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痕蛾迹-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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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到一点的快意,她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想他死。但她也没有失却的痛苦,因为她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得到过,那又怎么能谈得上失去呢?她只是觉得很空虚,很彷徨,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而去,却又不知何去何从,像藤蔓失却了大树的依靠而无法站立。这种感觉一直折磨着她,她感到无比害怕。她用酒麻醉自己,她不能清醒,她害怕面对这一切。这些天她都是这样过的,一醒来就喝酒,直到自己醉倒为止,由于喝醉了又无法安稳地睡觉,只能依靠安魂汤才能睡着。皇上和太子都看不过,皇上问道:
“你有什么如此悲伤的,你不是对这段婚姻不满吗?你不是恨冷斌吗?现在好了,冷斌一死,一切都结束了。再说,你是公主,可以再招驸马,你也不用当多久的寡妇呀。朕真的不明白你。”
“我在为我自己悲伤而已。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
皇上摇着头走了。太子问道:“盈儿,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冷斌!”
“没有!是他一心一意的想死,他对我说要一死了结我们今生的恩恩怨怨。他倒好,真的是一了百了,而我……”
“你是说他这次坚持去战是一心赴死?”
“他亲口对我说的。”
“唉,你们之间真的让孤不明白。是不是孤做错了?”
“不关皇兄的事,这是必然的结果。”
太子也无话可说,叹着气走了。盈儿不断的想: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呀?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她真的想得头痛欲裂了,她安慰自己道:“我现在不清醒,明天我一定会想到的。对,明天一定会想到的。”
冷斌过世后,盈儿真不知自己应如何生活。她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寂寞。虽然向她求婚的王孙公子络绎不绝,简直不亚于当年。但她却已对婚姻充满了恐惧,她一个也不理他们。为了排除孤独和寂寞,盈儿每天都在府中大摆宴席,夜夜歌舞升平。当然,那些文人雅士是津津此道的,盈儿府中永远都是不缺客人的。再说,人人还都怀着希望,希望能成为新的邀阳驸马,那毕生所求的一切刹那间就可得到。他们都使出浑身解数,盈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但也并不在意。她想:大家就各取所需好了,计较得太仔细也太累了。
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还是会散去。这时,盈儿又深切地感受到,其实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她不断地问自己:我以前也不是这么过的吗?为什么现在却不知适从了呢?以往和现在不同的只是冷斌在我名下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呀?她虽然这样对自己说,但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彷徨。她自嘲道:
“从前想摆脱这段婚姻的束缚,现在束缚解除了,反而无所适从。难道是精神奴隶脾性,少了绳索反而若有所失吗?”
整个房中空荡荡的,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更没有人来帮助她。
第十三章 逃离凡尘
盈儿如此生活,令许多人都看不惯,外面谣言纷飞,但盈儿完全不在意。就因为盈儿的不在意,她更成为了万众矢之的。
太子劝道:“盈儿,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难道皇兄也要给我讲《女则》吗?”
“孤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你而已。你自己知道吗,你现在已成为了万众矢之的了。”
“我不在乎。”
太子看到盈儿根本听不进,也不说什么了,无奈地走了。
过了不久,皇上驾临公主府,对盈儿说道:“你是嫡公主,是宫里各公主的典范,更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怎可如此胡作非为呢!”
“父皇,儿臣并没有胡作非为。儿臣只是在府中邀请文人雅士谈诗论画,欣赏歌舞而已。其他皇兄弟府中不也是经常进行吗?皇上还为此赞扬他们呢。”
“可你是个公主,是个女子!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女子又怎么样!只准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吗?”
“你!……”
皇上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从来也没有想到盈儿会如此,原来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盈儿不见了。他下令道:“把邀阳公主带进宫,让她在宫中好好反省。”
盈儿嚷道:“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皇上更生气了,完全不听。盈儿被软禁在原来的寝宫。盈儿看着这里的一切感慨万千,她抚摩着这里的物品,叹道:真是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呀!以前,自己经常在这里无忧无虑地弹琴,就像脱身于凡尘之中一样,虽然也不快乐,但却完全没有痛苦,自己的心是静如止水。而现在,自己又回到了这里,不但不能心静如水,而且就像置身于一个毫无生气的牢笼中,自己就像被缚住手脚的野兽,变得歇斯底里。
这几天在这里,盈儿可谓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经常在这里走来走去,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以前那个盈儿对待任何事都是以静制动,而现在的盈儿却根本无法静下来,她是那么的急躁,她烦得不断地扯自己的头发。她发起脾气来简直是看见什么就砸什么,根本就顾不得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真是谢天谢地,皇上终于来了,这样邀阳才不至于要殃及池鱼了。皇上看着这一切,皱着眉说道:“这还哪里是个公主,简直就是一个疯婆子!”
盈儿跪下来哀求道:“父皇,你发发慈悲放了儿臣吧。不然儿臣真的会疯掉!”
皇上不为所动,说道:“朕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朕想好了,你要么下半辈子就住在这里,平平静静地生活;要么就再找人嫁了,本本分分地过日子;要么就像你皇姑一样,伴木鱼青灯地度完下半生。”
盈儿痛苦地喊道:“不,父皇你不能这样对儿臣。这样的安排儿臣无法活下去。”
皇上还是不为所动,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尽快做出选择。三天以后朕来听你的选择。”
说完就要走,盈儿慌忙抱着他的双腿,哀求道:“儿臣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自由,难道父皇还要剥夺吗?这样儿臣怎能生活?父皇,你真的就如此狠心吗?”
皇上甩开盈儿走了,盈儿声嘶力竭地喊道:“父皇……父皇……!”
皇上根本就不回头。雪儿把她扶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掏空了一样。她简直不相信皇上会如此对她。她请求见皇上,皇上根本就不见她。她想见太子,也根本指望不上。她失望了,到了第二天晚上,她还是无法可施,她完全绝望了。今晚,她根本就睡不着。雪儿退下后,她单独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道:
“说什么花容月貌,才华横溢,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说完,她拿出了一把制作精美的匕首,这可是突厥王子所送的礼物,想不到自己会用它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早已没有了眼泪,此刻,她微笑着,是多么的凄美。她想留下遗言,但她却觉得自己根本是无话可说了,她回忆自己的生活,真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她闭上眼,狠心的用匕首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桌子上,她感到锥心的疼,但随着鲜血的往外流,她感到自己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似乎自己飘向一个洁白的世界,这是个她能接受的世界。慢慢的她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当雪儿发现她时,她已不省人事了。雪儿连忙召太医,好在救得及时,不然再晚一会儿就无法救了。皇上听了心惊胆战,他完全没有想到盈儿的个性如此强烈,在他的心中,盈儿一直都是温柔顺从的乖女儿。
盈儿醒后,皇上去看她,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见她有任何的表情。
皇上教训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想不到你如此的不孝。”
“其实儿臣也不想死。”
“这么说,你是在威胁朕了?”
“儿臣不敢。儿臣明白自己的地位,父皇有那么多的公主,多儿臣一个不多,少儿臣一个也不少。”
“还说不是,分明是在赌气,但怎可拿自己的生命来赌气呢?”
“儿臣在选择,父皇给了儿臣三条路选择,儿臣无法选择,在昨晚,儿臣发现了第四条路。这第四条路是儿臣在相比之下能够接受的。所以就做出了如此选择。”
皇上也无可奈何,叹道:“既然如此,你在这修养几天就回府吧。你爱如何就如何好了。”
说完,就走了。盈儿想道:我并不是无能为力的。任何事,我都不是无可奈何的,我不需要强迫自己接受,我要听从我的心做出选择。
她回到公主府,但却也无心于宴会了,也并不是害怕,而是不知怎么的失去了兴趣。她只是一个人喝闷酒而已。这段时间,郭衍又经常来。盈儿笑道:“消失了一段时间,怎么现在又来了?”
“邀阳你府上前段时间是招待文人雅士,我一介武夫又怎敢出现呀!”
“我可不这样认为,如果是一介武夫又怎会读《论衡》,又怎会对人如此细心呢!”
“那可要谢谢邀阳你的夸奖了。要出去骑马吗?”
雪儿答道:“公主身体还未恢复呢?不可劳累。”
郭衍关心的问:“公主不舒服吗?”
盈儿苦笑道:“又一次从鬼门关走过,阎罗王不要我。”
“我怎么没听说你病了呢?”
“我是自己主动去找阎罗王的,并不是病了。”
“邀阳你怎可这样,你这样很多人会伤心的。”
盈儿玩味地问道:“包括你吗?”
郭衍有些失态,但还是坚定地回答:“当然!”
“那好,什么也别说了,我们去骑马。”
说完,马上就去牵马,骑上雪峰就奔了出去,也不顾郭衍有没有赶上来。到了郊外,她终于停了下来。看到如此春色,不禁叹道:
“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所以邀阳你应该多出来走走才是。有一首叫《咏春》的诗: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
春人饮春酒,春鸟寻春声。
就是现在的写照,有这么多咏春的诗,我最喜欢这首。有一首咏春的诗,全诗无一个‘春’字,别人说高明。而这首诗填满了‘春’字而不显累赘,我觉得更高明。”
盈儿望着他,有些惊讶。
郭衍自嘲道:“邀阳你是觉得我在班门弄斧呢?还是在附庸风雅呢?”
“都不是。我真是觉得奇怪。”
“奇怪一介武夫何以有如此认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是奇怪,如果这些话是文人所说的,我会觉得总有股酸气,而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却觉得真是春意盎然了。”
郭衍听了很高兴,简直想手舞足蹈了。但他还是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第十四章 逃避惘然
皇上感觉失去了盈儿,心中若有所失,很不舒服,他在想办法补救。终于,他决定召回王然,恢复其千牛卫将军之职,再举行王然和盈儿的婚礼。他认为盈儿一定会很高兴的。说做就做,他马上下召书。
这天皇上召盈儿进宫,盈儿不知有什么事,根本就不想去,但她还是去了。当她走进大殿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居然是王然。不,一定是自己眼花缭乱了。
皇上把她的惊讶看在眼里,说道:“他的确是王然,今天父皇就把他完完整整的归还给你!”
说完,就要走。盈儿根本不知所措,王然激动地走过来,想要拥抱她。她却因过于激动而昏了过去。这时,皇上又慌忙地召太医。好在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好。王然却紧张万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皇上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心想:“看来朕是做对了。盈儿高兴得昏倒了。”
盈儿醒来后,王然向她诉说着分开以来的一切。他激动万分,原想是永别了,想不到还能相见,皇上还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而盈儿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茫然地望着屋顶,没有一丝的高兴。王然安慰着自己说:“她是因为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而无法接受,等一会儿就好了。”
而皇上看着这一切,原来的好心情却荡然无存,他真的不明白盈儿到底想怎么样。盈儿表面上平静,心里却有如波涛汹涌。她感觉到:
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不管如何,都是无法再回到过去了。有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是她此刻的心情。但这又如何对王然说呢?她是不想让他失望,更不想让他伤心了。但她又无法强迫自己接受。自己也决定要听从心的选择,不能又忘了。
于是,她当着皇上的面,对王然说道:“我已经不是当初的盈儿了,我不会答应嫁给你的,原来的盈儿早已死去。”
王然和皇上听了都很震惊,他们都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句话对王然的打击太大了,他说道:
“不管你变得如何,我还是爱你的,今生我只爱你一人,你不能如此对我!”
“有很多事你都不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我明白,不就是你无法生育了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况且王家又不止我一个儿子。”
盈儿虽然很感动,但却还是很坚决:“不止这个问题,你别逼我了。”
王然当然不肯放过她,非要她说明白不可。
雪儿哀求道:“王将军,你就放过公主吧,别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