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传-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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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道:“正是今晨虏走小红姑娘的那个百夫长!”吴郢向吴芮详细叙说如何去赎小红姑娘,而小红姑娘又是如何人去楼空的过程。吴芮叹道:“如此苦命,算是天数磨难吧,快快禀报中尉,追回的逃兵一律好言相待,为首之人若能落网,交由孤王处置。”驺徭派出的追兵追了一天,追回了十来个逃兵,为首的百夫长连同其余的十来个逃兵逃入大别山,想来是难以追回了。吴郢和吴阳兄弟双堂会审,亲自审讯逃兵,逃兵中有人交代说出逃之时确实胁走了一个年轻女子,但是追兵追上来时众人作鸟兽散,至于去向确实无从得知。逃兵们哗变的理由十分简单:军中生活本就清苦,突然之间增加军纪数条,施行起来却上下不均——将官犯禁之事屡屡发生无人过问,而士卒犯禁却按军法处置——因此众人心中不服,加上百夫长一番挑唆,众人便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弟兄俩将审讯结果如实奏报吴芮,请示如何处置此事。吴芮拈须缓声道:“兵卒有如子嗣,将官有如父母,‘养不教,父之过’,责令都尉将军以身作则,罚减俸禄五百担充作军资,派百夫长南武织带兵追回为首逃兵,倘若他们肯悔悟,一律不予治罪,倘若执意叛逃,杀无赦!”哗变对于军队来说,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轻则严刑拷打,重则当场正法,谁也没想到竟然如此轻巧便能过关。吴阳恨恨地说:“父王平日处处仁厚宽容,此事却不同以往,关系到父王的声威,更关系到日后治军打仗的规矩,怎能如此轻易放过?”吴郢想到小红天真无助的眼神,只觉得肝胆俱裂,欲言又止地等待吴芮发话。吴芮浓眉一拧:“驺将军带头犯例在先,突然之间连加数条军法在后,今日之事暂且如此处置,日后再有人触犯,惩治起来便再无辩驳。”吴郢还想说些什么,吴芮将袍袖一拂,淡淡说道:“将牛大带来,孤王有话与他细说。”吴郢和吴阳领命准备下去布置,吴芮又加了一句:“布告就按孤王方才的原话拟发。”
牛大被囚禁在偏殿的小房间里,听得有人传唤,正巴不得出来透气,见了吴芮连忙跪倒磕头。吴芮捋须微笑道:“传言牛壮士箭法了得,前日后宫逃了一只匈奴边境贩过来驯养的神鸟,能否烦壮士一显身手,将它毫发无损地射下来?”牛大不知神鸟是何物,眼中显出疑问,吴芮轻轻笑道:“那是一只极其罕见的神鸟,壮士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孤王亲自带你去看便知。”第二天清早,宫中专司驯养猎物的宦官早早启程布置,负责保卫吴芮的亲兵侍卫清道禁路,从王宫到圈猎场,足足十里路上的小贩行人全部绕道别处行走。吴郢和吴阳以及几乎足不出户的吴浅、两位未成年的小弟弟,簇拥着吴芮来到发现神鸟踪迹的圈猎场,牛大则一路小跑跟着吴芮的车驾。刚刚过了禁止狩猎的春季,初夏的圈猎场万物兴荣,众人指点着偶尔出现的动物,一片欢声笑语。吴芮命人抬来一张强弓,那弓漆黑沉重,足有五百担上下,将两个侍卫压得只喘粗气。牛大属于那种极不起眼的小人物,突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不免有些着慌,见了那张不知用何物铸造的强弓,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吴芮脸色突然一正,沉声道:“前日你在王宫行刺,孤王已经查实乃小人教唆,今日命你将功折罪,为孤王活捉神鸟,孤王不但不治罪于你,还要嘉赏你食邑千户。”吴芮的话到这里顿住了,并没有说倘若捉不到将如何处置,旁边早有善于逢迎拍马的宦官近臣欢呼起来。牛大虽然心眼迟钝,却并不十分呆傻,跪倒连磕三个响头算是领命,起身接过强弓掂了一掂,一张大嘴笑得咧到了耳根。圈猎场四周禁卫森严,场中却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众人簇拥在牛大身后,看着他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个个掩嘴窃笑不止。牛大四处张望一番,正好有一只拳头大小的雀鸟被人声惊起,扑扇着翅膀从草丛中腾空而起。牛大依旧反手开弓,挥手一箭出去,雀鸟应声落地,竟被那一箭强大的气力劈成了两半。宫人跑上前去举起牛大的战利品,众人连声叫好,吴芮不觉也微微颔首。寻了大半个圈,并没有发现神鸟的踪影,吴郢不禁替这个傻呆呆的牛大捏了把汗,心想:那神鸟可是个通灵活物,恐怕不等牛大靠近便早已飞得不知所踪。说来也巧,那神鸟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前来挑战,突然从树丛中飞出来,只见那鸟全身羽毛是一种泛着金属光彩的铁青色,尖喙如钩,更奇的是一双眼睛,有一个白得耀眼的眼圈,双目闪闪生光,极其有神。神鸟双翅横展起来有两尺来宽,翅膀不断扑腾着,闪得如同两团似真似幻的黑雾,竟能停在半空保持不动。那神鸟实际上是一种凶残无比、又狠又机灵的猎鹰,俗名海东青,生活在极寒北地,不但稀少,而且极难驯养。无论是牛大还是围观的大臣、侍卫,都被神鸟吸引得眼珠都不能错动半点。神鸟似乎知道牛大便是它的对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人鸟对持片刻,牛大举起沉重的弓,飞快地在原地连转三圈,一手持弓一手引箭,只听得弓弦发出一声闷响,箭快似流星一般疾射出去。就在牛大的箭离弦而去之时,神鸟突然直线往上空一弹,那身法奇特如闪电,竟将那支力重千均、快似流星的箭用两只铁爪牢牢抓住。神鸟得意地怪鸣一声,身体急速下坠,当头向牛大扑了下来。众人惊得几乎窒息,那神鸟的铁爪一旦抓在牛大头上,至少将被抓走一层头皮。牛大如同铁塔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就在神鸟离他头顶一尺距离、正准备放开箭来抓他的一刹那,突然腾空跃起,一把抓住了神鸟两只脚爪间横抓着的箭。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牛大已经将鸟爪抓在手中。神鸟怒嘶一声,翅膀更加快速摆动,竟将体壮如牛的牛大几乎拎离地面。牛大单手抓着鸟爪,另一只手举起那足有五百担重的强弓突然往神鸟头上一套,双膝猛然一屈,双足深深陷入泥土。牛大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神鸟的目光更是凌厉倔强,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众人看得惊心动魄,都不敢出声,只管屏住呼吸观看。吴阳不由得深深佩服牛大的气力,忍不住趋身向前,双手一齐发力准备帮牛大拉套在鸟脖子与翅膀间的弓。牛大突然发出一声有如雷鸣般的暴喝,将腰一拧,竟将那神鸟拉入了怀中。说来也巧,倘若神鸟在此时使用它的利喙铁爪,牛大顿时将被开膛破肚,神鸟却只是长鸣一声,便在牛大的两臂间低下了头,一副甘心落败的模样。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中,直到牛大呵呵傻笑出声,众人才回过神来,一齐上前祝贺吴芮喜得神鸟。吴芮伸手抚摸牛大送到他面前的神鸟,不禁仰天大笑道:“鸟是神鸟,人亦绝不是凡人!”牛大乐得抱着神鸟转了几圈,方才那番搏斗似乎全然没有给他带来疲劳。
哑子牛大凭一身蛮力和高超的箭法赢得食邑千户的消息不径而走,一时间衡山国上下议论纷纷,加上吴芮亲口颁布赦免逃兵的布告,“兵卒有如子嗣,将官有如父母,‘养不教,父之过’”之言更是传为美谈。俗话说“儿大父难做,弟大兄难为”,许多无法管束自家子弟的人家,干脆将游手好闲的儿子亲自送到军营请求接收,指望他们在军营中好生收敛,说不定也能拿些奖赏回去光耀乡里。许多贤能之士也纷纷投奔吴芮,希望能够有机会展示自己生平才学。对于这样的人,吴芮专门设置了一个幕僚机构——清议堂,这个机构不属于官制,类似于吴芮私人的智囊团。对于吴芮治理国家的手段,众臣百官无不佩服有加。在这样一种官场氛围中,即使有个别官吏注重私利,到底还是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民众对官府天然的抵制情绪渐渐消弭,吴芮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甚至远在南越边境的许多百姓,都自发迁徙到衡山国来开荒种地,这些现象推动着衡山国的农耕经济,赋税更是大大增加。吴郢的婚事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菊家老仆人菊大见秦庭已经灭亡,经过一番苦寻,终于寻回了菊家幸存下来的两位小姐——也就是菊芋的姐姐。吴臣亲自到菊芋的小独院行问名之礼,两位亲家姐姐见妹妹竟然攀上了衡山王子、当今贵为侯爵的吴郢,喜得合不拢嘴,当下与吴臣定下迎亲日期,只等喜期一到便送妹妹前来洙城行礼成亲。吴郢已经有四年未曾见过菊芋,对这位未婚妻的那点少年心动也渐渐模糊起来,尤其是与小红有了一面之缘以后,更觉得菊芋的泼辣干练与小红的温婉柔媚比较起来,似乎难以抉择。好在身为王公贵胄,三妻四妾倒也平常,吴郢这才稍微平静了些,一想到小红竟然在他眼皮底下不知去向,心中复又痛苦起来。憨头傻脑的哑子牛大被安排在王宫中给侍卫教习箭法,可他那一身箭法全凭少年在山中狩猎,加上几分天资才得以出神入化,侍卫跟随他训练箭法只能说是空话一句。不过牛大确实憨得可爱,侍卫们乐得经常与他一起笑闹一番。妹妹已经落入火坑,而后又被人虏劫等等细节牛大始终不知,只在无人时伤心垂泪。有一日吴郢恰巧碰见牛大黯然失神,心中不禁一动,走上前去将小红如何失踪的事细细叙说,听得牛大哇哇大叫,只扑到吴芮面前跪倒,又是鼻涕又是泪地磕头。等吴芮弄清楚牛大的意思,也不觉汗颜:“孤王已派人寻找月余,竟无任何消息,说来惭愧。”吴郢趁机进言道:“中原战局变幻莫测,叛兵带着一位姑娘必定不好行事,不如悄无声息派人四出打听,兴许能帮牛壮士兄妹团圆。”吴芮微笑道:“如此也好,国家日见繁荣,近期之内亦无甚战事,你在婚期将近之时也该放松片刻,孤王委你微服出访,切记不能惹是生非!”吴郢喜不自胜,将手头上的公务交代一番,换上便服,带了两个贴身侍卫离开王宫。
吴芮派人下聘迎娶菊芋做儿媳妇的事,在番阳城内传为新闻,尤其是吴芮的大亲家张善人,派自己的妻妾女仆帮忙料理嫁妆物事,关怀得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嫁人,对于十八岁的菊芋姑娘来说,理智的成分大大超过了感情,虽说她对吴郢的印象也还不错,更多还是冲着吴家的家世,自己若能做上侯爵夫人,菊家便也可以鸡犬升天,菊氏血脉中唯一的两个男丁——大姐和二姐的幼子便也可以攀龙附凤,重振菊家声威将不在话下。菊芋待嫁的心情夹杂着许多向往,这个夏天也就跟着漫长起来,此时离秋分还有一个多月。吴郢便服简从出了洙城,首先直奔九江,因为九江不仅是紧靠庐山的第一个城镇,而且是他过去的姐夫,现在的九江王英布的属地,是九江郡的首邑。从当时逃兵逃亡的路线直拉出去,便是中原地界,当时的中原正驻扎着韩信的大队兵马,项王随时可能前来攻打,战事一触即发。倘若逃兵挟持小红前往中原,随时可能遇上战事,况且无论是否遇上战事,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落入那种境地,不是死于乱兵便是沦为军妓,绝无安然归来的道理。如今唯一寄予希望的,只有他们挟持小红之后,转道九江回越地老家。倘若如此,沿九江一路询问,兴许能追出蛛丝马迹。踏入九江地界,环境较之衡山俨然一变。九江地势平坦肥沃,紧邻江口之处更是船来人往,一派繁华喧闹景象。吴郢带着随从一路打听,走入九江渡口时正值黄昏,抬头见前面街角有一处客栈,便抬脚走了进去。掌柜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头,一看来了三位气质不凡的客人,赶忙起身招呼。主仆三人正与掌柜的说话,从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一大队兵卒正步伐整齐地从栈前经过。掌柜的自言自语道:“这又是开拔支援项王,先前走过一批了。”吴郢一边慢慢吃饭饮酒一边留心算了算,这队兵卒不一会便过完了,人数最多两千左右。旁边一桌人正高声谈笑,一个满脸横肉的大个子道:“前日玉香观来了个新货,听说长得粉团相似。”一个鹰钩鼻子压低声音接口道:“那妞盘子正得很,据说为了她,郡守李大人和江鹞子差点打起来了。”大个子啧啧有声道:“李大人的妹子是九江王新纳的姬妾,江鹞子不过一个江洋大盗,如何争得过?”鹰钩鼻子立即来了精神,表情越发神秘起来:“这你就不知道吧,九江前向不是死了王妃么?据说是横死的,如今回来缠上九江王了,那九江王病得七死八活,西楚霸王来使连续征兵都去不了,哪里还有气力争妞?”一个瘦高老头神秘地淫笑道:“小老儿有福分,那货色刚到,正好让我赶上,那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