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证 作着:带刀-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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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两口子被赵怀金的动作惊呆了,半晌,韩宝山才跳着脚对女人喊道:“你是死人啊,还不去拿药来。”韩家媳妇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迭地去了。
待给赵怀金包好伤口,韩宝山动情地说:“大兄弟,老太太你就放心地交给我们。我保证,我韩宝山待老太太就象自己的母亲一样。”
“大叔,我娘以后就托付给你们了。”赵怀金了结了心头大事,抬眼看见韩家媳妇望着韩顺水发楞的目光,笑着说道:“大哥,大嫂,你们也放宽了心吧,顺水侄儿您们两位就放心交给我,拼了老命,我也不会让顺水侄儿少一根头发。”此时他的心情极好,虽然在参军和不参军之间曾经两头犯难,可现在总算是有了结果。
赵怀金的话同样也让韩宝山媳妇暗地里松了口气。
毕竟是母亲,看着门口站着手足无措的儿子,她在给赵怀金包扎伤口的时候就想到了儿子将来的处境,可想开口托付,却说不出来,一说出来,倒像是在做一笔交易。
韩宝山笑了笑,他何尝不是放下了心。对赵怀金说道:“怀金兄弟,有你这句话,我们算是放心了。虽说那个川军的长官看着人挺不错,可终究是外人,他们说的话也听不大懂。我寻思着孩子们也没多少时间进行训练。唉,战场上刀枪无眼,到时候谁也不顾不上谁。这下子好了,有你在,我们家那傻小子也算是有了依靠。我这心啊,就放下了大石头。”
说完转头看着儿子,却发现韩顺水木头人似的没什么反应,心里来气,喊道:“水子,过来,看你那呆头呆脑的样子,真是叫你娘怎么放心。”
韩顺水被父亲一阵数落,讪笑着施施然走了过来。他刚才的确是出神了。
老太太的决心和赵怀金的话给了一直在边上无法插嘴的韩顺水很大的触动。当初决定跟着韩拯国参军,对于18年没走出韩家寨方圆50里地的他来说,其实也有想出去见见世面的私心在里面。可在这一刻,面对着前所未闻的“母逼儿子上战场”,他忽然有一些明白,拯国大哥一直给他讲的“民族危难”“保家卫国”以及在关老爷庙前听戏知道的“忠孝”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儿子,韩宝山心里充满了担心。这孩子从小到大没经过什么挫折,没见过什么世面,人情世故那是一点也不懂的,这样的人居然还想着去打仗,去玩命,韩宝山心里忽然真正恨起只听过没见过的东洋鬼子来了。
“孩子,来,给你怀金大叔跪下。”担心归担心,好在有赵怀金照顾着,可比他傻不愣愣的一个人好。想到此,便对儿子说道。
韩顺水并不笨,从先前大人们的对话和刚才父亲的要求,他一下子就明白父亲的意思了。几乎在父亲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赵怀金面前。
这一回轮到韩宝山架住赵怀金阻止的双手了:“大兄弟,你别拦着,听我说。打仗那是要玩命的,顺水这孩子什么也不懂,别说打仗,连吃饭还要他娘喊。如今有你大兄弟照顾着,我和孩子娘的心也算是有了依靠。没别的意思,就当让顺水这孩子拜您为师吧。”
韩宝山这么一说,赵怀金也不好再拒绝了。站在那里,坦然接受了韩顺水的跪拜。等跪拜完,他一把拉起韩顺水,严肃地说道:“既然行了拜师礼,有些话我就要直说了。”
“是,师傅。”韩顺水改口极快,让一旁的父母暗自高兴,觉得儿子还不是太笨,可赵怀金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目瞪口呆。
赵怀金背着手走了几步,才对韩顺水说道:“你白天已经参军了,就不要叫我师傅,你还是叫我‘大叔’吧。部队上有部队的规矩,看见当官的,要叫“长官”,看见士兵,要么叫‘大哥’,要么叫‘兄弟’。
另外,你怎么晚上还在家里住?想必拯国也是在家里住吧?你们必须明白,你和拯国两个人都是没有一点军事基础的人,现在前方战事紧张,说不定天亮部队就要开拔打仗,已经没有时间对你们进行专门的训练了。所以,我要求你以后就待在部队上,不要回家住了,抓紧时间训练。回家住对你们没有一点好处。”
说到这里又对韩宝山夫妇说道:“大哥,大嫂,我知道我刚才说的很不近人情。但是没法子,这是为顺水侄子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实在想顺水了,就到部队看看吧。”
赵怀金还没说完韩顺水的娘的眼泪就下来了。
“哭啥哭,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韩宝山同样难受,可这时再怎么也要拿出一家之主的样子。骂了一句倒觉得不太好,又放缓了口气说道:“顺水他娘,没听进怀金兄弟说了吗,这是去打仗,待在部队是为孩子好。”
“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怀金说得对,想顺水了,就到部队看看吧。唉,都是东洋鬼子给闹腾的。”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这么晚了,把你们吵醒了,真是罪过。行了,你们也赶紧让孩子去睡吧,天一亮还要去部队参加训练。”
老太太的话一说,韩家三个人答应了一声,各怀心事地离开了。
“娘,”把门关上,赵怀金走回屋子,看着老太太,说了一个字竟是说不下去了。此时他心中当真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坐下吧。”老太太觉得有些累。毕竟年岁不饶人,刚才一阵激动,现在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哎。”赵怀金答应一声,坐在炕上,半晌又喊了一声“娘。”
“这孩子,光喊娘又不说话。”老太太倒是笑了。
望着老太太笑容满面,赵怀金心里酸楚无比,忍不住又流下眼泪,哽咽着说道:“娘,我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见到您,我心里,我这心里,实……实在是难受。”
老太太伸出手,慢慢地给赵怀金把眼泪擦掉,说道:“孩子,虽然娘刚才逼着你参军,可是娘这心里却真的是舍不得你走。贵儿他爹去得早,四年前贵儿又跟着去了,娘当时觉得啊,这天都塌了下来,直想着自己也去死,好跟他们爷俩团聚。
后来啊,你认了我这个娘,四年来,你鞍前马后侍侯我,我也真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了。娘这辈子有贵儿和你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是前生修了哪个福分,娘也知足了。
不是娘不要你,要怨,你就怨东洋鬼子吧。古人尚且知道精忠报国,我们难道还不如古人?听娘得话,把你一身的好本事拿出来,把你当年和兄弟们在长城的杀气拿出来,让小鬼子看看我们中国人没有孬种,为贵儿,为你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娘,我听你的。你放心,儿子决不让小鬼子好过。”老太太的话让赵怀金心里忽然间升起一股豪气,点点头回答道。
老太太咧嘴一笑,又问道:“算算日子,孩子你今年快四十了吧?”
“嗯,虚岁39了。娘,您问这干啥?”
“快四十的人了还没成个家。以前和你一说起这事,你老是找借口。原本啊娘打算今年一定要给你说门亲事的,看来是不成了。”
赵怀金不吱声了。四年来,他之所以一直坚持不娶,就是抱着给老太太送终以后再去找鬼子拼命的打算。老太太倒是提过几回,每一次都让他以“安心服侍”为理由推脱了。老太太的心思他知道,就是一直想着报孙子。
当年营长也结过亲,娶过媳妇,可是第三年,媳妇难产,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等过了几年,老太太准备再给儿子提亲的时候,东洋鬼子打了过来,营长牺牲在了喜峰口。
见赵怀金不说话,老太太心里微微叹口气,说道:“算了,不说了。娘的包袱里还有五十块大洋,原本是娘留给你讨媳妇的。加上白天那个长官送的,一共有一百五十块大洋,明天你都拿去交给部队,算是娘为打鬼子出了一点力。”
“不,不行,这不行。”赵怀金吓了一跳,马上拒绝了。看见老太太沉下脸赶紧说道:“娘,咱啥也不说了。这事您无论如何得听儿子的。儿子不在您身边了,虽然韩大叔韩大嫂他们答应儿子照顾您,可我瞧着他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咱不能给人家添负担不是?这钱啊,您留着慢慢用。”
赵怀金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老太太想了想,点点头:“也好。这样吧,我留一百大洋,剩下的你带走。你也是带过兵的人,请兄弟们喝喝酒,也能增加感情。”
“不。”赵怀金摇摇头:“娘,您没看出来吗?这支队伍是诚心诚意打鬼子的队伍,再说了,这马上要上前线打仗,也没时间请大家喝酒。这钱您还是留着吧。”
听到“马上要上前线打仗”这一句话,老太太一愣,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嘴里苦苦的。良久才说道:“娘说不过你。行,听你的,这钱娘给你留着,等打完了小鬼子再交给你娶媳妇用。好了,娘有些累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歇了吧。”
赵怀金服侍好老太太睡下,退出屋子,和衣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老太太说“我也真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了”,服侍了老太太四年,在他的心里,其实同样也早已把老太太当成了自己的亲娘。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儿时的回忆,现在只有两个哭泣的妹妹和暗自抹泪的爹娘了。
赵怀金是在和家里人逃荒的时候变成孤儿的。那一年,家乡遭了大旱,逃荒的路上,为了给弟弟治病,两个妹妹被父母插上草标卖了,可这个唯一的弟弟终究没有活过来,连气带伤心,父母竟也先后死去。八岁的他开了了整整十年的流浪生涯。
十年里,赵怀金吃尽了苦,受够了罪,可他还是坚持活了下来。直到有一天遇见了军队招兵。那时十八岁的赵怀金长得很高,却很瘦,部队不要他。
他抱准了当兵有口饱饭吃,便一路跟着部队走。两天后,一个军人叫住他,问他能不能吃苦,他说能,于是那个军人和长官说了说,这样他才当了兵。
后来知道,那个长官叫赵登禹,问他的军人是长官当时的警卫员,就是后来成为他的营长,在喜峰口拿枪逼着他撤退的营长金贵。
想着老太太一个人未知的未来,两行眼泪无声地流出赵怀金的眼眶。
天刚亮,李德明正在洗漱的时候,赵丞稷带着早早赶来的韩顺水过来。韩顺水简单地把晚上赵怀金和他娘的事说了一遍,李德明又惊又喜。他连忙让二娃子通知所有排长以上的军官赶过来商量。
聚在一起的军官们听完韩顺水的讲述,反应都是一样的。这位大家从没见过的老太太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也太让人钦佩不已。
“我准备请赵大叔当副营长,你们有没有意见?”李德明觉得首先解决赵怀金的身份问题很重要,在大家的议论中提议道。
“同意,人家四年前就是连长,带兵和鬼子打过血仗。有经验,能服众。”赵丞稷第一个发表自己的意见。
有人率先发言,后面的人就活跃起来。张贵山跟着说道:“副营长好。他是我们的大刀教练,要没有这个身份,还真不好管人。”
“说起大刀老子就火冒,”三连长董有福气乎乎地说道:“龟儿子把三连的人抽了十六个,又不给我补充。”
“就是,就是。把人都抽到二连。营长你有些不厚道。”一连的排长李自新也说道:“就一个大刀,还要挑着人练,我们这些人哪还有心思搞其他的训练。”
“求,莫的钵钵就不吃饭了?”李德明一阵火大:“你们都看了副营长的表演,全营兄弟能练吗?不说别的,就说你李猫,全身没有了二两肉,瘦得跟到个干芯一样(干芯――稻草杆)。你能挡开鬼子的刺刀,再一下子把头砍下来?”
顺着李德明的话,大家都看着李自新,猛然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笑锤子笑,你们还不是一个求样。”被嘲笑的李自新有些受不了,大声喊道。这下子笑声更加猛烈了。
“好了好了,再笑就把李猫笑黄了(笑黄了――彻底没有自信了)。”李德明招呼了一声,待场面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我们川军个子矮,瘦人占了大部分,所以不能东施效颦,觉得大刀好用就一窝风都去练大刀。”
“营长,你说‘东施效颦’是啥子意思?”蔡成宾奇怪地问道。
“瓜娃子,这个都没听过。是一句成语。”二连长张贵山撇撇嘴。这下董有福不干了。蔡成宾可是他的手下,他立刻反击道:
“张秀才,宾娃子问的是营长,你搭锤子话。你虾子好歹还是个连长,人家宾娃子不过是个排长,有你这么踏雪人的吗(踏雪――侮辱)?老子晓得,这里面就你虾子读过什么狗屁大学,你肚子里墨水多,你要想解释成语就好好说,莫在那里冒酸水(冒――炫耀;酸水――知识,见识)。”
这话把张贵山噎得够呛,涨红着脸,说了两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哎,董连长,你朗个骂人喃?”二连的排长顾新民站起来替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