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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九龙章-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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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壖与凌寒香一同进门,对毓秀行礼;起身之后,三部上卿再对他二人行拜礼。

    毓秀笑着为众人赐座,一边吩咐吏官按今日来听审的官职位份大小布置前堂。

    快到未时时,毓秀询问升堂的时辰,姜壖笑着说一句,“三堂会审事关重大,审案都安排在午前,今日已过了审案的吉时,恐有不吉。”

    毓秀看了一眼程棉迟朗,对姜壖笑道,“姜相不必担忧,天道昭彰,不在乎审案的时间是早是晚。日审日堂,夜审鬼堂,若当中真是有冤情,过得了明堂,也过不了暗堂。”

    姜壖闻言,嘴角一撇,微微一笑,面上尽是鄙夷不屑的神色。

    关凛面无表情,只与姜壖有眼神交流。程棉与迟朗唯毓秀马首是瞻;凌寒香本是姜壖拉来做挡箭牌的,一早也没打算多说话。

    毓秀将每个人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一边将之前审结的卷宗拿来细看,一边对程棉问道,“林州刺杀钦差案的结果,是原林州巡抚贺枚指派刺客所为,贺枚又是受京中原礼部尚书崔缙的主使?”

    程棉看了一眼迟朗,站到毓秀面前,躬身拜道,“原先的人证物证都显示如此,一审二审的结果的确也是如此。”

    毓秀冷笑道,“人证物证显示如此,倒当真是一个好说辞。程卿身为大理寺卿,曾立志要平尽天下不平事,断尽天下蒙冤案,此案涉及两位朝中重臣,你却从未觉得这当中有疑点?”

    程棉明知毓秀只是拿他做一个说法,自然也不会当场辩驳。众目睽睽之下遭受指责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迟朗眼看着老友变了脸色,便也站到躺下对毓秀行礼道,“大理寺从头到尾都不认同崔尚书是林州案主使,一审案结,大理寺勾选的是可疑。无奈刑部在林州搜集回的证据都显示贺枚是幕后主使,又有他二人亲笔走通的书信为证,事实胜于雄辩。”

    毓秀呵呵轻笑两声,摇头对迟朗道,“朕卧病的这些日子,也曾收到钦差密书,他们查到的事与你刑部查到的事大相径庭,你们拿来为崔贺两位大人定罪的证据也漏洞百出。”

    程棉迟朗对望一眼,面上的表情都放松了许多,拱手对毓秀深揖一礼,异口同声叫一声,“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

    他们嘴上虽然自称无能,面上却隐隐有笑意。姜壖看在眼里,心中暗怒,也不起身,只开口对毓秀笑道,“三堂会审的结果,你们已报于宰相府,宰相府报于皇上,至于案件审理的结果,是皇上亲自勾选的,如今又怎么怪三卿无能?”

    毓秀原本针对的只是程棉与迟朗,姜壖提到三卿,关凛也不得不走下堂来与二人站在一起。

    毓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眼也不抬对姜壖笑道,“并非三司长无能,只是当时证据不足,结案太过草率,如今林州案又添新证,自然要重审。”

    姜壖也倚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一边对毓秀笑道,“前番大理寺卿是主审,不知这一次皇上命谁来做主审?”

    毓秀笑道,“就由朕亲自来问案。”

    姜壖轻咳两声,起身对毓秀拜了一拜,“皇上从未有过审情问案的经验,亲自主审是否太过迷混,还是由三司主审,皇上旁听为宜。”

    毓秀淡然笑道,“三司长都在这里,姜相还怕朕审错了吗?只需大理寺卿借我一个书记官即可。”

    程棉心领神会,躬身领旨,一边吩咐侍从去后堂请出白两。

    白两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后堂走到前堂,对毓秀行跪礼,“皇上万福金安。”

    毓秀命白两平身,将他召到身前,命人为其布桌赐座。

    姜壖双眉紧皱,心里料定这就是那能审鬼堂的白师爷了。

    侍从将惊堂木送到毓秀面前,毓秀拿在手里把玩,一边对程棉等笑道,“大理寺卿从来都是审查案卷,当真用得到这什物?”

    程棉与迟朗对望一眼,起身对毓秀笑道,“皇上若用不惯,放在一边就是了。”

    毓秀看了一眼面色如雪的白两,手握惊堂木在桌上一敲,对下首差役吩咐道,“带那个敲登闻鼓喊冤的贱民上堂问话。”

    程棉与迟朗都以为毓秀用词太过激励,禁不住皱起眉头。

    姜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躺下,对毓秀道,“皇上不说新证,倒叫告御状的贱民来问话,是何用意?”

    毓秀笑道,“这一整件事,都是因那姓刘的贱民告状而起。追本溯源,自然要叫他来问话。今日既是重审,就要从头到尾将每一涉案之人都过堂问话。”

    说话间人已带到,姜壖只皱紧眉头,不再开口。

    满堂人见了刘岩,心中各自惊异。

    刘岩虽是原告,这些日子却一直被刑部关在牢里,兴许是当初滚钉板的伤未愈,又兴许是在刑部大牢里又受了刑,看似伤病交加,消瘦的不成人样。

    迟朗明知毓秀心中责怪刘岩牵连了华砚崔缙与贺枚,才留他在刑部大牢里受苦却不闻不问,当下自然不会表现出半点异样。程棉一早认定刘岩是陷害崔缙与贺枚的罪魁祸首,从来只当他罪有应得。

    毓秀已大略知晓真相,当下看到刘岩,难免有几分动容。

    刘岩听说主审的毓秀,跪地行礼久久不起。即便毓秀说了免礼,他也不敢抬头。

    凌寒香嘲讽道,“也难怪他如此,若非皇上仁慈,凭他一个贱民的身份,这一生如何能得见天颜?”

    毓秀一声轻叹,对程棉使个眼色,程棉便开口问刘岩道,“今日会审由皇上主审,三司协审,两相听审,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刘岩诚惶诚恐,“小民名叫刘岩,原籍林州乐平县,今年二十二岁,本是茂才出身,因小民的父母原是南瑜人,小民一出生就归了外籍,当年进学之后,未曾中举,就不再考试,专心在家务农。小民家境还算殷实,因一直是外籍的缘故,租用田地比本籍贵了一半的价钱。皇上英明仁厚,体恤百姓,颁布初元令,小民全家心欢喜之,小民欲想其惠,想早些入籍,递送申诉之后,乐平县县承却因小民未曾厚礼买通,硬是将小民入了贱籍,不仅除消了小民的功名,更以重税取走小民家的土地。小民觉得冤枉,层层伸冤,郡县州府,却无人为小民做主。”

    毓秀耐心等刘岩说完这一番话,对姜壖笑道,“林州案归根结底是因户籍而起,倒也悲哀。”

    姜壖听出毓秀话中似有深意,禁不住睥睨冷笑,“户籍规制是祖制,皇上颁初元令,臣已觉大大的不妥,如今若因这贱民的案子再掀出风波,恐怕因小失大。”

    还未等毓秀回应,程棉已冷冷开口,“姜相三番两次出言冒犯皇上,不恭不敬不妥。姜相身为一国宰相,自要比下官等更加谨言慎行。姜相所言,我等听在耳里已是不妥,若让这堂上受审之罪人侧耳偏听了去,还以为我西琳的宰辅目无尊上,放肆妄为,有欠位极人臣的风度。”

    姜壖心中恼怒,眼中满是凌厉,“向皇上进言,原是老臣身为大熙之臣的分内之事。皇恩浩荡,老臣才得拜相,每日如坐针毡,以国计民生为肩头重任,不敢有丝毫松懈,时时牢记肩负之责,不敢吹牛拍马,以谗言媚语迷惑君上,所说所奏字字诤言,句句出自真心,由系社稷;所思若与皇上思虑不同,绝非为一己私利,但求为国为民,无愧于心,一言而获激进,却是有感而发,并无半分对圣上不敬之意。倒是大理寺卿你,咬文嚼字,吹毛求疵,媚言惑主,挤兑上臣。你说我目无尊长,你又何尝不是目无尊长,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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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秀实不愿才开审两重臣就在人前剑拔弩张,就皱着眉头劝姜壖道; “两位爱卿说的都不是没有道理; 同僚间应相互体谅; 切忌自我标榜。问案为上,请姜相稍安勿躁。”

    姜壖才受了程棉挤兑,又遭遇毓秀暗讽; 心里哪咽的下这口气; “皇上一言; 倒叫老臣无地自容。”

    毓秀明知他有话要说,却硬是挥手拦了他的话,“姜相不必自责,朕知道你也是一时心急。林州案因户籍而起,不如叫户部尚书一同来听审。”

    话说完,也不等姜壖回应,就吩咐侍从去请岳伦前来。

    姜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毓秀执意请户部尚书,想必是为了借机做“初元令”的文章。从一开始; 他就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且不说她三番两次阻拦她说话,实在可恶。

    姜壖心中虽恼怒; 一想到最终的结果必定是毓秀以大败羞辱收场,面上才露出一点笑容。

    何不先让她得意; 再狠狠扇她耳光。

    毓秀见姜壖笑的诡异; 猜到他心中盘算; 眼中已掩饰不住嘲讽之意,对刘岩道,“你继续说。。”

    刘岩一直低着头,听到毓秀说这一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正撞上毓秀的目光,吓得赶忙又把头低了。

    短短一瞬间,他并没有看清楚毓秀的容貌,却十分震撼与她的气魄。

    刘岩原以为毓秀会斥责他无理犯上,谁知她竟在上首嗤笑道,“你抬起头回话吧,朕看不到你的脸,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程棉迟朗对望一眼,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关凛却皱紧眉头,一脸的不予苟同,“他一个贱民,皇上怎可容他直视龙颜。”

    毓秀看也不看关凛,淡然笑道,“刘岩考过科举,也曾进学,想来也并非一无是处。”

    关凛轻哼一声,“若不是他隐瞒了身世身份,朝廷怎会容他考试,名不正言不顺,他的茂才身份早就被革除了。”

    毓秀轻咳一声,望着刘岩一声轻叹,“朕想说的也是这个。若是他人品不济,革了他的功名理所应当,我大熙不用无德之人。可若是他德行上并无有亏,只因他出身就革了他的功名,是否有欠公正。”

    说到刘岩的德行,关凛反倒心虚,黯然回一句“皇上圣明”就不言语了。

    程棉和迟朗心中虽存有异议,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毓秀环视众臣,轻声笑道,“是忠是奸,在庭审之后自有公论。刘岩,你抬起头来说话。”

    刘岩瑟瑟半晌,终于把头抬了。

    毓秀不用惊堂木,只看着他正色道,“林州案虽是因你的户籍而起,之后发生的事却十分离奇。当初朕听说大理寺门外有一个敲登闻鼓喊冤的士子,就叫人带着尚方宝剑去见你,你可还记得?”

    刘岩自然记得在从善楼问话的钦差,后来在林州执掌尚方宝剑的钦差遇刺,他也因此由一个滚钉板的原告变成了涉案之人,遭受牢狱之灾。

    这其中的因果,不难理清,在林州遇刺的钦差就是那日在从善楼问话之人,华砚殿下。

    华砚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又是当今圣上的夫君,也难怪他会因为他的死受苦。

    “小民记得。”

    毓秀见刘岩若有所思,半晌才答话,猜他是想到了华砚,问话的语气就缓和了些,“你今日可曾进食?”

    刘岩不敢撒谎,就据实回话道,“还不曾。”

    毓秀笑道,“既如此,来人,带他下去吃饭,再找大夫来替他查查身上的伤病,处理妥当了再带上来。”

    衙役们心中都存着疑问,皇上问话问了几句,就三番两次施与恩典,倒不像急着要审案。莫非真如姜壖所说,是她经验不足,不知该如何问话的缘故。

    姜壖面色凌然,望向毓秀笑道,“皇上才问了几句话,就对堂下跪着的人生出怜悯之心,这便是皇上与刑官的区别。”

    毓秀笑道,“朕问话时,他一直瑟瑟发抖,若是饿晕在堂上,岂不更费事,不如让他吃饱喝足再来,回话时也更有底气。”

    一句说完,毓秀便起身往后堂去,“朕也饿了,去后堂吃点点心填饱肚子,众爱卿要是也有想吃点心的,就一起来。”

    姜壖紧皱眉毛,面上都是嘲讽之色;关凛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恨没说出一句,“审案中途吃茶,是否太儿戏。”

    程棉迟朗对望一眼,双双起身跟毓秀去了后堂,凌寒香也起身笑道,“老臣也有点饿,求皇上赏一块点心。”

    毓秀等凌寒香上前,携她手一同入内。

    姜壖眼睁睁地看着几人去了后堂,心中愠怒。

    岳伦到大理寺时看到空空一堂,禁不住惊诧,到姜壖前躬身一拜,“皇上传召我来听审。”

    姜壖冷笑道,“她就是要等你来,拿那个贱民的户籍做文章。”

    一句还未说完,白两已从桌前站起身,将之前所记拿到岳伦面前,“请尚书大人过目。”

    岳伦听姜壖所说,又拿过案宗略看了一眼,心中已猜到几分,便挥退白两对姜壖小声道,“姜相以为皇上召我来是为初元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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