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证 作着:带刀-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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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老哥,部队马上要出发了,你还不去准备,找到我有啥子事?”李德明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开口问道。
柴万红艰难地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出来:“兄弟,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
当初说过的话,当初说过的话……李德明重复了两遍,猛然间想起是什么了。
“不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你走了我咋个办?不行,坚决不行!”隔了一会才诚恳地说道:“哥子,不瞒你说,虽然我现在是营长,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营长,把自己当副职。你的经验,对我来讲,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换的。
我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多人,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排长。这些日子要是没得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过过来的。再说好歹我们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兄弟,咋个说走就走喃?”
李德明的挽留让柴万红很感动,但是既然已经说出了要走的话,他也放开了:“兄弟,我也舍不得你们啊。这几十天的生生死死,是个人他就要讲情义。可是这里是我的家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能眼看着鬼子在这里烧杀抢掠?想想马家梁子,想想那些无辜的老百姓,想想那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看着柴万红已经流满眼泪的脸,李德明竟无话可说!谁不爱自己的家乡?谁不爱自己的亲人?眼睁睁地看着侵略者把战火烧到家门口,却要离开家乡,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无情的事情!
柴万红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兄弟啊,到哪里都是抗日救国,到哪里我们都是一腔热血!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论武器我们比不过小鬼子;论地利,小鬼子却是比不上我们的。我留在这里,自认为能够更好地杀敌,能够更好地保卫我的父老乡亲。”
此时此刻,李德明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哥,是再也留不住了。忍住悲伤,强迫自己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哥,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唉~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家乡有难,当奋起抗争,不枉费我等中华大好男儿。”心理盘算了一下,说道:“做小弟的,也莫的啥子好送的,二十把短枪,十支长枪,两箱子弹,就当是我们川军给你的辛苦费。”
柴万红先是大为感动,紧跟着是大吃一惊:“这不行,你们的武器装备本来就很吃紧,我怎么敢再拿这些东西?”
“留给谁,谁不是打鬼子?”李德明摇摇头:“我知道你准备就近投奔八路军,他们那里也是缺枪少弹,你带着这些见面礼去投奔,必然对你有非常大的好处。再说,你也了解我们,我们是打阵地战的,缺的是重武器,这些手枪什么的,可有可无。八路军既然都是打游击战,手枪就非常重要了。”
看着李德明诚恳的脸,柴万红竟是无话可说!以前支听过四川人虽然狡猾,但是讲义气,重情意,想不到今天自己居然能够亲身体验!
“兄弟,”柴万红紧紧握住李德明的手:“谢谢你了。想起我们阎长官对你们的所作所为,我身为山西人真的是很惭愧。”
“打住,打住!”李德明连忙打断了柴万红的话:“山西向来是出土财主的,抠门得很,一个个都是些糖鸡公,不仅要不到东西,一个不小心还要被粘一驮走。阎长官不过是里面的佼佼者而已。
可是你看看我们从太原到这里的这一路上,山西老百姓给我们的帮助,那真的是不摆了。带路、让屋、做饭等等,想到这些啊,那些不愉快的就莫的啥子了。
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享福的。远离家乡几千里路,跑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打鬼子,为了啥子?往大的说,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往小的讲,还不是为了老百姓?我们遇到的陕西山西的老百姓,哪一个不是对我们热情有加,待若亲人?就是我们队伍里的那些个挑夫,也是心甘情愿跟到我们,毫无怨言。
兄弟,听那些老油子讲(老油子――老兵痞子),当年打内战的时候,老百姓可是躲都躲不赢(赢――来不及),就冲这一点,你看看我们打仗的那个劲仗(劲仗――精神),那些阵亡的兄弟和我们这些即将阵亡的兄弟,也算是值得了,也不枉出来这一回了。”
柴万红十分诧异地看着这个年轻的营长,他心里清楚,李德明说的当然都是实话,他想不到的是川军竟然有这么高的抗日热情。
“唉,虽然打了败仗,但是想不到你们川军的士气还那么高,不知道我们那个阎长官为什么非要把你们赶走。”柴万红不由自主地发了一句牢骚。
李德明苦笑了一下:“莫的啥子关系。我们初来咋到,没做任何准备就上战场,既不知彼也不知己,不打败仗才是咄咄怪事。只是我们一路辛苦赶到这里,原本还想好好和鬼子打一仗,结果却是这样,心理有些委屈。唉,被人当死耗子甩了也就罢了(当死耗子甩了――背信弃义),还要遭受白眼和诬陷,这个二战区待到也莫的什么意思。”
“话也不能这么说。川军的好坏,这山西的老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们一路过来军纪严明,要不然蒋委员长也不会给你们嘉奖了。”柴万红反倒安慰起李德明来了。
李德明一笑:“说得也是。幸好五战区李长官还愿意收留我们。要不然,天下虽大,竟无我川军抗战救国的地方了。”
说到即将赶赴的战场,柴万红也笑了:“五战区基本上都是你我这样的杂牌军,李长官更是广西人,他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五战区必然会待所有的部队都一视同仁的。你们这一去再也不会象在山西这里受那么磨难了。”
“可惜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李德明遗憾非常,不待柴万红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出去和骚鸡公他们几个告个别吧,从此以后,还不晓得能不能再见面。我这里向长官部打个电话通报一声。”
等到李德明打完电话出来,柴万红正在和赵丞稷等人说什么,声音还有些大,看样子柴万红的离开理由他们并没有同意。看见他出来,赵丞稷张嘴就说了一句:“明娃子,你娃没求得本事,这么一个副营长都留不下来。”
“赵连长,不要怪营长。他很真心实意地挽留过我,是我自己不愿意。唉,故土难离,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的这个心情。”柴万红没等李德明解释,赶紧说道。
“故土难离!”李自新撇撇嘴,不满地说道:“你虾子倒是故土难离,我们川军十几万兄弟就‘故土好离’?你也说过,到哪里都是杀敌报国,自己缺偏偏想留下来。”
李德明苦笑着阻止了李自新下面的话:“行了行了。山西还在打仗,副营长地形熟悉,打鬼子完全可以扬长避短,留下来也有道理。刚才我向长官汇报了。他也同意副营长留下来。其他的废话不要说了,你们几个出发的准备工作做完了没有?”
听说长官已经批准柴万红留下,赵丞稷等人也不再说什么。柴万红很是感激川军的理解,也明白这些兄弟刚才的话其实是反意,是舍不得他离开。
“兄弟们,”他看着这群生生死死的伙伴们,有些哽咽:“我也舍不得大家,我也舍不得川军。虽说到哪里都是打鬼子,可是这里是我的家乡。我岂能眼看着鬼子肆无忌惮地蹂躏家乡而放心地到别的地方去?兄弟们,我……”
他忽然说不下去,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赵丞稷上前,一把死死地抱住他,说了一句:“兄弟,保重。”转过身,一边抹眼睛,一边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队伍走去。
其他人也一一向他告别。最后一个,却是一个小兵。李德明认识他,叫邓绪。就是他,在平遥打伏击的时候,这个兵一枪打死鬼子,打伤军马。
“副营长,我还想跟到你学枪法,现在莫法了。”邓绪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四个鬼子用的地瓜手榴弹交给柴万红:“这个是我缴获的,比我们的手榴弹好使,也算是我的一点礼物,多杀一些鬼子。”
柴万红小心地接过这四个手榴弹,看着邓绪点点头:“谢谢你。你的枪法已经很不错了。我听营长说你一枪打俩,厉害。只是你开枪太慢,以后只要是训练出枪的速度。”
“嗯。不耽误你和营长说话了。敬礼!”邓绪答应一声。郑重地向柴万红行了一个军礼,离开了。
“这个娃儿是个好苗子,你以后要多练练他。”看着邓绪离开的背影,柴万红对李德明说道。
“我晓得。”李德明的心思没有放在这上面,转口说道:“邓长官下午要到八路军总部去告别,你就跟到他一起去。等一会我派人把东西和你都送到司令部。”
“那好。兄弟,谢谢了。”柴万红强迫自己面露笑容,伸出手握住李德明。
“谢啥子。兄弟,保重。”李德明也笑了,豪情万丈地说道:“等到抗战胜利,你到四川来,‘味在四川’,我请你吃遍四川的美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吃过午饭,李德明率领全营出发了。
等他们赶到风陵渡渡口,却看见那些渡船的艄公忙不迭迭地划着船往对岸走,把一干士兵急得跳脚,怎么喊也无济于事。
军情似火,可是面对还未结冰的滔滔黄河,李德明也是干着急。这时几个士兵押着一个老百姓过来了。
“营长,这个是还来得及跑的船工。”一个士兵报告说。
船工50多岁,多年的风霜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看着眼前这些拿枪的士兵,却没有露出一丝惧怕,反而全是鄙视的眼神。
“老大爷,你们为啥子看见我们就跑?”李德明挥挥手让士兵把老船工放开。他很诧异对方的表情,更奇怪对方的行为。
“哼。”老船工没有理会这个当官的,把头偏向了一边。
“嘿,你这个老虾子,找死老子成全你。啥子人嘛,耽误军情他还有理一样。”身旁的通讯兵大怒,上去就推了一把。
“住手!”李德明喊了一声,上前一步,和颜悦色地说道:“老大爷,我们是川军,急到要过河赶火车。你们为什么一看见我们就跑?”
大约是李德明的态度让老船工赶到不一样,终于说道:“我们这里只渡打日本人的军队,不渡逃跑的军队。我认识你们,一个多月前你们才从这里渡河,说是去打日本人,现在胆小准备逃跑了?”
周围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这让老船工很是纳闷。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德明忍住笑,反问道:“你看过逃兵有这么整齐的队列?逃兵有这么高的士气?逃兵还拿着这么完备的武器?呵呵,老人家,我们就是过河到潼关坐火车,再赶到山东去打日本人的。”
他连续三个反问把老船工文愣住了。左看右看不放心,又问道:“你们真的是去打日本人的?不是逃兵?”
“我们不是逃兵。”李德明再一次笑了:“我们是打日本人的川军。因为从潼关坐火车要快得多,也方便得多,所以我们从这里渡河去潼关。”
“我明白了。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逃兵。”老船工终于明白了,一下子高兴起来:“你们等着,我去把其他人叫过来,帮你们渡河。”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深夜,李德明他们坐上火车,赶往战火纷飞的山东抗日战场,身后,是源源不断的川军第22集团军的官兵。
第二十九章 韩家寨子
韩家寨是山东莱河附近的一个不起眼的寨子,这里距离着名的微山湖不远,全寨200多人,除了寨里最大的地主韩东昌的二儿子韩拯国以外,几辈人都没有人走出过村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熄,一年到头仅能维持温饱的农民们,依旧过得很是平静,似乎外界的一切,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在1937年的年底,这样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先是大量的难民路过这里,紧接着就是天上飞过的飞机。以及偶尔传来的零星炮声。
不要说孩子们,就连大人也从来没有见过飞机,所以每当天上传来“嗡嗡”的怪声时,总会引起一大群老少爷们的顿足观看和议论。不过大人毕竟是大人,除了看新鲜,更多的是在传论前几天前回来的二少爷韩拯国。
“东家,您说这二少爷怎么就把名字改了?以前不是叫韩元吉吗?”佃户韩腾看见韩东昌望着早已没了踪影的飞机,摇摇头叹了口气,情绪不好,赶紧小心地转移了话题。
“唉,听老二说,外面东洋人打过来了,韩主席已经准备放弃济南逃跑了。他忧国忧民,就把名字改了。拯国,嘿,他一个娃娃家,当真能拯救国家吗?”
韩东昌还有层意思没说。这个二儿子自幼体弱,这名字还是韩东昌请济南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给起的。还别说,打取了这“韩元吉”的名字以后,人是越长越精神,也极少生病。当初花了两块大洋,可把韩东昌心疼得不行,几年以后说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