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熊孩子贾琮-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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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琮停步于门口,不回身,道:“机密之事,须得大半依照完善的规章制度来保密,而非依靠人的忠诚。若因制度不足够完善周详而露了机密,是我自己本事不够,怪不得旁人。非机密之事若能伤了我,那愈发是我自己本事不足了,更怪不得任何人。再则,若是我能与人足够的利、又不肯伤人,人家做什么要背叛?背叛必有代价的,何苦来平白的费心背叛?故此,若有一日,我因让人背叛伤己,皆唯因自身实力不足尔,谁也怨不得。”遂拿起脚来直往外头去了。
半晌,龚三亦向屏风后笑道:“件件皆是人主之思。这小子来日不反,你信吗?”
秦可卿款款走了出来,欠身道:“秦氏绝非有意偷听。”
龚三亦道:“我本有意让你听见,不然他进来那会子便喊你走了。你看着,来日我们大事可成否?”
秦可卿道:“我本女流,并无多大见识,不过得了庵主几分教导罢了。依着我的浅见,琮三爷来日必是个人物。不论反不反、跟着他总不会错的。纵然错了,小女也不悔。只是,龚先生另外谋的那件事,只怕极难。”
龚三亦笑道:“那个我自有打算。”
秦可卿才张了张嘴,又咽下去,向他福了一福,辞去了。
另一头,贾琮出去寻柳湘莲。柳湘莲这会子正坐在廊下细细擦拭自己的宝剑,因他模样儿生的好,颇有几分前世电影里头大侠的风味。贾琮笑向他拍手道:“柳二哥,如今才是真的好看!”
柳湘莲也笑吟吟瞧了他一眼:“从前是假的好看么?”
贾琮老实道:“你从前太白了,男人太白的不好看,有损阳气。”
柳湘莲愈发笑的欢喜了。
贾琮因略一思索,正色道:“我有件事想问问柳二哥。你若答应自然是最好的,若不答应也没什么,只是,求柳二哥千万保密。”
柳湘莲忙道:“何事?只管说来。但凡我柳二能办的必不推辞。”
贾琮苦笑道:“其实我只是来试试的,依着常理,想来你不会答应。故此,只求柳二哥万万不可告诉旁人。”
柳湘莲见他苦笑中带着肃然,只怕此事当真要紧,忙起了个誓。他一面起誓一面觑着贾琮。见贾琮毫无阻止之意,便愈发好奇了——依着此子的性子,当不会让他说完誓言才对。
偏贾琮就那么听着他发了半日的誓,面上愈发绷得紧了。听完了才叹道:“不是我不拦着柳二哥,此事委实过于要紧。”遂来到柳湘莲身旁坐下,抱着膝盖低声道,“早年有许多荣国府的豪奴外宅遭劫,想来柳二哥是知道的。”
柳湘莲何等聪明,他脑中一动,霎时便明白了:“莫非是……”不禁笑出声来,“赦老爷好主意!”
贾琮哼道:“是我出的主意好么?”
柳湘莲愈发笑了:“是、是,你的好主意。你方才那般正色半日,还让我起誓,就是因了这个?这算什么呢,奴才本是你们府里的。”想想又笑,“合着镖局做的本是无本生意。”
贾琮遂告诉他:“那些财物本是他们贪墨府里的,若寻回来了,依理也当有二叔一份子——虽然少些。”
柳湘莲想了想,也有道理,乃道:“你只放心吧,此事我纵知道如何会去告诉人去?”
贾琮道:“这个不算什么,如今还有一件事呢。我们仍预备接着朝别家的豪奴下手、甚至还有京外的,将那无本生意接着做。只是上回劫掠豪奴本是得了圣人默许的,日后不便再这般无遮掩。故此我们预备寻一处占山为王。”
柳湘莲便是一惊,抬起眉头来。
贾琮撇脱道:“龚先生前思后想了许多人,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第七十八章()
话说柳湘莲听闻自己被龚三亦看中举荐为山大王,颇为惊异,眉头一皱,思忖着该如何推脱。
贾琮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了,苦笑道:“我早猜柳二哥想是不愿意的,方才说了,试试而已。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听我说完,可好?”
柳湘莲本想半分内情不听,撇得远远的;听了这话只得道:“罢了,你且说着。”
贾琮思忖了片刻,道:“你也知道,太平镖局的人多半是我爹从前的亲兵及其家中子弟,我们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想造反。占山为王之事因便在于,早年他们一道打仗的时候,接了我祖父的将令,当过山贼。”
柳湘莲愣了:“荣国公?将令?”
贾琮点点头,慢慢的说:“这个世界,说小很小,说大很大。其小者,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流言之快如疾风千里,谁家有个不怎么得脸的尴尬事儿,立时能传遍京城——不论是真是假。其大者,许多在某个圈子里头尽人皆知的事儿,偏偏离了这个圈子,外头的人竟半分不知道。偏那些事儿并非绝密、没人盯着看着,泄露了也未必能有什么极大的不妥。蹊跷的是,那么多人,硬生生的就是没人会说出去。例如南安王爷是兔儿爷那事儿;还有我们那东府的珍大哥哥因为算命道士的几句话,硬逼着毫无过错之儿媳落发出家,都是前者。这两件早已传到京外去了。”
柳湘莲冷笑一声:“多谢他,多谢那位道士。”
贾琮闻言含笑,接着说:“朝廷国库,说是富有四海,其实从皇子王爷、公侯爵爷到各级大小官吏甚至宫里的太监,没有人不伸手的。故此圣人其实也很穷很可怜;更可怜的是天下人都以为他很有钱、自己偷取一点子无伤大雅。”
柳湘莲不禁也笑了。
“兵士们打仗是要钱粮的。没钱谁玩命?没有粮食填饱肚子,打起来岂非输定了?打仗输了是要死人、丢国土的。军资何等要紧,偏早年我祖父打仗的时候,朝廷时常供给不上军饷甚至军粮,只腆着面皮硬生生拖着。”
柳湘莲脸色一动,大约有几分猜着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没粮却要打仗。故此我祖父使四叔与我爹扮作大头领与二头领,领着人奔袭到千里之外去当山贼,劫掠富户与过往客商,以取军饷。劫掠完了之后,那批拖欠许久的军饷便一笔勾销、永不再提了。”
柳湘莲暗抽了一口凉气,瞪着眼盯着贾琮。
“我平日听我爹与各位亲兵叔叔们谈话,仿佛此事稀松平常,想来也不单是我爹他们干过、旁的将军大约也干过。那还是老圣人在位的时候。当今圣上比老圣人当年可穷的多。要说如今在外头的那些将军手下没人打劫,我是不信的。”他嘿嘿了两声,“故此,你瞧,占山为王,在寻常百姓看来乃是天大的事儿,不到活不下去了都不会干的。可在当过兵的这些人眼里,就是换件衣裳的事儿。自然也有与真山大王不同之处,他们只劫财不杀人。且他们劫掠富户之前也会探听下,寻些为富不仁、或是欺男霸女的土豪劣绅下手,算是替天行道。前儿是圣人的精兵、昨儿是山贼、今儿是圣人的将军、明儿是水匪、后儿就当上公侯了。”
柳湘莲哪里听过这些?见他说的平平淡淡,显见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竟如个泥雕的菩萨一般愣了半日。
待他缓过来了,贾琮又说:“我们选的山寨不远,快马两日足矣。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龚先生早已使人探明了山势,这会子大约要过去盖房子、修小路了。在那边的小日子么,起初定是艰难的,万事开头难么。待各色铺陈都齐全了,便应当能过的不错。还预备在山下开小旅店小饭馆子、并去左近大些的城镇开铺子。山大王偶尔可以变成小老板到市井去逛逛。手下的人嘛,都是不错的,老手。来日依然可以打着罗宾汉的旗号,只是画的画儿不可与原来一样——尤其那根羽毛,我原先画的是鸵鸟毛,如今必须画成鸡毛——给官府造成一种‘仿罗宾汉’的错觉。想给侠盗另取个名字也行。报酬嘛,自然好办了。原是无本的买卖,黑吃黑最为便宜,干力气活的兄弟们辛苦了多分点子也是应当的。大王嘛,既然他是大王,捡最好的抽头自然没人会说什么。”
贾琮一壁说,一壁瞧着柳湘莲。显见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神色有几分松动了。
“当然不是必须常年都呆在山上,回京送货啊开会啊也是常有的。至于你跟家里人说你是做买卖去了还是走镖去了,都随便你。所以你看此事的好处呢,大约有这么几条。其一便是来钱来的快,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取些平日有钱也不易得之物,来日传给子孙颇有面子;其二呢,统领些人将山寨从无做到有,也是一种锻炼,练出本事来总是你自己的;其三可以到处逛逛,长些见识;其四,遇上日子艰难的百姓救济些子,算是积德行善了。对了,抱打不平的时候可以不用顾忌被人报复,横竖是山大王不是?”
柳湘莲闻言低头暗笑。
“客户嘛,自然以豪奴为主,不易引得官府注意。偶尔路过江南甄家那样无能等死人家的大库房,也可以顺便搂草打兔子。”
柳湘莲忙问:“江南甄家怎么是等死的人家?圣眷正浓不是?”
贾琮撇嘴道:“江南甄家与四王八公都在等死呢,唯有我们家聪明,花了八十万俩白银买命。横竖老圣人一死,这些都得寻由头抄家——谁让他们那么有钱、圣人又那么穷?”
柳湘莲又惊得张大了嘴,才要问,贾琮直抢在他前头说:“对了,旧年甄家已经被我们干过一票的,放心,他们依然是只肥羊,还有的宰。如今咱们最大的弱点便是好手太少。山寨之中,头一件事儿乃是将好汉们的本事练出来。这个我们已有了些法子,柳二哥若有兴致,咱们再细谈。来日真的有了本事,那些等死的人家都可以去溜达几圈儿。咱们捞些子,给圣人留些子。你若高兴,连宁国府的库房一道宰了都行。横竖落在贾珍贾蓉手上也不过是败家败掉的,怕是留不到圣人抄家。咱们取了还能偶尔修修路桥、救救灾民,算是替我贾家祖上积德了。”
柳湘莲眉头一动,又啼笑皆非道:“琮儿你……何时变得这般无赖模样的。”
贾琮笑道:“我素来如此。”他乃望着柳湘莲道,“不如柳二哥先莫急着答复,多想几日?”
柳湘莲已是让他说的松动了许多,遂点头道:“我再想会子。”又说,“只是贾蓉今日吃了大亏,想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贾琮笑道:“龚先生干这个最在行了,能者多劳,交给他很妥当。”
柳湘莲瞥了他一眼:“那是你家的侄儿,我不过替你闲操心罢了。”
贾琮哼道:“我家侄儿那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就敢强抢民女,简直无法无天么!他老子不好生教导,我这当叔叔的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瞧着他走向邪路的。难道他老子不当来谢我?”
柳湘莲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横竖他要告状也是寻你老子,与我何干。”话才说出口,自己忙摇头道,“东家肯因了这么点子事儿教训你才怪!”
贾琮仰起下巴洋洋得意:“可不是么!哎呀珍哥儿蓉哥儿若是当真来吵我,我必头疼;我一头疼就去闹四叔,非立马搬了他们家大库房不可。”遂笑嘻嘻向柳湘莲作了个揖,告辞走了。
柳湘莲坐在原处一直发愣。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欲起身,忽见秦可卿袅袅婷婷的在不远处斜倚着柱子,如画上的仙子一般,不禁看呆了。过了会子他回过神来,登时窜起来几步靠过去,轻喊:“秦娘子!”
秦可卿向他行了个礼,柳湘莲摆手道:“不是已经谢过好些回了么。”
秦可卿道:“这个不是道谢,是道歉。”
柳湘莲忙问:“此为何意?”
秦可卿道:“替龚先生道歉。”
柳湘莲以为是荐他当山大王之事,笑道:“琮儿方才同我说了。龚先生也没什么好歉的,这不是才商量么?”忽然他猛的想起,秦可卿未必知道占山为王之事,会不会有误会?
却听秦可卿道:“龚先生乃因今儿算计了你,特请我来替他致歉。”
柳湘莲瞧她的模样,只怕不是他想的那般,遂不言语了,只示意秦可卿直言便是。
秦可卿道:“此事,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然龚先生若与我商议,我却不知会不会答应替他演这出戏。”遂将龚三亦之谋算款款说了一遍。
柳湘莲大惊,怒道:“岂有此理!枉我一心仰慕信任与他,竟这般谋我。”
秦可卿乃又行一礼。“只是,方才琮三爷说了一番话,他以为有理,方打消了先前的念头,特使我来向二爷致歉。后头的事儿他自然抹平,还盼二爷大人有大量、莫与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