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评传-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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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镇恶原来就不是个廉洁的人,但这次“剥车行动”仍显得有些过于做作,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秦朝大将王剪,率大军出征楚国时,竭力向秦王赢政表现对钱财的贪婪以示自己**无大志的典故。综合来看,王镇恶这次偷盗后秦国库的真正动机,恐怕还是贪财与避嫌两者兼而有之。不过这种办法,对于十二岁就当上君主,没在基层混过的赢政是有效的,但要拿来哄同样当过别人的部下,同样装过孙子的刘裕,我们很快就会发现,并不那么有效。
赏赐完了有功之臣,刘裕亲自前往长安北郊的五陵原,做了一件很有象征意义的事——拜谒了汉高祖陵,向这位逝去已久的旁系远祖致敬,其中隐含的深意,可意会,不可言传。
随后,刘裕大会文武于长安未央宫文昌殿。未央宫,始建于汉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由当时的丞相萧和负责督工建造,就西汉以及此多个定都于长安的王朝而言,它的政治地位,类似明清的紫禁城(今故宫)。当然它们也有差异,比如说未央宫的规模就远比紫禁城大,它的东西两墙各长2150米,南北两墙各长2250米,全宫面积约5平方公里,是紫禁城的六倍多。它就仿佛一曲凝固的乐章,呤唱出当年大汉帝国的雄浑气势!
当迈进这座因为历经六百多年沧桑,已显得有些破旧,但仍然雄伟壮丽的巨大宫殿时,刘裕在想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我们知道他提出了一个提案,向属下征求意见:打算将晋朝的都城,由建康迁回洛阳。显然,这是为了经营北方,给下一步北伐作准备。
但这个提议立即遭到了下属的反对,理由是将士出征太久,思乡欲归。多少有一点出人意料的是,提出这一观点的人并不是南方土著,而恰恰是生于太原,在北方长大的老将王仲德。难道将士们思乡,这位王老将军就不想恢复曾经生他养他的故土吗?所谓“将士思乡”的背后,所隐含的真意,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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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群体而言,人的思想是由其所处的社会地位决定的,所以身处蜗居的打工族与抄作房价的地产商,他们对同一事物的看法(比如房价应升应降)就完全不同,用一句流行俗语来说,就是**决定脑袋。因此要推测刘裕麾下将士们的普遍想法,我们可以先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又是为何而战?
在下所作的前文中,已经简单介绍过,东晋的士兵来源,主要军户世兵和募兵(即雇佣兵)两部份组成,由于军户制度的衰落,世兵战斗力的低下,所以越往后募兵的比例越高。刘裕出道以来,由士兵干到统帅,对当时整套军制的优劣有着切身的体会,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军户制度更加蔑视,故到了刘裕执政时代,军户世兵虽仍然存在,但数量已大大减少,且多数只充当杂役,真正用于战场搏杀的多是以北府军为代表的雇佣兵。因为雇佣兵成本较高,所以我们不难发现,尽管晋朝当时已经控制了很广大的地域,但刘裕所动员的军队数量,与中国历史上的其他多数朝代相比,是比较少的,主要靠质量取胜。
而雇佣兵之所以成本高,是因为他们打战的动机,就是为了功名富贵,升官发财。所以这一阶段晋军高层在对士兵作宣传鼓动时,从来没有说过:要同志们高举爱国主义的伟大旗帜,紧密团结在以司马德宗同志和刘裕同志为首的晋中央周围云云。他们给出的,全是一些很实在的东西。比如:刘裕在《督护歌》里的号召是“朱门垂高盖,永世扬功名”;沈田子在青泥大战时以“封侯之业,其在此乎!”为诱饵;王镇恶在渭桥决战前的鼓动词是“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
自然,要让人家卖命,仅靠空口许诺或者打白条是没多大用处的,所以刘裕在这方面说到做到,很讲诚信。自奉甚俭的刘大帅,对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士兵们却一向慷慨,在赏赐军功时,从来不吝惜花钱,因此在长期以来,也得到了士兵们的衷心拥护和爱戴。是啊,还有比我们刘大帅更好的头吗?跟着刘大帅,我们总能打胜仗,打胜仗就容易立功,立功就有赏赐!由于名额有限,封侯拜将对于大多数士兵来说并不现实,但赏赐的真金白银,确确实实是只要你敢拼,就不难拿到的。刘裕之前取得了一系列成功,除了他本人的天才和一批良将的努力外,与这些在重赏激励下,敢打敢拼的士兵也是分不开的。
然而,这种用胜利和撒钱激励士兵战斗意志的方法有其上限,并不是一直有效的。
经济学上有一条基本原理,叫作:边际效用递减规律。这条听起来有点学术化的理论可以用个很简单的例子加以说明:比如说,你在沙漠里渴了两天,终于走出来了,那时你接过的第一杯水,一定会感到它甘美无比,胜过世间所有的琼浆玉液,接着再喝第二杯,感觉就会稍差一点,之后喝的每一杯水,给你带来的愉悦感都会比上一杯降低。等到你完全不渴的时候,再喝水就不再是享受,而变成难受了。
比刘裕早六百多年,西方军事史上的一代战神,迦太基统帅汉尼拔率领着一支多民族组成的雇佣军攻入意大利半岛,发起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的第二次布匿战争。在前期短短三年内,汉尼拔接连取得三次被列入经典战史的重大胜利,威镇罗马,并夺取半岛上的第二大城市卡普亚。因为一系列的胜利,汉尼拔的雇佣军们个个发了大财,又进卡普亚这个富贵温柔乡,从此以后战斗意志明显衰退,之后十多年时间,这支军队再没有太卓著的表现。
这个道理是不难明白的:他们挣到的钱已经足够享受人生,打仗带来的赏赐就像口不渴时的纯净水,已经不太有诱惑力,而打战需要付出的辛劳与风险仍然依旧,还能像以前一样愿意作战吗?就像今天一般的工薪族,钱不够用的人渴望加班,钱足够用的人希望休假,古今人性并无不同。
刘裕大军所面临的情况,正与当年在卡普亚的迦太基雇佣军类似。灭亡后秦是晋军将士们在经济上的一次大丰收(后秦的灭亡在于军事的失败,在经济上并没有大问题,直到姚泓投降时,长安地区仍非常富庶,国库丰盈)。他们此时多数人的所思所想,已经不是继续追随刘大帅打仗,立更大的功,拿更多的赏,而是带着现在已经不算少的赏钱,回到家乡,和妻儿老小一起平平安安地过丰衣足食的日子。换句话说,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思乡,而是富足之后所产生的厌战。所以,当我们看到这些曾经英勇无比的战士,在此后战斗力渐渐衰减,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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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就是身家,就是本钱,这是包括刘裕在内,很多军事强人的共识,所以直至本朝,都还有“枪杆子里出政权”的名言。本钱如同身体,当然是要好好爱护的,因此刘裕一般不会做过份违逆军心的事(连义熙土断时都要特别照顾北府将士及其家眷就是明证),他知道王仲德的话代表了大部份将士的心声,于是,迁都的动议就这样终止了。
不过,这可能并不代表刘裕放弃了他一向非常旺盛的进取心。尽管史料上没有正面的明确记载,但在下从一些侧面的材料推断,刘裕仍为他计划中的下一步行动,做了一些筹备工作,直到两个月之后……
义熙十三年(公元417年)十一月三日,这是刘裕一生中,乃至南朝历史上又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这一天,刘裕留在建康,为他全权处理后方事务的尚书左仆**兼中军府军司刘穆之,在得病之后,又积劳不治,终于逝世,享年五十七岁。
不久后,消息传至长安,刘裕为之大恸,一连有好天,悲痛流泪不能自已。刘裕这一辈子,能让他真正信任并委以重任的人不多,算下来不过刘道规、何无忌、刘敬宣、刘穆之四人而已,现在都已离他而去了。特别是精于内政的刘穆之逝世,更是刘裕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最需要他的时候。
自然晋军中也不是每个人都对此消息感到悲痛。太尉主簿谢晦从刘裕的异常表现中觉察到必然发生了变故,进而又风闻刘穆之已死,不由得大为欣喜:阻止他高升的最大障碍终于见阎王爷去了,前程似锦!阳光明媚!连空气呼吸起来都感觉那么清新!
不过,因为刘裕暂时没有公开刘穆之的死讯,谢晦唯恐传闻有误,为避免误判形势而做出错误决定,他悄悄潜进资料室,偷阅了建康送来的文件,这才放下心来。第二天,谢晦升任从事中郎。
不管是悲痛还是喜悦,激情过后,日子还得过,问题是怎么过?
谁来代替刘穆之?刘裕最初打算让王弘接替,但谢晦可能考虑王弘的门第同自己一样高贵,能力也不算差,将来也许是一个很强大的潜在政敌,便劝阻说:“王弘为人过于夸夸其谈,不如徐羡之老成稳重。”于是,原本已是刘穆之副手的徐羡之正式转正,成为了留守朝廷的实际负责人。
可惜谢晦所说的老成稳重背后的含义:就是平庸无能,这也是谢晦推荐他的原因之一。徐羡之继承了刘穆之的职位,却不可能担当刘穆之的责任。过去由刘穆之处理的大量公务,现在在徐羡之手里汇个总之后,又都得送往几千里外的长安,交由刘裕决断。这种处理方式即使在通讯高度发达的今天都有误事的可能性,更何况是在一千多年前,不出乱子才叫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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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思归;刘穆之死后,大军的后勤保障不可靠;再加上留守中央过于软弱,刘裕担心会有司马宗室或其他隐藏的敌对人物,仿效他当年的故技,突然发动一次政变,那他就有大麻烦了。于是,刘裕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暂时放弃经营西北的打算,率大部份将士东归,毕竟先稳住基本盘最要紧。
不过,已经打下来的地盘刘裕也并不打算送人,所以他特意安排自己的次子刘义真,担任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兼雍、东秦二州刺史,成为关中地区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以前在下看过一篇网文,说刘义真的名字是为了纪念刘裕最爱的女人王淡真,义真就是“忆真”的意思。那时真让在下感慨:果然是学无止境,刘裕还有这么一段罗曼史,我看过的史料中竟然一处也没有提到过,后来才知道,敢情王淡真此人的出处,竟是《边荒传说》。不过“忆真”虽然是假的,但刘义真确实是刘裕最宠爱的儿子,留他在关中,足以证明刘裕一开始就不在乎关中的说法并不成立。)
因为这一年刘义真只有十一岁,其实做不了什么事,所以真正重要的人物是下面这两位:刘裕的幕僚,太尉咨议参军王修改任安西长史(长史大致可翻译成秘书长,安西长史就是安西将军的秘书长),实际负责关中的政务;在这次北伐表现抢眼的王镇恶,加授安西司马(此时的司马一职约相当于今天的参谋长)兼冯翊(今陕西大荔)太守,实际负责关中的防务。其余留守关中的大将沈田子、傅弘之、毛德祖等人都要受王镇恶节制。仅从成员名单上看,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领导班子,如不出意外,守好关中,问题不大。
不过有人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大将沈田子认为,王镇恶的成功,纯粹是自己让出来的,而且论资历也比自己浅,凭什么反而位居自己之上?于是他拉上傅弘之,悄悄向刘裕打小报告,说王镇恶是关中人,让他守关中,难保不会自立为关中王。
刘裕之所以让王镇恶守关中,是有自己考量的,而留沈田子的目的,也正是为了牵制王镇恶,于是他就说了一段自己看起来很明智,可后来证明很愚蠢的话:“今天我之所以留下你们这些将军还有精兵一万,意思还不清楚吗?假如王镇恶真有什么异心,不过自取灭亡罢了,还有什么话说。当初钟会闹不出大事,就是因为有卫瓘的缘故,你们十几个人,还怕对付不了王镇恶?”于是,祸根就这样种下了。
随着晋军即将班师的消息传开,不少关中的父老,听说刘裕要回去了,便自发组织起来,前往晋军大营的门前求见请愿。他们非常伤感,等见到刘裕,这个曾给他们带来了莫大希望的英雄时,都流着泪挽留说:“我们这些残存的遗民,被迫接受胡人统治,享受不到朝廷的教化,已经有百余年了。今天能够重睹汉家衣冠,每个人都如重见天日,欢欣鼓舞!长安郊外的十陵(即西汉十一座皇陵,“十陵”是简称:高祖墓长陵、惠帝墓安陵、文帝墓霸陵、景帝墓阳陵、武帝墓茂陵、昭帝墓平陵、宣帝墓杜陵、元帝墓渭陵、成帝墓延陵、哀帝墓义陵、平帝墓康陵),是刘公您的祖坟,咸阳城(代指长安)中的宫殿,是刘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