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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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姿细听;果然是厨房那边有炒菜的声响;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便去厨房探看;担心看到曾渔赤身露体。
过了好一会;厨房安静下来;雨也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时脚步声响;曾渔披着褥衫过来了;笑道:“我回村子去了;方才借烤衣之时;顺便把两位的晚餐也烧好了;只盼莫嫌厨艺劣。”说罢以褥衫遮头;摸黑出了柴门。
陆妙想唤道:“曾公子;提灯笼照路呀。”
黑暗里曾渔的声音应道:“不必;脚下还隐约能辨。”
陆妙想和婴姿伫立檐下听得曾渔过独木桥桥、解缰绳、牵马出林子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婴姿才说道:“娘;曾先生他去远了。”
陆妙想也仿佛如梦初醒。
第一百三十七章 北雁南飞()
曾渔为陆妙想和婴姿烹制了两菜一汤;香椿头拌豆腐这道菜是曾渔向大上清宫的元纲老法师学来的;另外一道菜是于蘑菇炒肉片;盛在小盘子里;汤是山药汤;有一大碗——
婴姿看着方桌上这三样菜肴;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样子;喃喃道:“曾先生真的会烧菜啊”
陆妙想俯身嗅了嗅;很感激曾渔的细心;她是吃斋的;桌上这两菜一汤除了那一小盘于蘑菇炒肉片外;山药汤和香椿豆腐都是以茶油烹制的;荤油和茶油是很好分辨的;微笑道:“小姿你尝尝曾先生的厨艺如何?”
婴姿“嗯”的一声;取了筷子先夹了一小块豆腐吃;眉开眼笑道:“好吃;豆腐嫩滑;香椿头又香又嫩。”
陆妙想含笑道:“是不是比姨娘烧的菜更合你口味?”
婴姿眼睛笑眯成月牙儿;摇头道:“没有没有;曾先生的厨艺和娘比那还差一些;嘻嘻;娘你坐着;我盛饭。”
饭甑里蒸熟的米饭散发着香味;桌上灯盏的光线柔和晕黄;婴姿吃饭时侧头看着窗外;窗外一片昏黑;风雨声时紧时慢;这少女的神情由起先的兴奋逐渐显得怅然;说道:“不知曾先生这个时候赶回村子里还有没有热饭热菜吃?
陆妙想道:“今日是天黑得早;其实还不晚;曾先生赶回村子正好是晚饭时间。”
婴姿不说话了;慢慢吃饭;痴痴出神。
陆妙想看着婴姿出神的样子;心想:“这枫树湾不是久居之地;万一有歹人无法提防;曾公子暂时也不能向小姿提亲;前路难测啊;我心已死;再怎么受苦亦无惧无怨;只是小姿;真是让人担心;这女孩儿现在心已系在曾公子身上;嗯;下回再见到曾公子;我要与他好好说说这个事。”
冷雨凄风;黑灯瞎火;曾渔回到钤山堂;钤山堂冷冷清清;严绍庆和严绍庭都不在;严绍庆事先说了要在寄畅园那边待两天的;去见许知县的严绍庭想必是因为下雨就留在县衙或者寄畅园歇夜了;严绍庭有一个管事和两个健仆陪着;倒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
曾渔命仆妇备热水洗浴;他先去给大黑马喂豆料;然后泡了个热水澡;觉得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用饭;心里想的是枫树湾中的木屋;若能在那里与陆妙想一起用晚饭;定然是一种享受。
严氏兄弟不在;曾渔少些顾忌;次日一大早又来到枫树湾;他要借这个机会与陆妙想商议一些事情——
雨早已停了;林中空气清新;穿着新买的木屐走在落叶小径上;颇为惬意;来到独木桥边;想起婴姿昨日被风吹走的油纸伞;曾渔就沿着小溪往下寻找;走出小半里;就见那把深桃红色的油纸伞挂在溪边一株枫树的枝丫上;离地有一丈多高;在地上找到一根树枝轻轻一挑;那桃红色的油纸伞飘飘落地;除了伞边挂破了一处外;别无破损——
走回独木桥边;见婴姿提了一只木桶在溪边取水;这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翘首朝林子西北方张望;听得曾渔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惊喜道:“曾先生怎么从那边过来?”
曾渔将手里的伞一扬:“我把婴姿小姐的伞找回来了。”
婴姿喜道:“我也正打算去找找看呢;曾先生在哪里找到的?”
“就挂在溪边一株枫树上。”曾渔朝介溪下游指了指;过了独木桥;将伞递给婴姿;说声:“我来提。”将原本的半桶水加满;提着木桶往木屋而去。
婴姿满心欢喜地跟在后面;说道:“谢谢曾先生。”
曾渔道:“谢什么;这本来就是男子于的活;你一小女孩儿做这些事;让人心疼。”
婴姿心里甜丝丝的;却道:“我娘是小脚嘛;当然由我来提水了;我也不小了;再有三个月就十三岁了;我月份大;是二月生的——曾先生是几月的?
曾渔道:“我月份小;腊月的。”
婴姿“噢”的一声;又说:“曾先生有个胆瓶忘了拿去了。”
曾渔道:“我在瓷器铺看到那个胆瓶精致可爱;买下送给你和陆娘子用来插花。”
婴姿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官窑胆瓶和一个紫釉耳瓶;我娘说曾先生的这个哥窑瓶子插石斛兰、山茶、小菊、腊梅都极好;放在案头;读书作文之暇;看一看;赏心悦目。”
曾渔右手提着一桶水;上身向左微倾;说道:“你姨娘还懂插花之道啊;倒要多请教。”
婴姿有些得意道:“我娘精通的手艺还真不少;她说人不能无所事事;总要学点什么;写字、读书、下棋、侍弄花草都好;心要有所寄——我去折一枝山茶花来;林子那边就有几株山茶;已经有小花苞了。”说着绕过竹篱往木屋北边去了。
柴门开着;曾渔提了水自往厨房去;在门边差点与陆妙想撞了个满怀;陆妙想赶忙退在一边;惊讶道:“曾公子;小姿呢?”
曾渔进厨房将一桶水“哗”地倒进水缸里;转身道:“婴姿小姐去折山茶花枝了——小生有要与陆娘子说;等下;我水缸水提满。”
曾渔接连提了四桶水;将那只大瓦缸灌满了;陆妙想看着曾渔来来去去忙忙碌碌;她的心里有点乱;正待开口说话;婴姿折了一枝山茶回来了;在门外向曾渔嫣然一笑;问陆妙想:“娘;这一枝可否插在那个胆瓶里?”
陆妙想道:“甚好;你去插上;娘和曾先生有些话要说。”
婴姿身影一闪;去木屋了。
陆妙想步出厨房;立在后园那畦白菜地边上;她身量高挑纤细;显得缁袍宽大空荡;圆帽下两边耳侧露出细密的发茬;曾渔每次看到这样的发茬就想伸手去抚摸;就象他以前抚摸小妹妞妞绒绒茬茬的额发一样;妞妞现在都开始蓄发了——
陆妙想见曾渔盯着她看;面色微红;垂下眼睫道:“曾公子有话请讲。”
曾渔目光从陆妙想的光头移向天空;旭日初升;天空高远碧蓝;一群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从高天上缓缓飞过;一会儿又折成“八”字形状;虽然看不清;却可以感觉得出大雁在扑扇着翅膀努力飞翔——
“陆娘子你看;北雁南飞。”
陆妙想循着曾渔的目光仰头望;看着那一群大雁往南飞去直至杳无踪影;泪水渐渐涌满眼眶;低下头时眼泪就流了下来;赶紧转身拭泪;有些难为情道:“突然很想家乡青田;贫尼的父母双亲和姐姐的葬地都在那里;可是现在想回家乡亦不可得。”
曾渔轻叹一声;问:“陆娘子母舅家可有能投奔的人?”
陆妙想摇了摇头;这些年她等于被幽禁;与母亲的家族没有了来往;她母亲也没有同胞兄弟在世;是有远亲;可是哪里靠得住呢;说道:“只有曾公子能帮助小姿;严世蕃的那位堂弟不是很器重曾公子吗;若请他居中为媒;以曾公子的人品学问;严世蕃或许会同意。”
曾渔忙道:“不行不行;小生并无娶婴姿小姐之意——”
陆妙想急了;她可不是畏缩软弱之人;当下忍着羞涩问道:“曾公子既无意娶小姿;那想必是有了心上人;敢问是谁家闺秀?”
曾渔正视陆妙想;这女子眉目秀丽精致;缁衣僧帽;不减其容色;让他一见忘忧;说道:“陆娘子既要小生再表白一回;那小生就再说一次:陆娘子就是小生的心上人。”
陆妙想声音微颤;问:“你要娶我为妻?”
曾渔道:“正是。”
陆妙想不知为何哽咽了一下;又问:“可你怎么娶我;你连娶小姿都连说不妥不妥;你怎么能娶我;岂不是胡言乱语”
好难写;容我蓄力闯过去;也请书友们出谋划策;多多鼓励。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
曾渔明白陆妙想的感受;说道:“陆娘子现在可以说是被严世蕃拘禁而不得自由;一旦严世蕃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拘束得了陆娘子;那时小生当能娶得陆娘子——”
为了婴姿;陆妙想忍羞与曾渔谈婚论嫁;说道:“严阁老深得圣眷;朝中暂无对抗得了他的政敌;严世蕃虽然奢侈贪暴;但三年五载只怕也减不了他的富贵;且不说贫尼是出家人;即便没有出家;贫尼年齿已长;再过几年更是半老了;如何能嫁人;曾公子年少英俊;前程远大;万万不要在贫尼这里犯糊涂;令堂知道这事也定要责骂你;这岂不是贫尼造的孽”
曾渔眉头轻皱;陆妙想说得没错;他要娶陆妙想;只恐他母亲那一关都不易过;难道这真是孽缘吗?
说话时陆妙想一直留意着曾渔的细微表情;见曾渔皱眉;心中一痛;稳住心神继续道:“曾公子若真怜惜贫尼命薄;就请努力娶我家小姿;小姿清清白白;温柔善良;美貌亦是万中之选;令堂见了也必喜欢她;她才是曾公子的佳偶。”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落下来;赶紧拭泪;又道:“若曾公子再为难贫尼;贫尼会独自远离此地;寻一深山老林的庵堂青灯黄卷了此残生。”
曾渔大急;以陆妙想的性子;绝不是随口说说的;忙道:“陆娘子千万不要有这等想法;你可以说是婴姿小姐唯一的亲人;婴姿小姐怎么能没有你陪伴和爱护”
陆妙想含泪微笑;轻声道:“贫尼虽有爱心;却无能力保护小姿;也不能给她美满幸福;曾公子却有这个能力;贫尼知道曾公子是个有担当的君子——
说到这里;陆妙想突然抿唇不语;脚步声响;少女婴姿捧着哥窑胆瓶走了过来;胆瓶里插着那支含苞的小山茶;婴姿看看姨娘陆妙想;又看看曾渔;微带羞容道:“娘;曾先生——啊;娘你怎么哭了?”
陆妙想忙道:“说到一件事;高兴的掉眼泪;到底是什么事;你自己问曾先生。”
婴姿羞红了脸;扭身噘嘴娇嗔道:“我才不问呢。”
在婴姿背过身时;陆妙想向曾渔双手合什;一脸的焦急和恳求;那双美眸简直要说出哀求的话来——
曾渔心中不忍;点了一下头;陆妙想顿时展眉舒目;有一种让人心醉的美丽光彩透出;低眉礼拜道:“谢谢曾公子。”
少女婴姿捧着插花胆瓶娇羞不安地站在芥菜地边;足尖把泥地旋出两个窝;耳朵细听身后的动静;不大明白姨娘为什么要谢谢曾先生;也许是为买茶壶和笔洗的事吧;就听曾先生道:“陆娘子宽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婴姿小姐;那日就答应过陆娘子的——”
婴姿大羞;捧着插花胆瓶逃也似的走了。
陆妙想“嗤”的一笑;随即庄容道:“那曾公子何时向我家小姿提亲;明年如何?明年乡试;曾公子定能高中;那时提亲最佳。”
曾渔心沉甸甸的;说道:“陆娘子不知科考之难;小生自问没有把握中举
陆妙想并不失望;说道:“那也不要紧;曾公子尽管提亲便是;贫尼定要促成这桩亲事;小姿非曾公子不嫁。”
刚刚跑走的婴姿又跑回来了;有些紧张道:“有人过桥来了;有两三个人;不是饶管事;听口音也不象是村子里的人。”
陆妙想一惊;这里很少有外人来;既不是送米面菜蔬的饶管事;那会是什么人?
曾渔现在还是怕被人看到他在陆妙想这边;人言可畏啊;说道:“那我暂避一下;我不会走远;若有什么事;你们喊一声;我会立即赶过来。”
竹篱不过四尺高;曾渔纵身一跃而过;心里不免想起孟子那句“逾东墙而搂其处子”的名言;很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啊;回头看看;篱院内陆妙想向他挥挥手;与婴姿两个人转到前院去了。
曾渔向左绕了一个大圈;也转到前面;这里枫树密集;不容易被人发现;有意对无心;观察那几个不速之客却颇便利;只见来了三个人;都是短衫网巾;货郎打扮;各挑着一副担子;在木屋柴门前东张西望;婴姿出来隔着柴门与他们说了好一会话;就见那三个货郎挑着货担转身走了——
曾渔看着那三个货郎的背影过了独木桥;往西而行;想必是要去介桥村叫卖;他觉得其中一人似乎有点眼熟;以前在石田;经常有杉溪驿那边的货郎来叫卖;他倒是认得几个货郎;但永丰县的货郎不可能一路叫卖到分宜来吧;而且这个眼熟的背影也不是他认识的哪些货郎;真是奇怪
曾渔从林中走出;来到木屋柴门边;少女婴姿正等着他呢;笑盈盈道:“曾先生;是三个货郎;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