起了那ri风雪之中击杀胡骑,惨烈血腥的场面犹在眼前!他自不紧不慢取了活鱼,蹲在灶前添柴烧水里外忙活,方道士却是给他一句方家小子又是说得张口结舌,惊骇无以复加:“你,你还记得我?这,老人家,你可真是好记xing!”
老人蹲在地上背对着他,砰、砰、砰,以刀击案:“人老了,也不记得许多事,方才看见了你也是想了很久,唔——”砰!砰!砰!方殷走上前去,却见他手持一把缺了口的破菜刀,正自砰砰砰以刀面击鱼。转眼大大小小十数条活鱼尽数拍死,直挺挺伏在板上,老人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才想起来,是你。”
看着他花白凌乱的头发,看着他皱纹深深的老脸,方道士长出一口大气,深深佩服道:“了不得,了不起!老人家好记xing,也当真是好眼力!”那老人又是一笑,只见得牙齿残缺不全眼角鱼尾无数,一双眸子却是清亮无比:“小子一表人材骨骼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