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暮应如故-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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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廿二,到平城岳府七日之久。
晚上吃过饭,宁朝暮便被小团子岳于诚粘着,出门玩儿去了。敲正逢平城庙会,回来的晚了些。待到回府,已是戌时快过。
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团子交回给奶妈,宁朝暮披着夜色溜达回水云间。在西厢房门口无意间抬头看天,星光闪烁而迷离,却勾起了埋在心底许久的回忆。想到远在横天宫的宁歆儿,想到几年以来生死不明的父亲,低下头,眼眶泛红。
良久之后,摇了摇头,再抬起头之时已是一切如常。
无论如何,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
如果可能的话,这次去丰邑,想办法亲身回钧天城探寻一些当年的事实。
想罢,推门入内,却见内室岳烬之房里还亮着烛。走过去伸手叩了叩门,便听岳烬之的声音自内传来:“朝暮你回来了?那我便放心了,你早些休息。”
说罢,烛火熄。想必是睡了。
原来他竟是在等她?
宁朝暮心中不由得泛起了这个想法,升腾起了一抹柔情蜜意。之后便飘乎乎地躺倒外间软榻之上,胡思乱想,辗转反侧。久无睡意,只得默背起了药性药理,这倒着实是催眠的良药。
正值迷糊之际,却听得内室门响,外室门关。
岳烬之竟是黑灯瞎火地出了门。
宁朝暮瞬间便睡意全无。原本便是和衣而眠,此时便一个翻身下了榻,尾随在他身后想要探个究竟。她心里仍记着前些日子岳烬之半夜出门与岳大哥一起喝酒,之后重咳三日的黑历史,心下便想无论如何这次都不能让他再得了逞。
一路猫着腰左躲右藏,跟着岳烬之从西厢房到了后花园。见岳烬之的身影朝花园角落的凉亭而去,目光扫过去却吃惊地快把自个儿的舌头咬掉了。
凉亭之外,站着一袭白衣如仙的身影。
周舞衣。
敢情岳二公子打的是暗度陈仓的主意,月黑风高确实是幽会老情人的好时候。思及至此,宁朝暮心中酸水泛滥。
“我倒是要听听看到底是为的什么,你即便如此冷若冰霜,他却也趋之若鹜。”想罢便猫腰绕到凉亭之后的台阶之下侧耳偷听。
岳烬之走到周舞衣面前,站定。
趁着星色,宁朝暮只能透过周舞衣的背影看到岳烬之的脸。
那张脸,熟悉却又陌生至极。夹杂着深情、期待与心疼的矛盾,眸色温柔忧伤深沉无涯如同揉碎了一江春水。
他唤道:“舞衣。”
宁朝暮此时烦躁到不行,只觉自己此次偷听是种自虐一样的错误。
“嗯?”一声清清淡淡的回应。
“你这些年,还好吗?”
“如果你我二人相约至此只是为了叙旧的话,我想是不必了。”
听闻此话,岳烬之的眸色似是深了几分。
“平城风大干燥,与启天大不相同,你还适应吗?”
“你还记不记得启天西城门边那个卖云吞的大婶?就是你最喜欢的那家。每每过去,她还经常问起你,问你近况如何,过得好不好”
“这些年,你似是变了,又似乎未变。”
“诚儿很聪慧,很像你,却似乎和你并不亲善。”
“我大哥想是待你极好的,虽无立场,但我仍是安心至极。”
“我娘亲也很是记挂你,希望你能常常回去看看”
“这次来,本是带了你最爱吃的花糕,却不曾想路上出了些变故,没能带给你。”
“如今天气转凉了,你记得添些衣物。你自小身子便弱”
零零碎碎,皆是宁朝暮从未见过的样子。
原来他当年便是这副摸样吗?原来疏离如他,却依旧有视人如珍宝的年华。
夜风初起,凋零了暗自枯萎在记忆深处的岁月。
“烬之,你我缘分已尽,日后亦不会再有交集。”
“我从始至终都未曾倾心于你过,你莫要再费心思,误了自己。”
周舞衣轻飘飘几句话,确如惊雷一般响于岳烬之耳畔。即便再如何极力控制,此时亦是脸色煞白,身躯不由得一震。眉眼之中一片情殇,深沉如墨如血。
“舞衣,当年你我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你并非如此!”
岳烬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言语之中尽是伤痛。
“烬之,我不是舞衣,莫把我当做当年的舞衣。”良久之后,周舞衣开口说道。宁朝暮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却不知她此时的表情是否如同她的声音一样平静如斯。
岳烬之此刻已经痛至麻木。伤口揭开之后,却是一个并不曾爱的结局,没有分毫留恋。
周舞衣说完便走了,与岳烬之错身而过的瞬间,宁朝暮看见了他突然抬起想去挽留的手,最终黯然放下。
“我知道了,你不再是她。”
白衣身影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停留之意,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宁朝暮躲在角落的身影已被夜风吹得透凉,心亦是透凉。她如今确确知道,她如此深沉的爱着的人,是如何这般深沉着爱着另一个人。
他痛,她感同身受。
可即便痛至此,当她看到他孑然一身站在月光之下的身影时,却还是冲动地想到他身后,抱着他,安慰他。
她亦是这么做了。
却不曾想,脚刚刚踏出半步,便被人按在了当下。
“你是何人!半夜潜藏在岳府作甚?”身后是一队岳府的护卫。
宁朝暮的手臂被扭得生疼,脸颊贴在湿润的泥土之中,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解释的源头,便破罐破摔,大喊一声:“烬之!”
岳烬之方才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来,便见眼前是如此一副景象。如此一看,心下便也明了。于是拱手对领队之人说道:“岳秦大哥,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想必是随我过来的。”
叫岳秦的汉子抬头一看,眼前却是将军的胞弟岳二公子无疑,当下便放下心来,把人放了。
临走之前朝宁朝暮拱了拱手:“姑娘抱歉,莫要怪罪。天气转凉,晚上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宁朝暮活动着被扭伤的手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便对上岳烬之的眼神,不由得讪讪低头,脚尖划着地面。
“那个那个我出来透透气”心里一阵心慌。
“透气需得到这后花园来吗?”岳烬之声音之中透着一股调笑之意。
“怎得,只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吗?谁知道你半夜出来是不是又喝了两坛三十年竹叶青才回去!”想到手里这一把柄,宁朝暮言语之间总算是硬气了几分。
“好了,我们回去吧,夜深了,小心着凉。”
宁朝暮应了一声,便跟在岳烬之身后往水云间的方向走。脑海中仍旧回放着方才看到的场景。却不曾想突然之间撞上了岳烬之的背,登时捂住鼻子蹲了下来。
“朝暮”踌躇半晌,似是难言。
宁朝暮见此,便开口帮他解了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嗯?你不会说什么?”
“那个,你跟舞衣嫂子的事情”
“你终于承认是跟我出来听墙角的了?”
“岳烬之!你竟然套我的话!”瞬间如同炸了毛的猫。
“我没有套话的意思。”岳烬之清清喉咙,“我只是想问你,你怎得知道那日我们喝的是三十年的竹叶青”
月色朦胧,风过有声。
第三十章 行去路叙过往()
第二日晌午,两人便出发上路赶往丰邑了。平城岳府门口,有满面担忧的岳宿之,有不舍朝暮的碧月夫人,有眼泪汪汪的小团子诚儿唯独没有他最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也罢,如此一剂猛药,虽痛彻心扉,却也能就此了断。
甚好。
转身上车的一刹那,宁朝暮确定自己看到了岳烬之俊脸之上的一抹脆弱和黯然,瞬间便消失不见。
暗自摇头,心里亦是一阵酸涩,赶马前行。
“烬之,你莫要伤心。”出发不久,宁朝暮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慰。
少顷,车厢之中传出岳烬之的回应:“朝暮放心便是,我已看开。”
“但愿如此。”
宁朝暮闻此悠悠叹气,说罢便猛一挥鞭,马车向平城之外加速而去。
出平城转道向西,又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穿行其中,虽幽静清新,却也着实无聊之极。
宁朝暮腿垂在车辕之下一停一摆,吃着平城搜罗来的各色小食,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着调的歌——确确是一副无聊到几乎冒烟的景象。
过不多久,只听身后车厢之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便见车帘已经掀开,对上一张让人垂涎已久的脸。
“你怎得出来了?”
岳烬之弯腰而出,掀起衣摆潇洒地坐在车驾另外一侧。宁朝暮的眼神粘着他分毫不离,一副被吓愣的模样。
“看路,马上就要撞到树上去了。”岳烬之偏头而笑,声音不温不火。
宁朝暮听此猛然回神,却见马车跑的正好,离树还有十万八千里。登时便气闷不已,嘟囔说道:“你又打趣我。”
娇憨模样引得岳烬之笑意连连。
笑过之后,便听他说:“朝暮,我很好,你莫要为我担心。”
“路上总归无事,可以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你知道有些事埋在心里,除了会腐烂变质,深入骨髓,别无它用。说出来或许会轻松许多”宁朝暮无意识地甩着鞭子,斟酌着词句道。
岳烬之沉吟片刻,目光看向前方,渺远难寻:“如此那便说与你听吧。”
“我与舞衣,在承元十五年相遇,我十五岁,她正值豆蔻之年。彼时她随家人返京祭祖,我随父亲前去丞相府探望,自此便一见钟情。那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双方家人也都乐见其成,颇有结亲之意。两月之后,她随着她父亲回了中州,临行之前自是万分不舍却也无法,约定月月鸿雁传笺,便也似在彼此身边一般情意愈重。”
岳烬之脸上浮现出一丝颇为柔情的回忆之色,似是想起了那些年青梅竹马的往事。
“原本说好我去中州看他,却不曾想我被师父收做了徒弟,随着回幽云山悟道,一年才可下山一次。如此便耽搁下了。”
“再后来,便到了承元十七年。那年她随周世叔返京述职,却于京畿近郊被截杀,满门覆灭,只余她一人独活。她精神上受了些刺激,我不管不顾连夜下山,日夜陪在她身侧,直至好转。自那之中,她便住在启天城丞相府,随她祖父生活。这也正便宜了我。那阵子,我无心于武学医道,只知整日与她一起四处游赏。那段日子,真的是醉生梦死”
宁朝暮听此,不由得发问:“难道你师父就如此应允吗?”
“我师父自是不允的,他不想让我此般荒废度日,便让师兄来把我绑回了横天宫。我仍心神不定,整日想着如何逃下山。却被师父关在寻龙洞,要我直到学成八分游龙云雪步才可再次下山。”
“待我终于得以下山之后,却见丞相府四处白绫,却是周丞相经不住丧子之痛,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这么撒手人寰了。当时我陪着舞衣守灵七日,生怕她将老丞相安葬以后,她便被太后接入了宫中,临别之前她嘱我回横天宫专心修习,莫要牵挂于她,自此便更难得见。”
岳烬之面上忧伤之色涌动,语气却仍是无悲无喜,似是在讲与他无关的故事。
“再后来,我便收到了她被赐婚给我大哥的消息。我赶回启天城,趁夜色潜入宫中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她说她不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问她为何,她不回答。末了只说,让我当做从未爱过。”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吧。”宁朝暮被他的心绪所染,亦是感觉一阵悲凉。
“山盟海誓,情定三生,全是空话。如今她说她不再是周舞衣,我也知晓她不再是我心中那个低眉浅笑的女子。”
“我只当她,已经死了。”
话尾情至深处,自是让人动情难控。宁朝暮满面泪水,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感性于这个故事,是心疼于面前情殇未却的男子,还是伤痛于自身所爱于旁的女人的过往情事。
“莫哭莫哭,你看,你偏要我讲故事,却哭成这个样子。”
岳烬之转头看他,眸子一如黑曜石一般深沉温润,却没有想象之中那痛到极致的情伤。他伸出手,拉起袖口细细擦拭着宁朝暮脸上的泪水,面色专注,犹如对待绝世至宝。
山风徐徐吹过,岳烬之心中却是莫名地一阵暖意:正是眼前的女子,因多年之前一次相救,便牵挂于他,倾心于他;她风姿绰然,容颜绝美,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情长、蕙质兰心,亦是有着江湖儿女的豪爽不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