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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深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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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那时已经吃了忘忧草,所以不记得我了?”花峰时的语调怪异,似是才明了什么,“我那年回来,爹说你与方挚叛逃,在追捕过程中走投无路你们双双跳崖。听闻你的死讯,我只觉天旋地转,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是多么爱你,没有你的日子,教我怎么活?我万念俱灰瞒着爹悄悄上到断情峰,一狠心跳下山崖想随了你去,却只摔断了腿没死成,反而在养伤时发现有人在谷底这个山洞中生活过的痕迹,还有崖壁上开凿的脚窝。我猜你可能还活着,那时我日思夜盼的就是伤好后去找你。当我真的出了山谷,千方百计找到你时,你却仿佛从来不认识我一样。你与方挚亲如兄弟,你还与一个舞娘过往甚密论及婚嫁,你说我怎能不嫉妒?怎能不心伤?爹在我跳崖后就气急攻心而死,爹经营的组织群龙无首就散了,我一无所有,原指望找到你,与你相依为命。你忘了过去,我可以告诉你;你记不得那段情,我们可以从新开始。我小心翼翼躲开方挚的眼线,尽力讨好你,而你对我疏远冷淡如避蛇蝎。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算从前你不知我对你的爱,也不用装成完全陌生甚至厌恶恐惧的样子吧?现在我明白了,都是忘忧草作怪。其实,你对我还是有情的,是不是?” 
纪灿阳一时无言以对,若没有曾经那段难以磨灭的阴影,他或许也会喜欢师兄吧?至少忘记后还能接受重新开始。可惜,那恐怖的经历太深了,渗到骨子里,融进血肉,什么药也除不去。 
“我可以原谅你,我可以不恨你,但是我今生不可能接受你的。”纪灿阳一字一顿地说出绝情的话。 
“哈哈哈哈……”花逢时狂性大发,“好,你有骨气!方挚的尸体带来了没有?你儿子的性命还攥在我手里。” 
“花逢时,你不要得意。”柳迷亭的声音仍然冷静沉稳。只是此时他怀抱含情,他早趁纪灿阳和花峰时说话的功夫,制住花似锦,救下含情。 
花似锦的武功本不及柳迷亭,又心神全放在义父身上,被柳迷亭突袭重伤倒地,顺了半天气才开口道:“那小贱人中了我的‘日日合欢’,没有解药,断无活路。你们最好乖乖听我义父的话,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纪灿阳咬牙道:“方挚的尸体在这里。”说完一挥手带出一股内劲,将柳迷亭扛来的那具棺木卷到花逢时面前。 
花逢时迫不及待地打开棺盖,其内躺着的正是方挚,面色僵黄,一身寿衣,披金衔玉,似是早已断气。 
突然,方挚从棺材中挺起。花逢时一惊,立刻反应过来,一抖手撒出一片粉末。方挚一面屏气避开粉末,再一掌击出,正打在花逢时胸口。花逢时被打得倒飞出去,狠狠撞上洞内石壁,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受伤不轻。 
方挚正打算欺身近前擒住花逢时,忽觉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两晃竟栽倒在地上。 
纪灿阳赶紧过去扶起方挚,怒视花逢时,质问道:“你刚才撒了毒粉?快交出解药!” 
花逢时瘫软在地上森森冷笑:“我早料到方挚会诈死偷袭我,刚才洒的是剧毒药粉‘深深’,若沾到肌肤一个时辰内毕死无疑。‘深深’的解药当然是有的了,不过只有两颗,我事先吃了一颗,现在只剩一颗。” 
纪灿阳抢上一步,来到花逢时身旁,欲搜出解药。 
“搜身是没用的,我现在虽无还手之力,但我身上药丸多得很,毒药解药都有,我不说出来哪颗是,一个时辰之内你们是绝对找不到。而且别忘了你刚刚碰过方挚的身体,事实上你们两人都中了毒。解药只有一颗,你们怎么分?”花逢时一边咳着血,一边得意地笑着,“不如你们两人中先有一个自行了断,我就把解药给剩下那个人。” 
纪灿阳回头看方挚还没有醒过来,忽然笑了,眼神中心慰与哀伤纠缠。他言道:“柳公子,请你帮我照顾方挚和含情。”语气绝决,不容商量。他抽出随身匕首本想立刻刺入心窝,却还是犹豫了一下,依依不舍地回到方挚身旁,轻轻吻上方挚的唇。一触即分,他不想惊醒他,他只求死前能多看他一眼就已心满意足。然后纪灿阳抬起手臂,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尖,许下临终誓言:“我和方挚今生不能相守,但愿来世有缘再聚,白头偕老!” 
却听“当啷”一声响,匕首被打落在地上。柳迷亭看得真切,竟是花逢时将匕首弹开。 
“碧水无情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花逢时痴痴地念出这句话,长长叹息,“罢了!罢了!纪灿阳,我恨你毁你折磨你的亲人,可我到头来还是舍不得你死。我终于明白我恨你越深,爱就越深,深到不能自拔。这或许是我前世欠你的情债孽缘吧!你为了救方挚竟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其实你不知道,你死了,留他一人独活,他是绝对不会快乐的。” 
纪灿阳迟疑道:“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肯给我们解药?就算你肯,也只有一颗解药啊?” 
“你先答应我,放花似锦一条生路,他对含情的冷酷残忍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愿用我的性命抵偿。”花逢时闭上眼睛,神情肃穆诚恳,不似玩笑。 
“好,我答应你。” 
“这样我再无牵挂了。”花逢时好像突然轻松下来,从肉体到心灵,也许他真的彻悟了,想开了,他幽幽道,“‘深深’不是毒药,只是一种暂时使人昏迷的药粉而已。大量触及皮肤就昏迷得久些,少量沾染对你这样内功深厚的人来说不起作用。最后,我要告诉你—— 
深深,是你眼中流转的哀伤。 
深深,是我心底埋藏的痴想。 
深深,是你我纠缠今生却注定无缘的绝望。 
爱得深,所以恨得更深。 
恨得深,才发现爱更深。 
深深……”花逢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因伤势严重,心力衰竭而亡。 
“义父!”花似锦顾不得自己的伤,拼尽全力扑过来,抱住花逢时那具已失去知觉的身体,哭喊道,“义父,您不能丢下我!不能!”直到感觉怀中的人儿渐渐冰冷,花似锦心中的生念也慢慢淡了,断了。 
他痴痴地对着花逢时笑着:“义父,他们都不爱你,我爱。他们都要你死,我也不独活。您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这就去追您,咱们生生死死在一起!”说完,花似锦竟然自觉心脉,再不留恋凡尘。 



尾声 
五年以后,神秘消失的水云间早已被江湖淡忘。不论花逢时还是花似锦,过了季自然无人追捧。 
而北天盟已渐成北方第一大帮派,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尤其刚刚上任的新盟主纪含情推行仁治,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使北天盟在白道的声誉迅速彪升,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传说这位纪含情纪盟主武功并不高,身旁却有一位忠心的护卫形影不离。那护卫叫柳迷亭,五年前江湖上响当当的独行镖。保护纪盟主是他接下的最后一个任务,他会一直做到死。人们问他得了多少好处,是金山还是银山,他只是神秘地笑着回答:“比金山银山要宝贵许多,而且只属于我一个人。” 
在柳迷亭眼中比金山银山还要宝贵的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现在恐怕只有四个人知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纪盟主的卧房里并不安宁。 
刚刚恩爱云雨过后的一对璧人相拥而卧。 
纤瘦妩媚的人儿发着牢骚:“柳大哥,你说我爹爹和方伯伯他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居然把北天盟丢给我,一起隐居逍遥快活去了。” 
柳迷亭温柔地笑着道:“我的乖乖纪大盟主,这事我怎拦得住?我只是你爹请来的护卫而已。” 
纪含情一扬秀眉,努嘴道:“护卫?怎么都护到床上来了?” 
“你爹让我从身体到心灵都要把你照顾好啊。再说是你先勾引我的,你的魅力谁能抗拒?” 
“五年前我大病初愈,什么都不记得了,睁开眼看到第一个人就是你。我觉得你好熟悉,咱们之前一定认识的。还有,其实,我是……”纪含情把头埋进柳迷亭的臂弯中,越说声音越小,“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勾引你的。” 
柳迷亭笑得灿烂:“那当然,六年前我们就认识了,我现在才明白,我那时就已被你迷倒,直到后来再见才发觉一辈子都难以割舍。或许这就是修来的缘分,就是爱吧?”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今天一定要讲给我听。”纪含情在柳迷亭的怀中撒娇。 
柳迷亭眉头微蹙,心想又要讲故事了。忘忧草虽然可以让人忘掉过去,却止不住人的好奇心啊。但他早已精心编造好一套刻骨缠绵的爱情故事,因为他五年前就已决定,今生今世都要守护在他的“财宝”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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