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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唐宫妃策-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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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几年来,一个日渐年老色衰的妃子,和一个父母双亡的皇子,在这深似海的宫里相濡以沫,相依为命。

    后来,他学有所成,又去军营里历练了许多年,为父亲打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平定了几场小叛乱,深受父亲的器重,甚至动了要改立他为太子的心思。只是圣上对昭德皇后的感情仍旧很深,暂时并未真正动摇太子的地位。

    韦贤妃已经备下了茶点,见他来了,拉他坐下:“谊儿,那郭家的女娃儿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李谊虽然知道皇上同韦桃卓关系非同一般,却不太清楚母亲在那件往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有些烦闷地低头:“她不肯回我信,只托郭三来问我,想是疑心我一开始怀着目的……”

    韦贤妃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冷笑道:“我只道那女娃儿年幼不经事,没想到还是个心思细腻的,竟连这事都能怀疑上来,看来还不那么好对付!”

    李谊苦笑道:“母亲还打算如何对付她?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好好同她去说说,好好解释,也不是没有转机的。”

    韦贤妃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拂去他额上的一缕乱发,“谊儿,她竟为了旁人的事而疑心你,如此大胆地去追寻答案,又聪慧到从这些细枝末节里联想到一切的可能,她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

    李谊道:“那又如何?她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她聪慧一点难道不是好事么,母亲难道觉得我需要娶一个愚钝的木头人么!”

    韦贤妃深知当年自己对韦桃卓造成的伤害,倘若木叶了解了内情,必然会出乱子。况且由这件事看来,木叶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她不好同李谊解释,只好劝道:“怕只怕她不肯再好好同我们合作。她若不能完全同你一条心,我们也不必非得倚仗郭家那空壳子,倒不如寻个由头退了婚事,再从长计议。”

    李谊听见韦贤妃说要退婚,心里着急,忙道:“郭鏦也是站在我这边的,哪儿就至于到那等地步?不过是多费几句解释……”

    韦贤妃声音骤冷:“郭鏦那浪荡子?那郭家也不过是个两头押宝的货色,你别忘了,郭鏦虽然此刻对你示好,可他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要嫁去东宫!”

    李谊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知他同韦贤妃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最近这几年,韦贤妃对他的控制越发的紧,自如薏亡故后,她以寻求助力为名,不知替他寻了多少门亲事,不过就是想通过女人来控制他。

    他不胜其烦,顾不得争那储位需要给自己制造好名声了,甚至自己对那妨妻亲王的名号推波助澜。

    好不容易有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婚事也已经订下,怎能说退婚就退婚?

    韦贤妃紧紧盯着他,忽然冷笑道:“你竟对那女娃儿动了情?我说怎么给你找的那么多好亲事都不肯应承,不惜远远地躲到扬州,躲到军营里去,这一次却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是动了心,哈哈,你竟是动了真心!”

    李谊“嚯”地站起来:“母亲,我不知道动了真心有何可笑之处!当初我依着母亲的意思娶了如薏,我只当她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份礼物。可那五年,那五年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如薏,都是漫长而痛苦的煎熬!所以这一次,我希望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我不想再面对那样的痛苦!况且,六礼已行过半,圣旨也是能说改就改的不成?”

    韦贤妃被气得不轻,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深吸一口气,拿帕子抹着泪道:“好,好一个真心!你若今日仍是那个孤苦伶仃的潦倒皇孙,我任你去寻真心,你便是要和丫鬟私奔都不干我事!可你现在是尊贵的二皇子,说不定哪一日就能坐上储位,你知不知道,帝王家的真心是最大的一桩奢侈!”

    拥有了帝王的权力,就需承担帝王的义务。高宗皇帝对则天皇后付了真心,白白牺牲了上百李氏皇族子孙的性命,还险些使大唐江山不保。玄宗皇帝对杨妃付了真心,叫一个好端端的大唐盛世在风雨中飘摇了数十年,多少百姓无辜罹难。

    便是当今陛下,为一个韦桃卓,险些得罪了郭家,到如今还生出这些事端来!

    李谊有些心软,过去扶住了她:“是孩儿说话造次了。可母亲难道对父亲不是真心么,何以见得帝王家就不能有真心?”

    “陛下?”韦贤妃含泪苦笑:“历来对皇帝错付真心的妃子只能是善媚善妒的妖妃,我若真心爱陛下,那他为那个女人废寝忘食甚至不惜开罪臣子的时候,他同昭德皇后耳鬓厮磨的时候,他宠幸新妃嫔的时候,我该如何渡过那些漫漫长夜?”

    几十年来她替他出谋划策,亲自寻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送上他的龙床,替他打理后宫事务,终于博得一个“贤”字。虽然“贵、淑、贤、德”四妃只是固定的封号罢了,可她自认为这些年来为他做的当得起这个字。

    只是那个中辛酸有谁知晓?

    她这一生,最不肯服输。

    当年户部尚书韦坚获罪,全家被抄没,家眷皆没为奴婢。她父亲只是韦坚的堂兄,却也无辜受累,她和韦桃卓一起被卖到了教坊里。

    那时候,她心里最恨的人就是韦桃卓,凭什么韦桃卓的父亲获罪,就要连累到她全家?

    可是韦桃卓样样都强过她,天生比她貌美,比她手巧,才学是她远不能及的。她于是压下心中的恨意,伏低做小,装作同她是好姐妹。

    后来韦桃卓的才貌得到众人认可,成了平康里首屈一指的花魁,她也跟着沾了些光,身价倍增。

    然而韦桃卓才有本事到十五六岁还是清倌儿,说得服鸨母把她的身子一直留到了遇见中意之人。她却没有这个资格,十四岁上就被人以黄金五十两坏了身子,三次喝药落胎,服食了过量的落胎药以致再也无法生育。

    郭家替韦桃卓赎了身,她苦苦哀求,甘愿为奴婢服侍韦桃卓,才求得郭晞把她一起赎出来,逃离了苦海,那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转机。

    第二次,是陛下出现,她把握住机会,不仅飞上了枝头,还将韦桃卓狠狠地踩到了泥里,一解心头之恨。

    她本想置韦桃卓于死地,可是郭晞和他始终都在保护她,她无法下手,也不敢釜底抽薪,她太害怕失去辛苦得来的一切。

    她已苦熬了数十年,她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她明明已经事先探明白了,韦桃卓早已不再追究旧事,那女娃儿也受了极好的教育不至于寻仇,可为什么这么巧,她竟在这个当口忽然追溯起三十年前的往事来了?

    而且,本来她依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那小小女娃儿又能拿她怎样?可为什么事情突然就脱离了掌控,朝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发展了呢?

    她紧紧抓住李谊的胳膊,太过于用力以致于指节都发白了,颤抖着声音:“谊儿,你听母亲一句话,不要再同郭家那丫头来往,圣旨之事母亲自有办法。”

    最初李谊确实是怀着讨好皇上的心思去探望韦桃卓和木叶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却是真心地在盼着那小小女孩儿快些长大成人,做他的王妃。及至她夜闯舒王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确信,那就是他想要的女子。

    眼见着美梦成真,他怎能为一些不相干的往事就放弃?

    “母亲,您也曾说,郭家是极好的助力……”

    韦贤妃咬咬牙:“对,郭家是。不过,郭家两个嫡女,既然是姊妹嫁叔侄,自然也该是长姊嫁叔叔,她才是四公主的掌上明珠!你若真想与郭家交好,娶郭家长女也可,但独独不能是郭木叶!”

    李谊愕然,不想韦贤妃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情绪一时激动起来:“不,这不一样,我根本没有见过她姊姊,我怎能娶她?同我订亲的是郭木叶,我今生今世就非她不娶!”

    韦贤妃深恨这儿子到底不是她肚皮里出来的,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孽障,你却说说,有何不一样?不过是一个女人,论样貌,那郭念云同她生得七八分相似,论秉性,长安城里哪个不说升平府的长女礼数周全,怎么就替不得?”

    “替?”李谊脱口而出:“母亲在陛下身边三十年,可曾替得了韦桃卓?”

第二十三章 有刺客() 
木叶把自己关在屋里便不再肯出来,任凭茴香和郭鏦在外头说什么也不开门,亦不吭声。饭菜也没有吃。

    茴香急得团团转,郭鏦一天来看了五次,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正考虑要不要告诉李谊,门却开了。

    木叶从屋里走出来,面容出奇地平静,甚至也不见多少憔悴,不过是略显疲惫罢了。

    郭鏦正想出声询问,木叶道:“三哥哥,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她语气十分平静,仿佛那一整天躲在屋里闭门不出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他是放不了心的。他听见自己说:“我陪着你。”

    木叶微微低了头,像是在思考,片刻抬起眸子:“三哥哥,你去帮我同李谊约个时间,我需当面同他说个清楚才是。”

    郭鏦仍旧不放心:“我会替你约他。不过,我情愿看你哭出来,强似闷在心里难受。”

    “难受?”木叶缓缓摇头:“不,我难受与否,改变不了什么。”

    冷静得叫郭鏦心惊。

    不多时郭鏦回来,对木叶道:“他今日需上朝,我替你定了申时初,在望舒楼。”

    木叶忽然转过头来:“三哥哥,你可见到他了?”

    郭鏦愣了一愣:“没见到。这时分他已经在大明宫了,我如何进得去?不过已寻得他府上一个妥帖的管事递消息,你放心,只要他一下朝出来,必定会赴约。”

    木叶若有所思,良久,缓缓点头:“如此。”

    木叶心绪不宁,茴香于是找来绣花绷子给她做针线,却不敢拿那未完工的嫁衣来,只取了一方寻常练习的手帕给她绣。

    这一针一线的最费工夫,也颇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可是木叶半个时辰里头已经五次扎到手指,茴香只好把绣花绷子拿开,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些不打紧的闲话解闷。

    木叶虽然面上冷静,可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心神不宁,痴痴地坐着叫茴香替她梳妆,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谁知到了午后,却听见人说广陵郡王来了。木叶依旧是没什么反应,茴香想着主子今儿精神不大好,若有个人在此胡搅倒说不定反而好些,便自己做主请李淳进来。

    李淳见了她,先深深一揖,嘴上道:“我听闻十二娘……”

    木叶神经质地忽然转过脸来瞪着他:“听闻我怎么?”

    李淳勾一勾嘴角,眉眼含笑:“听闻十二娘玉体欠安,胃口不佳,特备了些东宫拿手的清淡小菜和点心来探问。”

    说着身后还真走出一个丫鬟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的食盒,放到桌上,“都是健脾开胃之物,清香不腻,郭十二娘可趁热品尝。”

    打开食盒,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果然色香味俱全,茴香等几个丫鬟都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茴香伶俐,忙向李淳行一礼,“我们十二娘这两日确实脾胃不和,想是受了风寒,有劳郡王了。”

    说着盛了大半碗荷叶粥,又拿起一只白瓷小碟子,各夹了几样送到木叶面前:“十二娘且尝尝吧,郡王也是好意……”

    她斟酌着用词,这两日木叶情绪有些不稳,她生怕主子一个生气把桌子掀了。

    不料木叶却也淡然,就着茴香的手喝下小半碗粥,又吃了几样菜,竟是出乎意料的温和,还朝着李淳行了个半礼:“多谢郡王记挂。”

    这时郭鏦掀帘进来,见到李淳,微微怔了一怔,随即打个哈哈:“郡王也在啊,哈哈,我正要同小妹出去呢,郡王是要一同出去还是多坐一会?”

    这自然是逐客令了,主人要出门,客人还坐个什么?

    李淳却是一笑,上下打量了郭鏦一番:“郭三,你这做哥哥的也不懂得照顾妹妹?十二娘还病着,怎可这般出去吹风?”

    郭鏦不理他,道:“偶感小恙,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天气正好,自然是要出去散心才好得快。长久困在屋里,怕是没病也要闷出病来呢!”

    李淳道:“既然如此,不如在下陪两位一起出去走走?”

    不等郭鏦答话,木叶道:“不过是同我哥哥去市集上走走,怎敢劳动郡王?况且,叫人看见到姊姊那边学舌,我倒也罢了,徒增郡王的是非。”

    李淳听她如此说,只好起身道:“如此,是淳想的不周全,这便告辞了,两位出门千万小心些。”

    说着便真的起身走了,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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