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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希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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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石兽怎地缺了半条……嗬,门户竟然毁于一旦!哇呀呀……”范贵之正烦得要命,猛听门外传来一阵大吼,不由心里一动,继尔一喜:“自家当时是使了双计,还有一招怎忘掉了?哈,来了!”一念及此,连忙提气尖叫道:“熊管家,快些进来!”隐隐听到老爷招唤,熊管家顾不得再发声怒吼,跃上石阶,胖大身躯一伏猛地钻进大门!

    “嗬,石兽在此!唔?怎生挪来……哇呀呀……”

    “住口!”范贵之怒斥一声,这大草包一吼起来便没完带散,也不分轻重缓急!熊管家不敢造次,大步上前急喘道:“老爷,大事不好!真龙教……”

    “住口!”范贵之低喝一句,转身把他拉到屋檐下,低声道:“见到严堂主了?”熊管家点点头,低声道:“已见得,不肯来此。”范贵之心里一惊:“这却是为何!”熊管家面上一苦:“严堂主讲——此事已知,但这二人总堂另有安排,不便插手。”

    范贵之面色大变,这真龙教清州堂,实是自家的最大靠山,范府这汪肥水平日里波澜不惊,只因能够倚仗其势力。往日礼钱没少送,便是郝俊来了,自己也不曾怠慢堂口半分!既供奉周到,从来遇事都是有求必应,今日何以不理不睬?总堂……这一大一小究竟何方神圣?转眼瞄去,那大汉薛万里看了过来,摇了摇头,嘿嘿一乐。给他听到了!心里一紧,再看那假寨主,一如既往地浑浑噩噩,只顾在狮头上嘻嘻哈哈装模作样。草包!范贵之暗叹一声,心下已有定论。

    “大草包办事不力,小草包不值一提,这薛万里终归是个狠角色!数计落空,已然再无后路,莫逼急了他,罢了,认了!”范贵之当机立断,牙猛咬,手轻挥:“来人!”

    小方子早见有人在屋里隔窗围观,此时端坐狮首,凌驾于众人之上,一时威风赫赫,更是得意万分,连连冲着窗边几个美女挤眉弄眼,忽又作威严状吓唬门口几个小童,正玩得兴高采烈,猛见一家仆颠颠跑过来,捧着一托盘——自个儿还有要务在身,怎可贪图玩乐?方寨主忙回过神儿来,定睛看去。

    红绸上,十锭,大元宝,黄的!

    金子!这物事小方子看过没摸过,这般整锭的更是见也没见过,但他知道,十分值钱!若是换成银子,当得老大一堆,金贵金贵么,怎不说银贵?要是兑作铜板……怕有山高了!一辈子也数不完!

    小方子只觉眼前黄澄澄一片,一时间鼻息咻咻,气儿也喘不匀了,慌忙翻身下狮迎上,奋力接过托盘,双手连抓往怀里塞去……猛听身边重重一咳!小方子身形一顿,手间略缓,旋即慢慢将金元宝又放回盘里,置于狮座上,又爬上狮头坐稳,低头怒视薛万里一眼。

    “大把金子都到手了,还不走么?偏生这老薛事儿多,还要胡搞乱搞!”方寨主心里颇为不爽。饮酒宜半酣,作戏须全套,黑风二虎今日讹事已成,另有图谋,尚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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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十万石() 
希声;二十七 十万石

    范贵之咳嗽两声,飘然上前讪笑道:“二位侠士慢走,不送。濠奿榛尚”

    聪明人从来不讲废话的,自双凶破门而入,范员外审其人,度其势,思虑万千,多计相应,也不过廖廖数语。言多必失,岂不见上回退隐时多客气了两句,转眼复出便授人以柄,还不长教训么!讲聊表敬意?对方万一又嫌少怎办?道盛情挽留?这二人八成得吃饭再走……言敬佩武勇?那姓薛的一高兴,定会将大石头扔进房里!

    实是客套不得!

    小方子怎知他这话大有玄机?听这瘦员外竟不再拽文,满意点头道:“你这人不坏!钱我就收下了,呃,我俩先不走,还有个事儿得麻烦你……”范贵之心尖儿本就是悬着的,闻言不由一跳直顶到嗓眼儿,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弓起柳躯连连抚胸大咳喘息。小方子挠了挠头,心道我还没说啥事呢……偏头望一眼,薛万里冲自己嘿嘿一乐,肩膀一耸。

    范老爷缓上一口气,登时怒发冲冠,上前就啪啪赏了那草包两记耳光!

    “哎,想想罢了,且不说他高居狮首够不到,那姓薛的在身侧如猛虎待噬,怎可自寻死路?哎,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托生……”一念及此,范贵之心里一酸,反而渐渐平静下来。置于死地而后生!又能怎样?谋财掠色,杀人越货,不外如是!范贵之胸中豪气大发,转头眺望一眼家中老小,深吸一口长气,挺胸抬头道:“请讲。”

    小方子怎知这他心里番天人交战?见这瘦员外竖耳恭听,忙想了想,大声背道:“本寨主兵多将广,威风扫地……”一旁薛万里忍不住扑哧一乐。小方子转头犹疑道:“错了么?”薛万里叹道:“威风八面。”小方子点点头,复又背道:“威风八面扫地……”

    “这孩子怕是哪个府里打杂的,一门心思只知道扫地,却不知怎生被这姓薛的拐骗至此,又给当作傀儡!”范贵之心下伤感,耳中已漏过两句,忙又侧耳听去。

    “……近日生意不好,抢不到钱,十分缺兵少粮,因此特地前来……”

    “粮!”

    一块大石落了地,范贵之心头顿时一松,又是一紧:“下边废话不必听了,这回钱给他抢到手了,兵自家没有,粮可多的是!此事有些蹊跷,这二位山大王明摆着冒充的,却不知要粮何用?这粮食可是自己命根,便给他二百两金子有些肉疼,回头一石粮随便涨个三五文钱,不又补回来了!咦?不对,得涨七八文!咝……还是不对,得涨……”

    小方子结结巴巴背完这段,松了口气,转头得意道:“怎么样?”薛万里大拇指一挑,旋即伸出食指一指:“寨主,那家伙没认真听!”回头瞧去,果见瘦员外正从底下怔怔地歪头琢磨,显然是走神儿了!方寨主登时勃然大怒,面孔一板大叫道:“喂,你,那个瘦子!”范贵之正自连连心算,猛地被他打断了思路,一本账全乱套了,烦乱间不由顶了一句:“别乱嚷嚷!”

    “既不认真听讲,又敢顶撞本寨主!乱嚷嚷?”小方子心里惊怒交集,大吼一声:“反了!二当家,上!”语声方落,薛万里在一旁蓦地虎吼一声,吊睛立口,虚爪临地,作势欲扑……范贵之见状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摆手道:“别过来,别过来,给,我给粮……”小方子见这瘦员外吓得脸也绿了,又有些可怜他,抬手一摆。薛万里起身收势,意犹未尽,瞪眼又是一声低吼。

    小方子冷笑道:“知道历害了罢,服不服?”范贵之连咳带喘,眼望这二位怪客,一时无言。见他吓得话也不敢讲了,小方子心里愈发同情这瘦员外,安慰道:“别害怕,他又不真咬你,我逗你玩呢。”一句话说得范贵之更加无语了,自己一把年纪,给这小鬼逗着玩的?何苦来哉!一时不由心灰意冷,实在懒得和这二人玩下去了,叹道:“多少粮,说个数罢。”

    小方子闻言又怒,大叫道:“刚才本寨主不是说了!哼,谁叫你不好好听的?”范贵之垂头丧气道:“老朽上了年纪,眼也花了,耳也背了,咳咳……”方寨主最见不得人家对他装可怜,昨晚薛万里就是用这招儿将他收服的,见状慌忙叫道:“十万石!”话声一落,范贵之惊得柳躯一弹三尺高,半晌才晃晃悠悠落在地面上,几疑自己听岔了,尖叫道:“多少?”小方子挠头想了想,一字一顿道:“十,万,石。”

    十万石,几乎是自家粮行全部库存了!范贵之心下又惊又疑:“莫不是给贼人摸了老底儿?这二人却又不似……难不成又是逗自己玩的?瞧模样也不是……”定了定神,转念间又心生不屑:“两个粗人,知道十万石是多少么!八成是嫌银钱少又耍花招!”范贵之上前一步,冷笑道:“怎么个十万石?讲来听听?”小方子一愣,随即喝道:“本寨主算术不好,二当家,算给他听!”

    “是。”薛万里上前一步,摇头晃脑道:“我寨一万精兵,一兵日食十斤,一日用粮十万斤,即千石,十日万石,百日十万石,不过三月之量,多乎哉?不多矣。”

    “一人一天吃十斤……”范贵之也是吃粮食长大的,登时就发现了其中破绽,心道你寨里养的精兵还是猪兵?何其荒唐可笑,竟然还他姥姥的拽文?不伦不类!

    “这账不妥!”范贵之皱眉道:“日食十斤,岂有此理?”薛万里还没开口,小方子抢先道:“怎么不对?本寨的兵都能吃,哼,比如二当家,日食百斤!”方寨主脑子里对斤两认识不足,以为越多越威风,却不知这下胡吹牛皮便吹不破,二当家肚皮也给撑破了。薛万里不好拆穿他,只得默不作声,强运内功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百斤。

    他自胡言乱语,范贵之却也无话可说,总不能端上几大盘面饼,真个细考人家饭量罢?无妨,管他精兵还是猪兵,别说一万,连根兵毛也没有!没兵何用粮?算来算去,玩笑而已,不心当真。范员外早已发现这最大的破绽,便许他百万石,也得运得走才成!姓薛的力气再大,又能搬多少?此时成竹在胸,自是不会与二人再多作锱珠之争,只在口中敷衍道:“十万石也成,只是粮食散于各行仓库,调动不便,可否缓上几日?”

    小方子皱眉道:“是么?真是个麻烦……”薛万里摇头笑道:“寨主不必烦恼,粮食就在他家后院。”小方子闻言怒喝道:“大胆,敢骗本寨主!哼,想死么!”范贵之不动声色,目注薛万里道:“何以见得?”

    薛万里仰望碧空,叹道:“雀鸟相告。”范方二人同时一惊,只听他续道:“群鸟清唳而至,集于后院上空不散,当为囤粮所引;啾啾而鸣,久久盘旋不落,只因有护粮丝网阻隔;偶有数只落不复起,惊声凄叫,自是陷于网中不得脱逃!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血泪之悟,醍醐几分?”

    小方子听了个半懂不懂,立在狮头上自去眺望空中鸟儿,口中啧啧有声。范贵之怔立场中,一时惊竦难言。早知这大汉非同寻常,武功高不讲,这般眼力见识更令人心惊!后院种种,如同亲见,这言外之意……

    不及深思,小方子观鸟已毕,低头大叫道:“老骗子!哼,这下没话说了吧?”范贵之抬头看他一眼,并不理睬,低头又思。方寨主居高临下,自觉大占上风,殊不知范员外自有定论,草包立得高,依然是草包,何必浪费心思?此时看似平静,着实已至战况最激烈之际,当务之急,是搞定那姓薛的狠角儿!

    见这瘦员外老毛病又犯了,小方子霎时心头火起,瞪眼吓唬道:“又瞧不起人么?你是不知本寨主的历害,哼哼,敢把粮食藏起来,信不信我一把火给你烧了!”范贵之猛地打了个冷颤,瞬间对这草包另眼相看,心中警醒万分:“这放火与杀人同列,居诸恶之上,轻则燎物伤发,重至家毁人亡,恁地毒辣!莫轻忽,那小鬼还真干得出来!方才石狮离奇入院,多半也是他出的馊主意……不能过于藐视这草包!

    情势紧迫,也只好硬挤出几道笑纹,上前仰着脖子,尖声细语连连赔罪。方寨主怒意未平,只是冷笑不依。范员外无奈,只得大拍马屁,连用“英雄、好汉、高人、威风、伶俐、俊秀、文雅”等十数动听水词,才浇熄了这团无名业火。

    范贵之抹把泠汗,暗中连道侥幸,实不该忘却一事。凡草包,有一共同特性——最不喜别人轻视于己!一旦被人小瞧了,愤怒中又引出另一共同特性——遇火即燃!若不及时制止,当即发生质变,成为——火草包!一将烧起,噼叭作响,伤人伤己,同归于尽。

    范员外心生感慨,转身而行。身后却是被他搁置已久的大草包了,正无所事事,见老爷向自家走来,忙大步迎上听候吩咐——莫不是要以大欺小,以包制包?万万不可行,大小二包草扭在一起,终将化为一巨草包,摩擦生火,不引自燃,徒增火势而已。范贵之另有打算,双方僵持不下,仍需借助外力,**行不通,还有白道儿!

    清州府——往日逢年过节也不曾轻慢了,更与那包大人有几分交情,遇匪求助,正是名正言顺,于公于私府衙也得出面了。为何早些不请?范员外思虑周详——不可轻用!那里一个草包大人带着一窝儿大小草包,来了也是添乱,此时无路可走,也只好将就用了。稻草兵一至,便即无用,唬唬贼人也是好的……

    “聊胜于无罢!”范贵之目送熊管家钻出大门,拈须轻叹。

    快车常于平地覆,溺水多是善泳人。范贵之精于算计,殊不知此时微起一念,实是今日之事最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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