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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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抹香鲸在海底看见龙涎香,把它吃了下去。”杰克说。“脊美鲸和长须鲸却没法做到,因为有鲸须挡着呢。”
“也许真是这样,阁下。”艾伦说,“我们的医生却幻想它是从鲸鱼自身长出来的,可是他并不能真正想通这一点。这东西像蜡一样,是非动物性的,这一直让他困惑。”
“那你们在检查鲸鱼肚肠的时候,有没有找到一些呢?”斯蒂芬问。
“遗憾的是,只找到过一丁点,”艾伦说,“而且只在一头鲸鱼身上找到过。我们很少能彻底搜查,因为我们全部都是、或者几乎全部都是在海上把它们剥皮的。”
“我还从来没见过龙涎香呢。”莫维特说。“它是什么样子的?”
“光滑的圆圆的一团,没有特定的形状。”艾伦说。“你刚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它是斑驳的或者带云纹的,深灰色,很像蜡,气味也很浓,可是分量不重,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浅颜色,要硬得多,而且开始变得很香。”
“龙涎香炒鸡蛋是查理二世最喜欢的一道菜。”马丁评论道,而普林斯说,“我看它和等重的金子一样贵。”
他们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慢慢地传递着白兰地酒瓶,过了一会儿艾伦继续说,“因为只要天气允许的话,我们总是要剖开鲸鱼的,所以里德贝特先生乘机了解了它们的生理构造。”
“棒极了。很好。”斯蒂芬说。
“他和我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我常会去帮他。我希望我还能记得他解释给我听的十分之一,可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记得只有下腭上有牙齿;两个鼻孔是连通在一起的,组成单通道带阀的喷气孔,因此有不对称的脑颅;差不多看不见骨盆的痕迹,也没有锁骨,没有胆囊,没有盲肠——”
“没有盲肠?”斯蒂芬叫道。
“没有,阁下,一点也没有!我记得有一天,天气很平静,鲸鱼在船边平稳地浮着,我们用手检查了整个大小肠,一共是一百零六英寻——”
“噢,天啊。”杰克低声嘟囔着,推开了自己的酒杯。
“——连盲肠的影子也没有发现。没有盲肠;可是话说回来,它有巨大的心脏,足足有一码长。我记得我们把一个心放在网里,拉到了舰上来;他测量计算之后,发现一次心跳输出十到十一加仑的血——主动脉有一英尺宽。而且我还记得我们很快习惯了站在巨大温暖的肚肠里,记得有一天我们开了一头鲸鱼的膛,里面还有一头小鲸鱼,他还指给我看脐带、胎盘,还有……”
杰克把思绪从艾伦的讲述中转移到了别处。比起大多数人来,他见过更多因为愤怒而流的血,他并不是过于神经脆弱的人,但他不能忍受心平气和的屠宰。普林斯和莫维特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心态。艾伦马上意识到,大舱作为一个整体,并不喜欢他说的事情,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杰克从沉思冥想中回过神来,听到了约拿这个词;在恍惚的一刻,他还以为他们在说侯隆呢。但随后他意识到,艾伦是在说,从它们的生理构造来看,毫无疑问,是一头抹香鲸吞下了那个预言家——有时候抹香鲸在地中海也能见得到。
水手们很高兴能从有关输卵管和胆结石的话题中解脱出来,他们谈论起在直布罗陀海峡以内看见过的鲸鱼,谈论起他们认识的其他约拿们,谈论起载有约拿们的航船可怕的命运,而且杰克的晚会结束得更加文明,话题又从海上转移到了陆地一他们看过的戏,参加过的舞会,还有个关于猎狐的一弗隆一弗隆地详尽讲述的故事:要不是因为天色变暗,莫维特又跌进了田里的排水沟,他和费尔尼先生的一群猎狗肯定是会抓到猎物的。
而尽管大舱躲过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下级军官室却没能逃得过去,因为没有舰长在场,航行官变得更加无畏了,在医生和随军教士的支持下——或者确实可以说怂恿下——不顾他同餐室军官们的非难,他可以把自己强健的记忆力所能保留下的所有生理解剖知识和盘托出了;而且话说回来,有疑病症倾向的军需官亚当斯先生就很喜欢听;而所有和性稍有关联的事情,海军陆战队的霍华德听得都很着迷。
然而并非所有的细节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甚至并非都和解剖学有关。“我读过有关北海航行的书,还有关于捕鲸的书,”马丁说,“可对捕鲸业的经济学,我从来也没形成过清楚的看法。从经济的角度,你会怎样比较南海和北海捕鱼业。”
“在我年轻的时候,”艾伦说,“在格陵兰水域还兴旺的时候,我们曾经估计过,五头好鱼就可以支付航行了。每次航程,平均一条船我们可以得到十三吨油,还有接近一吨的鲸鱼骨头;在那些日子,一吨鲸鱼骨头可以卖到五百镑。而油是二十镑一吨,或者稍微好一些,而且还有渔船的赏金两镑一吨,所以你也许可以得到四千五百镑。这些钱要在五十个人之间均分,当然捕鲸船本身也要分红;可就算这样,航行还是有利可图的。但是现在,虽然油已经涨到三十二镑,骨头却跌到了不足九十镑,而且鲸鱼也变小了,变少了,也更远了,所以你得捕二十头才不会亏本。”
“我没想到鲸鱼骨头这么值钱。”军需官说,“它可以用来做什么?”
“装饰品。”艾伦说。“女帽头饰商和裁缝们用的装饰品;还有雨伞。”
“那么和南海渔业相比怎么样呢?”马丁问。“因为要是只抓抹香鲸,那在南海就没有骨头可言。航行仅仅是为了鲸油。”
“确实如此。”航行官说。“而且要是你把两者对比起来考虑的话,抹香鲸只出两吨油,而一条好的格陵兰鲸鱼要多出十倍,另外还有上好的骨头,你会觉得南海渔业是件愚蠢的事;因为,就算抹香鲸的油,价钱比一般的高出一倍,就算鲸蜡也可以卖到五十镑一吨,可还是不够补偿骨头的损失。噢,天杀我的——我是说,噢我的天哪,还是不够。”
“请你解释这明显的矛盾。”斯蒂芬说。
“是这样的,大夫。”艾伦说,他微笑着,面带着知识优越者的——甚至是智慧优越者的——全部的善意,“你有没有看出来,关键在于可用的时间?在北冰洋——在格陵兰渔业——我们是四月初出发,一个月之后到达冰的边缘。在五月中旬鲸鱼来了,到六月中旬它们就离开了,剩下的是那些恶劣的长须鲸,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酒糟鼻。要是你还没装满一半的琵琶桶,你可以不妨向西到格陵兰海岸,沿着浮冰试试运气,一直干到八月;可到那个时候,天就开始变暗、变冷了,就是回家的时候了。在戴维斯海峡也是同样,不过要是你不在乎冒险让冻住,冻到第二年,不在乎你的船给冰挤碎,不在乎你给冰熊吃掉,你还可以在那些海湾里呆得久一些。而抹香鲸生活在温和的热带水域,你尽管呆多长时间捕猎它都可以。现在大多数南海捕鲸人都指望在外面停留三年,也许杀两百头鲸鱼,然后满载而归。”
“当然,当然。”斯蒂芬叫道,一边用手拍了拍脑门。“我真是蠢。”他转过脸,对站在椅子背后的仆人说,“你能把我的雪茄盒子拿来吗,帕丁?”又对航行官说,“艾伦先生,你愿意到甲板上走一走吗?你两次提到长须鲸的时候,都抱着强烈的非难,要是你能进一步阐述你的观点,马丁先生和我都会非常感激的。”
“我五分钟之后来见你。”航行官说,“等我先誊清我中午的观测,在海图上测量好距离就来。”
他们在右舷的转折处等着他,过了一会儿斯蒂芬说,“要是能看见一片草叶,或者一只羊,这种景色就可以称得上田园诗般的了。”他吐出的一口烟,紧密地聚成一团向前漂去,越过了船腰,因为柔风仍旧从船尾方向气息平稳地吹拂着,从船头到船尾拉起的繁复绳索上,挂满的无数衬衫、裤子、外套、手绢,全都秩序井然地倚向南方,就像仪仗队里游行的士兵——既没有变化无常的飘动,也没有参差不齐的抖晃。这些衣物的主人们,也同样清醒地坐在船首楼上,或者坐在主甲板的大炮之间。这是个缝纫修补的下午,对新兵来说,这意味着要把今天早上发给他们的一码码的帆布衣料,变成热天穿的衣服。不仅普通水兵在忙于针线,就连一个新来的少年候补生,噶隆勋爵的儿子威廉·布莱克尼,也坐在左舷跳板上,正在下级军官室女佣的指导下,学习缝补长袜。这个下级军官室女佣,其实是个长胡子的水兵,他曾经在布莱克尼父亲手下服役过,在事件的自然运转中,现在他成了布莱克尼的海上爹爹,他是个出色的缝补匠,以前曾经照料过上将的桌布。另外,侯隆也坐在左舷扶梯上,教另一个侥幸人选的候补生如何在口袋旁边穿针引线,一边还低声对自己唱着歌。
“那个年轻人的嗓音多美啊。”马丁说。
“一点也不假。”斯蒂芬说,一边更加留意地听着。那嗓音确实神奇般地悦耳、音调准确,还把一首老歌谣唱得新鲜动人。斯蒂芬探出身子看清了歌手。“要是他这样继续进步下去,”他想道,“大家艮快就不会再叫他约拿了。”在开始的几天,侯隆狼吞虎咽,以显著的速度长胖了,现在他不再骨瘦如柴,作为航行官助手,他也不再荒谬地显老——事实上,在那些对雄性的果敢和力量要求不高的人们看来,他甚至可以称得上英俊——贫穷和厄运也不再从衣服里瞪出眼睛。他拿到了一笔预付的薪水,不仅赎回了当铺里的六分仪,还买了一件相当好的外套,而且因为这儿是帆布长裤和短外套的纬度——除了去大舱,还有主持值班岗哨的时候,军官们都不穿制服了——还因为他干针线活特别心灵手巧,所以他的穿着比别的军官一点也不差。他和沃德,还有希金斯三人一起搭伙吃饭。希金斯是斯蒂芬的新助手,而沃德是杰克的书记员,他尽职,安静,有点平庸。沃德平生最大的野心就是当个军需官,他存钱多年,就是为了缴纳成为军需官所必需的保证金。侯隆在准备出航的紧急日子里,并没有以超常的技术、有效的努力让自己脱颖而出,可是话说回来,他也没做错什么事情让杰克后悔收留了他。“都在低地的海上。”他唱着,一边把针脚和歌词同时引向结尾。“你看,”他对那个候补生说,“最后你来回缝上五六遍,打上一个结,就缝好了。”他剪断了线,把线团和剪刀递给候补生,说,“跑到军械官的卧舱里,把这些还给荷纳太太,转达我最好的问候和感谢。”
斯蒂芬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挨擦他的手,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下级军官室的山羊阿斯帕西亚,来提醒他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好了,好了。”他气恼地说,一边最后抽了一口雪茄烟。他把通红的雪茄烟头摁在一个缠索栓里,又在船舷上擦了擦缠索栓,把烟头塞给了阿斯帕西亚。它这才安静地慢慢回到舵轮旁边鸡笼的阴影底下,眼睛半闭着咀嚼起来。在它往回走的时候,它还和匆忙赶到船头的航行官碰了个照面。“我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他说,“我不得已要修理鹅毛笔。”“没关系。”他们说。然后他继续说,“嗯,先生们,至于说到那些长须鲸么,我们一共有四种,可每一种都乏善可陈。”
“为什么呢,艾伦先生?”马丁用不赞同的语气问道。他不喜欢这么一大批上帝的造物全盘遭到谴责。
“因为,要是你用鱼叉去扎长须鲸的话,它极可能会把你的小艇撞成柴火木料,或者下潜得非常深、非常快,不是把你拉下海底,就是用光你的绳子。从来没有造物有这么大,还这么快——我见过的一头游到三十五节,先生们!它有一百英尺长,上帝才知道它有多少吨重,却游到三十五节的速度,比奔马还要快一倍!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无法相信。而且要是万一你杀了一头长须鲸,或者更有可能得多,你碰巧遇上一头长须鲸搁浅了,因为它的鲸鱼骨头又短又粗糙,大部分骨头还是黑的,商家也不经常要收购;再说它的油质量很差,分量也不会超过五十桶。”
“你几乎完全不能怪它怨恨鱼叉。”马丁说。
“我记得我第三次航行的时候,”艾伦没有理会马丁,又继续说,“时节已经比较晚了,因为储备舱还没装满一半,我们还留在格陵兰海岸。天气很糟糕,北面的海涌把冰挤压得咯吱直响,天色在变晚,天气变得很冷,我们的一条小艇缠住了一头长须鲸。我想象不出他们是怎么搞的。鱼叉手爱德华·诺里斯,是个有经验的捕鲸人,照理说,就连第一次出海的人,都可以根据喷水判别出长须鲸——它和脊美鲸相当不同。再说,它翻身下潜的时候,你可以看见它的背鳍。不管怎么说,你近到可以投鱼叉的地步,总可以把它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