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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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成功会导致马耳他法国间谍的完全清除。很久以来,英国在地中海及非洲、亚洲海岸的各种行动,几乎都在采取之前,就遭遇了法国人针锋相对的反击,而且很清楚,秘密情报是从马耳他送到法兰西去的。局势非常严重,海军部甚至派了它的代理二等秘书伍瑞先生前来进行调查;不过上面提到的成功,却是马图林的独自发现。他发现了法雷塔的法国间谍头目,以及他的主要同伙或者同谋——一个英国行政机关的高级官员。此人名叫布莱,出生在海峡岛,他所处的地位,对于给敌人收集最重要的事实、计划、动向,都是非常有利的。在劳拉·菲尔丁不知情的帮助下,马图林通过漫长复杂的运作,才获得了这样的发现;但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必须离开法雷塔,因此他只好把情报转送给伍瑞先生和总司令,以便他们去采取行动。当时伍瑞正在西西里岛逗留几天,而上将则在土伦港附近的海面上。因为写信必然会暴露他的身份,对这样的做法他感到有些迟疑,他宁愿保守秘密,而不想泄露自己为约瑟夫爵士工作的这个身份——为此他曾谢绝了和伍瑞或者上将的参谋——东方秘书坡科克进行合作。伍瑞以前是财政部的人,因此是海军情报圈内的新手。马图林觉得,对缺乏经验的人来说,这件事太过于微妙了;再者,他还了解到,伍瑞并没有取得约瑟夫爵士完全的信任。这也并不奇怪,因为尽管伍瑞聪明能干,却是个衣着人时、花钱无度的人,而且喜欢赌博,在小心谨慎这方面,他做得一点也不出色。这条关于缺乏经验的反对理由,用在坡科克身上也同样合适,不过从其他方面看,他称得上是上将在本地的情报机构中一个出色的头目。可就算伍瑞和坡科克两人更加不堪,就算他们是十足的蠢货,马图林还是会写信给他们。他的发现非常重要,而且两人当中随便哪个最先到达法雷塔,只要能利用他准确、详细的情报,带上一个班的卫兵,就可以在半小时内清除法国人的组织。就算把他的真实身份泄露十遍,他肯定还是会写信的,首先是写信给伍瑞,十有八九,伍瑞回到马耳他的时间会比上将早得多。这是因为,虽然马图林有不少情报工作的经验,虽然他非常敏锐、小心谨慎、富有洞察力,在几次行动中他都死里逃生,而他的很多同事都死了,有些还是被折磨而死的,但他也绝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也会犯错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伍瑞本人是个法国间谍,此人崇拜波拿巴的程度,和马图林憎恶波拿巴的程度一样深。斯蒂芬只知道,伍瑞是个有点浮华、不太可靠、过于聪明的家伙;他不知道伍瑞还是个叛徒,甚至都没有怀疑过他。
自从离开法雷塔之后,斯蒂芬一直急切地渴望了解他写信产生的结果。而且,本来在旗舰进港的时候,他就想登船拜访了,不过,考虑到海军的礼仪,考虑到一个军医对坡科克不合时宜、非同寻常的造访,肯定会激起一些议论,从而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他的隐蔽性,由此损害他作为间谍的可用价值,更不用说危及他自身的安全了,他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约瑟夫爵士寄来的另外一些信件却是私信,其中某些部分需要对词句和形象做一番破译才能读懂——在信上,约瑟夫爵士用隐晦的字眼,谈到了白厅甚至海军部里的勾心斗角,谈到了海军部委员会所遭受的暗藏不露的影响,谈到了幕后的交易,还有他的朋友和同事们被撤换或者被拒绝升迁的消息;看来约瑟夫爵士现在非常灰心丧气。不过最近的一封短信,却是用一种相当不同的调子一挥而就的,信中对身处美国的某人的作为,表露了深切的赞许。此人送来的情报表明,美国海军部里经常受人推举的一个计划,现在即将付诸实施了,为了简便的缘故,这个计划被称为幸福,它涉及美国在太平洋的行动。“你会在旗舰上听到一切的,我在信里就不说细节了,免得让你生厌,”约瑟夫写道,“可是在我看来,在这个关头,一直到风暴平息的时候为止,对于考察世界另一边的鞘翅目昆虫,可以说的话很多;对于追逐幸福,可以说的话也很多。”
“这是世界上最徒劳的追逐。”斯蒂芬想道,不过他只用头脑的一角想着这件事,一个强烈的愿望却占据着头脑的其他部分,他想知道在马耳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想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戴安娜做出辩解,免得她做出不计后果的急躁举动,因为戴安娜是惯于这样行事的。
“小艇,嗨。”“卡勒多尼亚”号上有人喊道。
“‘惊奇’号。”邦敦回答。旗舰上马上开始准备起迎接舰长的仪式。
虽然马图林大夫在海上度过了很多年,但他还是没有沾染上一丁点航海术的气味。他曾经很多次失足落水,他乘坐的小艇和皇家海军每一种等级的军舰之间的海水,他都设法掉进去过;他还掉进过马耳他港口小船和坚固的石砌码头之间的水里,掉进过瓦品老台阶和泰晤士河平底大船之间的水里,就不要提更不稳当的船只了;而现在,尽管“卡勒多尼亚”号安装了宽大的舷梯——一种扶手和拉索上覆盖着红色呢布的高级扶梯,尽管水面也完全平静,他还是差点成功地穿过最开始两级舷梯间的窄缝,直落到旗舰的船舷下面。可是邦敦和划尾桨的杜德尔早就习惯了他的古怪行为,他们及时抓住了他,他惊叫咒骂着,被放回到扶梯上,只是长袜撕破了,小腿也稍微擦破了点皮。
在后甲板上,杰克已经和“卡勒多尼亚”号的舰长聊了起来,而马图林大夫也看见舰队的军医哈林顿大夫迎面向他走了过来。他们非常热情地互致问候,两人又聊了聊目前流感的情况,接着哈林顿大夫邀请他去观察两例奇怪的伤寒症,以前还从没见过这样成对出现,完全对称的病例呢。
传来口信的时候,他们还在观察那两个浑身显出细微斑点的病人。口信是:等马图林大夫忙完之后,是否可以留出一点时间,见一见坡科克先生?
斯蒂芬急切的眼睛一看见坡科克先生的脸,他就知道有人出了纰漏。“莫非没有抓到勒绪尔。”他把手放在坡科克的衣袖上,低声说。
“恐怕他听到了风声,知道伍瑞先生要去抓他。”坡科克说。“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是抓到了他的五个同谋,都是意大利人或者马耳他人。没等我们逮捕他,布莱就自杀了,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些马耳他人或者意大利人在审讯的时候交代了吗?”
“看来他们都非常乐意交代,不过没什么可交代的。他们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家伙,是些传话的人,是杀人帮手,指挥他们的人用的是化名。伍瑞先生确信他们无法告诉他任何东西,就把他们交给行刑队枪毙了。”
“他有没有托你带什么口信给我?”
“他让我转达最衷心的祝贺,祝贺你的成功,对你不能亲自到场表示无限地遗憾,但是,因为他身体不适,特别是因为我会向你转告他行动的过程,他恳求你原谅他目前无法写信。他对安德烈·勒绪尔的逃脱,痛惜到难以表达的程度,可是他相信,既然政府已经悬赏了五千镑,我们不久就能抓住勒绪尔。他还相信,布莱的死割断了马耳他和法国之间叛逆的通讯联系。”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马图林说,“看来你好像对布莱的死有所怀疑。”
“是啊。”坡科克把手握成手枪的模样,指向太阳穴,说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炸开了。可布莱是个左撇子,干什么事情都用左手,手枪却掉在头的右侧。”
斯蒂芬点了点头,在情报工作比较粗野的层面上,死因不明的事情是司空见惯的。“至少我希望我可以假定,菲尔丁太太的特赦已经得到了批准——她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了?”
“噢,是的。”坡科克说。“伍瑞先生马上办妥了那件事情。他说在你非凡的努力之后,这是他理应做到的。而且他叫我转告你,他准备从陆路回国。要是有机会效劳的话,他会很乐意帮忙的。今天晚上有信使出发去他那儿。”
“非常感谢伍瑞先生。”斯蒂芬说。“也许我会仰仗他的好意。对了,我会把一封信托付给他,我想让我的妻子尽快收到。”
两个人都沉思了一会,接着谈起下一个话题。斯蒂芬说,“你当然见过奥布雷舰长关于赞布拉事件的正式报告?我不适于谈海军方面的事情,可我关心政治,我很想知道现在我们是怎么对付总督的。”
“啊,这方面我可在行多了。”坡科克说。“处理法雷塔的法国间谍,我大概不会比伍瑞先生干得更好,可东方事务却是我的专长,而在马斯卡拉……”他把椅子挪近了一点,把他多毛丑陋的脸孔扭曲成诡诈的,甚至是无赖的模样,“领事艾略特先生和我安排了一场弑父的事变,你能想象得出的最干净利落的弑父场面,而且我觉得,现在我可以保证,我们会有更容易支配的新总督了。”
“要是一个人有很多妻子、很多嫔妃、无数的后代,就比较容易促成弑父,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斯蒂芬评论道。
“正是如此。在东方的政治里,这是个自然的手段。而在西方,对于它的运用,却仍然有相当的偏见,也许你会好心地避免在上将面前提起这件事。我采用的说法是‘突兀的王室更迭’。”
斯蒂芬用鼻子吸了吸气,又说,“伍瑞先生说他身体不适。这仅仅是一种说法,仅仅表示不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写出来,还是有事实上的根据?也许哈特上将在‘坡勒克斯’号上殉难对他影响很深?可以想象,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一个随意的观察者所能看见的要深。”
“噢,至于这个么,”坡科克说,“当然他举哀服丧,做法和女婿的身份是相称的;可是我看,对一个突然继承了三四十万镑的穷人来说,他所受的影响比我们指望的深不了许多。他确实身体不适——非常不适——不过在我看来,其原因是极端的神经紧张、身心的疲惫,也许还有严酷的高温。我的同事,我这是私下和你随便说说的,我看他没有多少耐力。”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他有了很多钱。”斯蒂芬微笑着说。这是因为,他们两人在马耳他日复一日玩揍三十分的时候,伍瑞输给了他很大一笔钱。“你觉得上将会想要见我吗?等东风一停,我还急着要到石峰顶上去呢。”
“噢,我肯定他会想要见你的。有个美洲计划,他希望和你讨论呢。事实上我正在奇怪,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叫我们进去。他今天有点古怪。”
他们相互看了看对方。“美洲计划”,显然就是约瑟夫爵士信上提到的那个计划,除此之外,斯蒂芬还非常想知道,对杰克在赞布拉海湾的所作所为,上将持有什么样的意见;坡科克则非常想知道,斯蒂芬中午到直布罗陀的石峰顶上究竟去干什么。两者的问题都不正当。但坡科克的问题要琐屑得多,于是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或许你在石峰顶上有个约会?”
“说起来,我确实有个约会。”斯蒂芬说,“每年这个时节,除非刮起地中海强烈东风,很多鸟都会飞过海峡,鸟的数量多得惊人。当然,这些鸟大多属于猛禽类,我肯定你是知道的,它们一般总是选择在水上停留时间最短的路线,所以,你可以看见成千只蜜蕴鹫、小鹰、隼、鹞子,还有鹰在一天之内穿过海峡。可是还不止猛禽类,还有其他鸟和它们结伴。当然有无穷无尽的白鹳,但根据可靠消息,有时候还有黑鹳呢,上帝保佑它们,我从来没见过那种鸟,它们栖居在遥远的北方,住在潮湿的森林里。”
“黑鹳,阁下?”坡科克面带怀疑的表情,说道,“黑天鹅我倒听说过,可是……时间不早了,也许我该给你介绍些这个美洲计划的大概。”
“奥布雷舰长,阁下,”亚娄先生说,“上将现在可以见你了。”
杰克走进大舱的时候,他的第一印象是司令官喝醉了。这小个子苍白的、皮革一样的脸泛出粉色的红晕,他的驼背挺得笔直,他通常冷淡的、眼帘低垂的老眼像年轻人一样闪烁着。“奥布雷,我很高兴见到你。”他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把手伸过铺满文件的书桌,和杰克握手。
“乖乖,还真是礼貌。”杰克想。他稍稍放松了一些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在上将指给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很高兴见到你,”佛朗西斯爵士重复道,“而且我还要祝贺你,祝贺你取得的巨大胜利。是的,如果比较双方的损失,那么在我看来,那确实是个巨大的胜利。可要是别人只读你的正式汇报,就没人会这么看。奥布雷啊,你的问题在于,”上将慈祥地看着他说,“你不会给自己吹喇叭,因此也不会给我吹喇叭。你的汇报,”——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