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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九龙章-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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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风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毓秀也不在意; 起身走到屏风边; 隔着屏风说一句,“你出来吧; 我知道你在这里。”

    一句说完,她就自回座上悠然喝茶。

    半晌之后,屏风后终于走出一人。

    正是陶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毓秀本以为自己不会失态,却在看到陶菁雪白的一张脸的那一刻,心酸不已。

    陶菁躬身对毓秀行一礼; 垂着眼没有抬头。

    毓秀看不清陶菁脸上的表情,明知他刻意疏离; 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哽在喉咙里。

    二人沉默半晌,气氛尴尬诡异; 毓秀不叫陶菁坐,陶菁就一直站着; 直到毓秀喝完了一杯茶; 亲自起身倒第二杯的时候; 陶菁才微微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问一句,“皇上怎么知道我在屏风后面?”

    毓秀将倒好的茶递到陶菁手里,轻声笑道,“从我进入后堂的那一刻,就闻到淡淡的桃花香味,这香味只有你身上才有。”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他身上的香味已经比从前淡了许多,她要靠近了那扇屏风,才敢确定他确实在屏风之后。

    陶菁在屏风后极力忍耐,才没有发出咳嗽声,如今后堂只有他与毓秀两人,他怎么也忍不住了,将手里的茶杯递回给毓秀,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绢,遮住嘴巴压抑地咳嗽。

    毓秀忙将茶杯发到一旁的桌上,伸手想扶陶菁,却被他轻轻躲过了。

    毓秀的手僵在半空中,满心尴尬。陶菁退到一边,咳嗽声不止,还是不看毓秀。

    毓秀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掩藏了失落的表情,自回上位去坐,待陶菁的咳嗽稍微缓和,她才开口问一句,“你身子抱恙,坐下说话吧。”

    陶菁笑着摇摇头,沉音回一句,“不坐了。”

    “为什么不坐?”

    “坐下了,就不能走到皇上身边了。”

    方才明明是他躲避她,现在又为什么说这种让她恍惚的话?

    毓秀一瞬失神,呆呆望着陶菁半晌,并不顺着他的话说,“你是随程棉与白两来的?”

    陶菁将唇边的白绢捏到手心里,眉头轻皱,眼神飘忽,目光还是没有落到毓秀脸上,“皇上以为我来干什么?”

    毓秀一声叹息几不可闻,“子言昨晚去见你的事,我知道,你对他说的话,他也一点不漏转述于我。即便如此,你还是放心不下?”

    陶菁长呼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抬眼看了毓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皇上真的不知道?”

    二人对视的一瞬,毓秀像被陶菁的目光烫了一般,心跳的犹如鼓鸣,“我想亲口听你说。”

    陶菁目光如水,望着毓秀往前又走了两步,面上竟满是哀伤,“我来这是抱着一丝希望。”

    毓秀渐渐的就要喘不过起来,“你抱着什么希望?”

    陶菁沉默半晌,眼中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皇上一再明知故问,难道真的要逼我说出那一句话。”

    毓秀眼神飘忽,说话的声音也几不可闻,“你说吗?”

    陶菁苦笑道,“我冒着风险,拖着残躯来这,不过是为了见你一面。”

    毓秀如鲠在喉,心像被钝刀刺中,除了疼还是疼,“方才我叫你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

    陶菁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一手扶着桌沿,“你进门的时候,我并没有准备好,你叫我,我才犹豫要不要让你看到我这幅样子。”

    “哪副样子?”

    “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就是你方才一直不肯抬头看我的理由?”

    陶菁笑了一笑,望着毓秀的眼睛又向前走了两步,“我原本打定主意不看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看了你,就再不能不看你。”

    毓秀的防线全线崩溃,想起身,陶菁却已先一步走到她面前,一条腿跪到地上,抱着她,半伏在她腿上。

    他的耳朵几乎就贴在她小腹上,像是在听什么,又像只是在无意中做了这个动作。

    毓秀有孕之后,对人多了许多防备,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容许人靠近她的小腹,如今贴在她身上的人是陶菁,她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们两个人此时此刻的位置就该如此,如此的亲近也是理所当然。

    毓秀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一直都没有实干,即便那些让她不适的反应真实存在,她却从来也不觉得自己与从前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直到现在。

    即便实在宫外的那些与陶菁相处的日月,她也不奢求他对她的态度会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改变,可是现在,当他距离她如此近的现在,她突然变得软弱起来。

    她从前绝不会卑躬屈膝,丢弃自尊去挽留一个男人,即便示弱,也绝不是为了感情二字。可如今,她却有冲动想开口对他说一句,“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也愿意在我身边留下非你不可的位置。”

    若不是她望见自己袖口的龙纹,她恐怕已经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了。

    陶菁的脸尽在咫尺,毓秀越发觉得他面色如雪,唇色如纸,整个身体只剩一分支撑,呼吸也微弱的近乎于无。

    陶菁不动,毓秀就不动,她只觉得心疼,为他心疼,也为自己心疼,直到感觉到他抱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她才捏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她身上推起来。

    从前也常常是这样,她把动情当做示弱,即便在真情流露的时候,也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陶菁以为毓秀又要故技重施,在短暂的失控之后换回冷颜,心中难免失望,才要起身,就被她按住肩膀。

    毓秀从座上滑到地上,伸手到陶菁怀中取出白绢。

    陶菁万万没想到毓秀如此,想阻止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毓秀展开白绢,看到上面的点点血红,有些血迹已经凝结了,不像是才咳的。

    他从前的习惯是每一天都要换一条干净的白绢,自从身体越发不好,就改成了一日两换。

    这才不到半日的时光,他居然已经咳了这么多血。

    陶菁见毓秀盯着白绢不说话,反而笑的灿烂,取回白绢,叠好了塞回袖子,一边伸手将毓秀揽在怀里,“皇上不必担忧。”

    毓秀手抖了抖,极力平稳语气,“就算我不担忧,你自己也要担忧,纵容病情恶化下去,恐怕连今年的会试也考不了了。”

    她说这话并非出自本心,她与他都知道,他的病之所以会落到这种地步,并非是人不作为的缘故。

    陶菁嗤笑道,“考不了就不考了,皇上为何执着于此?”

    毓秀从前的确执着于催促陶菁前朝为官,陶菁寒窗苦读多年,又为功名经受两年牢狱之灾,若就此荒废学业,实在可惜。

    时至今日,即便他病体羸弱,她还是这么想。

    求学者无人不望求功名,即便他表现的有多么玩世不恭,骨子里也不会甘心一生平凡。

    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怀有一点私心,若他不求功名,不问世事,她今后连见他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陶菁抚摸毓秀脊背的时候,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将她拉出来看了一眼,的确是一副失神的表情。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只是从前的这些时候,让她苦恼的并不一定是他。

    陶菁心里好笑,抬手帮毓秀松了松头上的龙冠,轻声笑道,“皇上发饰太重了吗?压的年纪轻轻就连抬头纹都有了。”

    毓秀拿手摸了一下额头,撑着地板站起身,将陶菁也从地上拉了起来,“最近犯头痛的次数比较多。”

    陶菁起身之后并没有后退,反倒更上前一步,抚摸毓秀梳紧的发髻,笑着说一句,“恐怕不止是犯头痛的次数多,皇上的白发也多了许多,藏在黑发里面快要遮掩不住了。”

    毓秀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脚跟顶到座椅的边沿,上半身向后仰,想与他拉开尽量多的距离。

    她明知陶菁说这话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心里却还是别扭。

    毓秀从前从不会因为容貌自惭形秽,可当下这种近似于自暴自弃与自我厌弃的感觉,竟如此让人颓废。

    更多的是警惕。

    毕竟她当初就是因为不想落入一个患得患失,万劫不复的境地,才执意将陶菁遣出宫。

    毓秀眼中的哀伤如此明晰,陶菁怎么会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上前一步,将毓秀逼到再也不能后退,“皇上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你若是当真那么想我参加会试,金榜题名,我拼尽性命去考就是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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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秀不知该怎么解释; 要她说她的忧伤并不仅仅是关于会试; 她又说不出口。

    陶菁盯着毓秀的脸看了一会,笑容多了一些意味不明,原本抓着毓秀胳膊的手也松了,“皇上担忧的不仅仅是会试……”

    毓秀眼看着陶菁后退了两步;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疏离; 心中虽失落; 却也松了一口气,低头坐回座上。

    陶菁见毓秀落座; 便又往后退了两步; 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半晌,笑着说一句,“皇上要的很多; 多到我给不起; 除了科举会试,我猜你心里一直惦念着藏宝密室的机关图。”

    毓秀的确惦念藏宝密室的藏宝图,可她当下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从陶菁手上得到任何东西。

    刻意辩解有欲盖弥彰之嫌,自尊作祟,毓秀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陶菁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毓秀下首,轻笑着说一句; “机关图我会给你; 但不是现在。”

    毓秀望着陶菁; 还是没有开口。

    陶菁认定毓秀心里好奇; 原本想吊一吊她的胃口,却在她对他露出近乎无垢的笑容时不自觉地说一句, “我会在皇上打定主意要铲除舒家的时候将密室机关图交还给皇上。”

    此番庭审,她明里是要解救崔缙与贺枚,与姜壖争几部的权利,实则是为铲除舒家,这局棋下的迂回,若不是一早就洞悉她筹谋,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毓秀心里吃惊,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陶菁既然已经猜到她的谋划,她也不必刻意隐瞒,只淡笑着说一句,“望笑染不要失言。”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陶菁慢悠悠喝一口茶,“姜相说的话,我在屏风后都听到了,皇上当真追究都察院到底?”

    毓秀点头道,“都察院几个狼牙是林州案的第一条线索,我自然要吩咐程棉与迟朗在他几人身上下功夫。都察院的腐坏不仅仅是一部事,也牵扯到林州几位高官和朝上的那几条巨鳄,我自然要借此追查。”

    陶菁一皱眉头,正色道,“姜壖言语之间已表明姿态,若皇上执意要鱼死网破,他必奉陪到底。皇上势单力薄,羽翼还未丰满,当真要在这个时候下出玉碎瓦全的险棋?”

    毓秀冷笑道,“时机尚未成熟,我既不拼鱼死网破,也不求玉碎瓦全,姜壖方才故作姿态,也只不过是想试探我的态度,虚张声势,硬行震慑,这种时候局面若乱,对他的布局没有任何好处,今年是恩科之年,他有他想选的人,也有想放到棋盘里的棋子,姜壖绝不会跟我硬碰硬,我猜他恼怒的缘故,是他猜不到纪诗究竟在林州查到什么地步,我又会借林州案做到何种地步。”

    陶菁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既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姜壖掌权多年,在意的是将一切都掌控手中,皇上三番两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难免会对皇上生出戒心。”

    他这一句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侍从的禀报,说礼部尚书求见。

    来的不是程棉迟朗,自是受姜壖授意。想必是姜壖觉得他方才的态度太过坚硬,才特别叫笑面天官来缓和气氛。

    陶菁起身隐在屏风之后,毓秀正襟危坐,传人进门。

    何泽态度恭谨,对毓秀行大拜礼,得毓秀赐座,也执意直身而立,面上的笑容一如从前,无懈可击,“皇上迟迟不到前堂,臣等心里担忧,凌相便吩咐臣来请皇上。”

    毓秀笑道,“天官来的正好,方才姜相对朕说了他的疑虑,朕心中十分犹豫,之后的案子该怎么审,朕也不知道了。”

    何泽拜道,“都察院若当真一团污秽,臣身为吏部尚书,也有脱卸不了的责任。不管案件牵扯到何种地步,请皇上彻查到底,保我大熙朝堂纯净。”

    毓秀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一派释然,“有天官这一句话,朕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

    何泽走到毓秀面前,又是一拜,毓秀便从座上起身,与他一同出了后堂。

    二人回到前堂时,堂上一片寂静无声,毓秀离开这半晌,堂上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何泽得毓秀恩准落座,毓秀却在座前站了半晌,面色忧虑地望着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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