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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九龙章-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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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郁一双蓝眸像盈水一般,起身走到毓秀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道,“喝醉了,原本纷繁复杂看不清楚的事都变得清清楚楚,原本错综混乱,让人摸不清楚头脑的关系也变得简简单单。喝醉了,想到的最不敢想的那个人,叫的是最不敢叫的那个名字,满眼看到的都是她的影子。喝醉了,就会把理智抛到一边,只听从自己的心,做最想做的事。”

    这一番动情表白,只差加一个对象在里面。

    终其一生,姜郁都没办法摆脱清冷的气质,即便是他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也掩藏不住蓝眸瞳底的睿智清明。

    这样的人,只会为自己而活,绝不会为一个人一段情堵尽所有,几近癫狂。

    姜郁见毓秀目光飘远,若有所思,就笑着将斟满的一杯酒递到她面前,“皇上想不想试一试?”

    毓秀摇头笑道,“若你我是风流文人,整日花前月下,吟诗作赋,倒也醉的,只是以你我的身份,国宴家宴都要收敛,更勿论这一顿小膳。醉一醉倒容易,明日我上朝时岂不是要当众出丑。”

    姜郁收敛笑意,单腿跪到毓秀身前,“臣的本意不是想灌醉皇上,更不想皇上出丑,我只想看清你的心,看清你心里饿那个人。”

    毓秀从姜郁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笑着将空酒杯放回桌上,“伯良抬举我了,我没有你那样的七窍玲珑心,也从不曾像你一样纠结于要不要听从自己的心。我做人一贯随心所欲,喜欢一个人隐藏不住,也伪装不来,否则当年也不会冒失失地跳下锦鲤池,落下一生的话柄。”

    这么模棱两可的一番话,除了安抚他,也变相地躲避了他的试探。

    姜郁听罢毓秀的话,摇头苦笑了半晌,顾自站起身回到座位上坐了。

    之后的半程,他非但没有再劝她同醉,甚至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毓秀明显第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了晚膳。

    姜郁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晚膳之后,两人用茶对弈时,他也一直扶着额头,没多说一句话。

    到了就寝时分,侍从悄悄询问毓秀是否留宿永乐宫,毓秀笑着看了姜郁半晌,姜郁却一直躲闪目光。

    毓秀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婚初时两人无限难堪的相处时光,可越是如此,她却越觉得安全。

    “今晚朕在永乐宫留宿,你们伺候洗漱吧。”

    她甚至没有问过姜郁,就自己做了决定。

    姜郁对毓秀的决定并无异议,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更多的是漠不关心。

    二人洗漱毕,各自上床躺下。

    毓秀随口说了几句玩笑话,也不算姜郁是否回应,就翻身向里准备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身后多了一个火热的温度,贴上来的身子烫的像炉中的火炭。

    姜郁伏在毓秀耳边私语时,每一句话都夹带着浓郁的酒气,他落在她后颈上的吻,炙烈又让人心伤。

    毓秀听到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温柔之外,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怨怼之气。

    “你我之间,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无奈与错过,即便我对你袒露真心,你也认定我是假意。要是你愿陪我醉这一场,我不介意陪你醉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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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郁醉了这一场酒; 半夜又着了凉; 隔日就大病了一场。

    毓秀免了姜郁在勤政殿的差事,吩咐他在永乐宫安心休养; 之后的几日她虽不曾再留宿,却日日过去陪他用晚膳。

    姜郁卧病的第二天,毓秀就下了两道旨意,一令陶菁到勤政殿伺候笔墨,一命华砚为林州监察御史; 择日上任。

    礼部选了几日; 华砚就整装离京,前往林州。

    他出宫的时候; 毓秀特意没有前去送别,即便如此,她那一早也一直心神不宁。

    下了早朝,等在勤政殿的不止陶菁; 还有凌音。

    毓秀将陶菁遣到偏殿; 与凌音在内殿用了午膳。御膳上桌之后,她便屏退了服侍的宫人; 轻声问一句; “可是惜墨有什么话要悦声同我说?”

    凌音从怀中取出华砚的玉佩; 对毓秀笑道; “惜墨只叫我把这个交给皇上; 别的并没有说什么。”

    自从献帝将玉佩赐给华砚; 这块玉就从未离过他身。毓秀盯着玉佩看了半晌; 心里好一番忐忑。

    凌音不明所以,就笑着向毓秀问道,“臣不解惜墨将玉佩交给皇上有什么深意,请皇上解惑。”

    毓秀笑道,“并没有什么深意,他将玉佩交给我保管,是要我安心的意思,只待来日他办成了差事回京,再叫我物归原主。”

    凌音调笑道,“惜墨此举是想叫皇上睹物思人?”

    毓秀摇摇头,又点头,讪笑道,“就算他本意不是如此,我恐怕也要悬一阵子的心了。”

    凌音见毓秀神情落寞,猜她是真的为华砚忧心,就不再调侃,只默默为毓秀夹菜。

    毓秀也为凌音夹了一筷菜,夹完了才想到,这原本是华砚爱吃的菜品,“悦声派去保护惜墨的人,是否都是修罗堂顶尖的高手?”

    凌音正色道,“皇上放心,这一次前往林州的修罗使,是除我以外的所有高手,以他们的本事,必定能回护惜墨的安全。”

    毓秀皱着的眉头微微纾解,一边叹笑道,“朕知道悦声这一次也想同惜墨一同去林州,只是你若也离京的话,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会暴露你修罗堂主的身份。”

    凌音笑道,“皇上的担忧,臣都明白。何况臣还要寸步不离地留在皇上身边保护你。孰轻孰重,臣自然分得清楚。”

    毓秀叹道,“我何尝不想跟在惜墨身边,也只有你在他身边,我才能放下心来。”

    凌音见毓秀面色不如往常,忧心忡忡非一时能解,他莫名也有点心乱,却还要故作镇定,“惜墨是何等谨慎善察,遇事必能逢凶化吉,妥善处置,请皇上安心。”

    毓秀点头道,“大约是我从前从未同惜墨分离过,不能适应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默默用了午膳,毓秀亲自送凌音出门。

    凌音才下阶,毓秀就远远看见灵犀带着云泉等人,浩浩荡荡地往勤政殿来。

    凌音对毓秀一声轻笑,特别绕了路避开灵犀。

    毓秀干脆也不进门,在殿前等灵犀走到近前。

    灵犀躬身对毓秀行礼,上阶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扶住毓秀的手,“皇姐可用了午膳?”

    毓秀也分不清灵犀是真心想亲近她,还是故作姿态,她便回握住灵犀的手,轻声笑道,“皇妹这一趟进宫,是为了礼部的事,还是私事?”

    灵犀回头看了一眼云泉等人,并没有马上答话,等二人进了内殿双双坐了,她才屏退众人对毓秀道,“我来见皇姐,自然是为了礼部的事。自从大理寺门前出了告御状的事,崔公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这些日子的辛苦,皇上都知道吧。”

    毓秀自然知道。

    可她难得见灵犀为了别人的事奔波,她想了解她心中的想法,就故意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皇妹说来听听。”

    灵犀一皱眉头,“崔公官居一部尚书,不惧明案,但惧人言。林州那贱民要死要活地告了一状,朝中流言四起,不明真相的都以为崔公真的以权谋私,提帮包庇亲信,不管是否有证据,不管证据是否确凿,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崔公都要背着黑锅被人议论指点,皇上如何不解。”

    毓秀摇头笑道,“我并非不解,只是这事急也急不来。事到如今皇妹还看不清,这事远远没有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一局棋,以一颗微不足道的小子,牵扯了礼部户部,借一件民案,把矛头指向了初元令。”

    灵犀冷笑道,“皇姐休怪我多言,时至今日,我也不懂你当初选择外籍入籍做初元令。”

    毓秀笑道,“若皇妹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以什么做初元令?”

    灵犀思索半晌,轻哼一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选让外籍士子入籍。母上在位的时候,那些外籍士子就大闹过一场,母上不准自有她不准的道理,皇姐又何必执意违逆母上的意思行事。”

    毓秀摇头道,“母上当初之所以没有马上应允那些外籍士子的请求,是有母上的苦衷,她心里未必不曾对那些士子动了恻隐之心。这其中的内情,你我都不知晓,我之所以会选这个做初元令,也是为了让我西琳开科取士更加公平公正。那些外籍士子纵使再有才华,进位也只能止步于举人,这些人一旦做了一人官员,明知晋升难上加难,必定在任期能占就占。初元令只是第一步,从生员开始,我要一步一步肃清西琳的吏治,彻底改变外籍不得会试,胥吏不得为官的规矩。”

    灵犀两眼茫然,“胥吏者,都是一些蝼蚁一样的人,皇姐何苦把心思花在他们身上。你下了初元令已经得罪了西琳籍的士子,那些人心中存了嫌隙,来日就算做了官,做的也不是皇姐的官。”

    毓秀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灵犀半晌,轻声笑道,“皇妹能想到这个地步,比从前已有进益了。崔大人的事,我已派惜墨去林州查清前因后果,来日三堂会审的时候,必定会还崔公一个清白。让我惊异的是皇妹你肯为崔公奔波,看来你在礼部供职这些日子,同崔公学了不少道理。”

    灵犀面上闪过一丝赧色,攥拳说一句,“我这一趟进宫来,不止是为了崔公的事,也有一件事不得不禀报你知道。”

    “什么事?”

    “左都御史在朝上欲弹劾崔公那日,姜壖秘密派人接了西疆的阿依郡主,连夜去了相府。”

    灵犀说的事,毓秀自然一早就知道了。修罗堂当日就打探到了消息,凌音禀报的时候,毓秀认定姜壖只是欲盖弥彰。

    西疆与巫斯的郡主,除去即将嫁往南瑜的古丽,还有三个是姜舒两家拉拢的对象。姜壖接阿依郡主进府虽是秘密行事,却未必代表他选定的皇位继承人就是阿依,毕竟姜壖深谙虚虚实实之道,为隐藏真正的意图用的一招障眼法。

    这些话,她自然都不会同灵犀说。

    “皇妹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消息是否无误?”

    灵犀犹豫了一下,直言道,“欧阳苏离开容京之前,将几个心腹暗堂使留给了我。”

    果然如此。

    南瑜暗堂的高手,查起事情来同修罗堂不相上下,灵犀有了这些人从旁助力,于她来说是福是祸,还是未知之数。

    “皇妹是担心姜壖与阿依郡主见面,是暗地里有不可告人的图谋?”

    灵犀讪笑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皇姐的,姜舒两家原本都把宝压在我身上,经过帝陵里的事,他们都决定改换扶植的对象。”

    话说的倒直白,毓秀也不废话,“皇妹所谓的扶持,是说若有一日我死了,姜舒两家会拥你上位?”

    灵犀两颊绯红,“皇姐如此说,叫我如何自处。”

    “你我姐妹,不必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皇妹今日进宫来见我,是自觉储君之位不保,才找我想个对策?”

    灵犀面露难堪之色,半晌才答话道,“所谓皇储之说,于我来说也是虚无缥缈。没有皇姐的明旨,我只是皇位的第一顺位人罢了。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实在难以服众。来日姜舒两家真的下定决心扶植阿依等人,我一无实权,二无兵马,恐怕也夺不得皇位。”

    毓秀看着灵犀,冷笑道,“皇妹所说的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死。”

    灵犀蓦然听到一个“死”字,禁不住就是一愣,吞吐道,“皇姐……怎么这么说?”

    毓秀呵呵笑道,“若是我活的好好的,江山坐的稳固,你们又何至于为皇储的名分争来夺去。”

    凌音自知失言,一张脸红的像烙铁一般,“说是我口无遮掩,不懂规矩,皇姐不要放在心上。”

    毓秀摇头轻叹,“不必说了,我都明白。我不是刻意要为难你,如今的朝局本就如此,我从坐上皇位的那一日起,就知道我手里攥着的所谓皇权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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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蜀州出京; 途径黔州; 一路山路崎岖,华砚等人花了近一月才走到林州境内。

    一行人离京之前; 毓秀特别吩咐华砚这一趟出来要多听多看,留心民生,所以他到达林州之后,没有一早透露身份,也没有去布政司同巡抚贺枚会面; 只找了一间中上的客栈落脚。

    贺枚被毓秀从礼部调至林州巡抚一职; 上任不足一年,他为人十分谨慎低调; 在为政上并无大刀阔斧的改革,百姓对其风评便也无喜无悲。

    华砚走访了几日,得到的反馈寥寥,跟随他一路行来的心腹华千忍不住诟病贺枚的无所作为; “听说贺大人在做巡抚之前一直是做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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