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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破谍-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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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一颗炸弹下来,她为了救我……”

    怀瑾心中绞痛不已,“这村里有大夫吗?”

    “最近的大夫也要一个时辰的脚力,她现在……”

    “大嫂,能否劳烦您带我过去,我有汽车,不会很久。”

    “哦……没问题,没问题,”周嫂转头往自家房子看了看,“这晦国人……”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就只有我和闺女英子。”

    “您如果不放心,带小妹妹一起可好?”怀瑾看出周嫂的一丝担忧。

    英子听了这话,拉了拉周嫂的衣角,“娘,我要一起去,我怕。”

    “嗳,嗳,我们一起救董姑娘。”

    怀瑾小心翼翼将董知瑜抱起,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大嫂,表妹她,是怎样和你们母女结识的?”

    “董姑娘晚上摸到我家门口,说是和家人走散了,刚进门就晕了过去,我给她简单拾掇了一下,看样子遭了不少罪啊,脚上都是伤……”

    周嫂边走边将这一晚上的事情给怀瑾细细说来,怀瑾只沉默,周嫂的话听在她耳中,就像是在细数自己的罪责,条条如尖刀,刺入自己心扉,末了她在黑暗中咽下泪水,“谢谢你们。”

    车驶进一个稍稍大点的小镇,找了当地唯一的一间诊所瞧了,打了针开了药,又将身上的伤口重新清洗包扎一番,大夫最担心的是刚才那一摔有没有碰到脑袋,虽然从头皮上看并无碰撞痕迹,但乡镇诊所毕竟设备有限,这会儿又不可能带着董知瑜开几小时的车一路颠簸回玄武治疗。

    正为难,却见董知瑜眼皮微微跳动,像是苏醒前奏,怀瑾紧紧握住她的手,“瑜儿,瑜儿……”

    这呼唤似乎不断在董知瑜的身体里奏效,只见她渐渐拧起眉,嘴角也牵动起来,慢慢的,那两扇睫毛轻颤着打开。

    “瑜儿……”

    董知瑜微睁的双眸透出满满的困惑,她又闭上眼睛,像是运了一会儿力,复又睁开。

    待她看清面前这张脸,确定不是之前那无数个梦,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大夫,周嫂,我想单独和表妹呆一刻可好?”

    几人应着出了这间诊疗室。

    怀瑾将董知瑜脸上的泪水轻轻拭去,“瑜儿,是我让你受苦了……”她还想说什么,声音却已哽住。

    董知瑜听了这话,眼泪反而愈加决了堤,她微微摇了摇头,“不怪你。”这一声虚弱却肯定。

    怨不得,怪不得,若是自己与她交换了位置,又能如何处理?

    信仰、生命、爱情,孰轻孰重?

    “怀瑾……我们俩都错了……错就错在……我们身为间谍,却动了情。”

    一滴泪从怀瑾眸中滚落,这话真实得那样无奈,她牵起唇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似在自嘲。

    这一世她似乎注定了为矛盾所生。怀氏与爱新觉罗皇族那不共戴天的仇怨,曾让她这个后人不知所措;冯玉祥当初将包括自己在内的皇室成员赶出紫禁城,虽为族难,却是大韬的进步;而堂兄溥仪在东北称帝,成立伪满,那一刻她心情的复杂、亲情与民族信仰的悖离,曾让当时在晦国留学的自己成宿成宿地失眠……

    面对这些常人无缘遇到的矛盾,她最终选择了风淡云轻,她不再纠结,而是选择沉默与坚持,接着走自己的路,她不能掌控他人,更不能掌控世事的发展,唯有认清自己脚下的道路,坚持自己的脚步。

    这风淡云轻却因眼前这个女子而破了功,从第一眼见到她,再到后来的种种,她疼惜、感动、感激,如今知道她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赤空党人,她本可以坚持自己的理念,回到自己的轨道,继续走自己的路,天知道自己竟又回头找她,将这本可抛去的矛盾又揽了回来,让信仰和爱情在自己的世界里翻云覆雨地纠结。

    “你说的对,瑜儿,我们终要为这错误付出代价。”

    这一宿她们回了周家村,等天蒙蒙亮,董知瑜已好转,并无昏沉或是呕吐迹象,排除了脑震荡的可能,用过早饭,怀瑾带着董知瑜谢别了周氏母女,这便打算上路。

    “周嫂,若是有个洋人来打探董姑娘下落,请转告他,我已接了她去,一切安好。”怀瑾道。

    “洋人?”

    “对,个子高高的一个洋人,棕发碧眼。”

    “嗳,好。”周嫂眼中满是不舍。

    董知瑜又与她话了几句,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自会再见。

    出了村驶近一处岔道,董知瑜的心揪了起来,这岔道往西是去渡口的路,往东是回去的路。

    怀瑾偏偏在此处停了下来,她打开门,走下了车。

    董知瑜亦跟着她下车,乡野的夏晨,空气中混杂着泥土与稻草的淳朴馨香,在过去的这两个早晨她竟都没有在意到。

    她站在爱人身旁,对着刚刚升起的尚且微温的红日闭上眼睛,若在以前,她会问,你带我去哪里?她会说,不要再丢了我好吗?可如今的她,不问,也不说,她深知怀瑾的矛盾,更知道她有能力处理好这矛盾,她所能做的,就是静候她的抉择。

    她的小指被一根修长的指勾住,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上一次你这样勾着我的手,你说会等我。”

    “我食言了。”

    “你没有,”董知瑜睁开眼睛,“食言的人是我。”

    怀瑾转身将她揽入怀中,久久却不能说话。

    董知瑜亦将她轻轻抱着,“谢谢你回来找我。”

    “瑜儿,答应我一件事,此生都不要跟我说‘谢谢’二字。”

    “好,我答应。”她其实好怕,好怕怀瑾再一次将她赶走。

    “渡口已经被晦军炸了。”

    谁知怀瑾接下来的话暂且消除了她的疑虑,但紧接着,却又是更深的疑虑,这么说来晦国已经控制了长江渡口,志在阻断赤区和沦陷区的往来。

    “所以昨夜的轰炸,其实是在炸渡口?”董知瑜收回身,看着怀瑾的双眸。

    “没错。”

    “你是得知了消息,赶来救我的,是吗?”

    “是。”

    董知瑜沉默了一会儿,“昨夜周家村也算走运,只村口的一间房子被炸了。”

    怀瑾阖了阖眼,并未再说什么。

    “……怀瑾?”董知瑜决议打破这冗长的沉默。

    怀瑾轻轻笑了笑,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瑜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董知瑜没有多问,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会是怀瑾给她的一个惊喜,而不是抛弃。

    怀瑾将车开到昨夜就医的那个小镇上,“先去打个电话。”

    “给谁?”

    “你的顶头上级,徐良。”

    进了电话局,怀瑾接通了外交部部长室,由秘书转到了徐良那里,“徐部长,我是军政部怀瑾。”

    二人在电话中客套寒暄了一番,只听怀瑾说:“一大早叨扰您,是给你们翻译科董知瑜翻译请个假,您知道她与我的老部下叶铭添刚刚订了婚,叶中尉就被派上了山东战场,董翻译担心思念成疾,为了表示我们军政部的人道关怀,我想送她去金水的疗养圣地调节一周,希望不会对你们部里的工作产生更大的影响。”

    董知瑜盯着怀瑾的脸,她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见怀瑾微微一笑,“应该的。一周后我们会将董翻译好好地送回去。”

    挂了电话,董知瑜已然不知从何问起,半响工夫,“我们现在去哪里?”

    “金水。”

    这是江南平原少见的一处疗养胜地,多湖泊山峦,从周家村往东南行驶了几个时辰,却见一片仿佛被战争遗忘的世外风光,怀瑾凭着先前的记忆将车开至一处僻静的山道。

    “你以前常来吗?”

    “来过两次,瑜儿,你看。”怀瑾矮下身子,透过挡风玻璃看向翠绿陡峭的山峰。

    “绿成了墨色,可真美,像幅水墨画。”董知瑜将半个身子探出了车窗。

    “一会儿到了湖边更美,你肯定不想回去了。”怀瑾“呵呵”笑了起来。

    不想回去?若是可以不回去,那敢情好,可若这一切都是你我能够决定的,生命也许也会少了分上下求索的成就感。董知瑜依旧在窗外的夏风中微微笑着。

    怀瑾最终在一排临湖的乡舍前停下,天已擦黑,湖面灵动着最后一抹晚霞的倒影,董知瑜呆呆地看着,她说的对,这里美得不像样,如果可以永远呆在这里,该多好。

    “瑜儿,本想等战争胜利了再带你过来。”

    董知瑜心中一梗,“如今呢?”

第一三五章 教堂() 
香港的战事愈演愈烈,岛上驻军仍在死守,拒不投降,然而怀瑾抵达广州的头一天,晦军终于沉不住气,首次炮击维多利亚城的山顶与花园道一带住宅区,当时这些地方居住的几乎都是殖民国的高官与富商。

    十二月十八日夜晚,晦军在大火中陆续登陆香港岛,怀瑾率五千伪军由水路从广州往香港进军,他们的目标是协助晦军登岛,歼灭英国和加拿大的守军,而当时英军的主要构成是英国人、印度人,以及韬国人(香港人居多)。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总算过去了,马修让董知瑜支了走,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但愿这一行美国人尽早离开。叶铭添看着问题也不大,遇到这种事情不开心也是人之常情。待到宾客散去,终于有机会做正事,怀瑾随傅秋生来到三楼阁楼,这是一个隐蔽的空间,里边有部商用电台,平时用来收发一些商业债券信息,很少有人过来。

    怀瑾调配好碘化钾和酒石酸混合的显影液,傅秋生打开董知瑜交给他的挂历,用刷子蘸着显影液先在影星蝴蝶那页的背后仔细扫了几下,渐渐地,一篇蓝色的工整手书显现出来,这是一篇文物清单,两个纵列,每列从上往下一共十样,而这些文物的名字复杂拗口,什么“先秦庚戍舟百涅”、“炉钧釉紫檀炉”、“溪山渔隐图”等等,若不是有着特殊技能,恐怕没人能在几分钟内将这二十项文物名称一字不差地记在脑中。

    怀瑾满意地点点头,“这很好,一定要一字不差地发过去,董知瑜只在机要室借阅了几分钟,到时她的嫌疑会大大减小。”

    再找到李香兰的挂历页,如法炮制,几行中伦文双语的名单显现出来,主名单只有四人,下面又加了一个人,便是刚才那位马修汉森,后面打了个问号,有一句评语道:此人不在官方名册上。

    怀瑾放下这名册,踱了几步,这名单该怎么公布,她要尽力减少董知瑜的嫌疑。

    “这古董商的名册,她可曾拿到书面版?”怀瑾问傅秋生。

    “名册是外交部书面给她的,文物清单不曾有书面版给到她。”

    怀瑾又仔细斟酌一番,“我的意思是,将姓氏去掉两个比较长的,英文版不要,马修也加上去,”顿了顿,“译过来的名字,稍微改动改动,比如说这个,”她指着名册上一处,“‘亚瑟’改为‘阿瑟’,使之看起来像是这个泄露情报的人只在一边听到了人名,而不是看到了官方名册。”

    傅秋生略一沉吟,点头称是,“这是个妙招,安排这几个美国人的食宿出行,免不了很多闲杂人等被牵连进来,如此一做手脚,将来事发,便可扰乱日伪那边的判断。”

    “另外,这情报不光我们要公布,赤空党那边也要公布。”

    “这……?”傅秋生有些不明白。

    “我们公开这个消息的目的是打击汪兆明政府,这情报完全可以和赤空党分享,另外,最好不要让他们届时将排查目标锁定在渝陪,我们和安平方面一起公布这个消息,汪的排查面就又大了不少。”

    “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怎样才能让安平得到这个情报?”

    “这个我有渠道,”怀瑾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上面是手写的菜单,“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需将这些情报用同样的方法秘写在这背面,今晚我就能让安平知道。”

    傅秋生有些迟疑,一来这是件大事,没有经过段雨农点头,他终究有点不踏实,虽然段雨农交代过,对于怀瑾,有些事情可以给与特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二来他却是担心怀瑾的安全,他知道怀瑾之所以能在这条路上走到今天,必有她的渠道,现在是合作时期,把握一定的底线,和安平互通有无,这事情可以干得很漂亮,但却是危险的。

    “阿瑾,你要当心,我怕你出事。”他的声音很低,低到了尘埃里。

    傅秋生对自己的情意,她不是不知道,然而除了感激,自己却没有任何可以予以回报的,乱世,谈感情是种奢侈,何况年少时的那场噩梦,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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