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评传-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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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刘裕这番话算得上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也给足了北魏面子,拓跋嗣有了台阶下,暂时也就没做进一步的反应,叔孙建、公孙表所率的军队又全部退回了黄河北岸,王仲德部晋军得以安然通过黄河水道。
当然,刘裕的习惯是只遵守对自己有利的承诺,说话并不都算话,比如他借滑台,就和刘备借荆州差不多,甚至更拽一点。终刘裕之世,滑台一直被南朝“暂借”,北魏始终没敢派人来索还。
找死与等死
虽然一般来说,领导们都更喜欢听好消息,下级官员们一般也能体察上意,报喜不报忧,但除非是灯笼,否则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晋军大举北上,关东各城纷纷失守的情况,不久还是无可奈何地传到了长安,摆上了秦主姚泓的办公桌。随着亡国危机的迫在眉睫,后秦中央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几位核心人物为救亡图存的大计,进行了一次激烈的争论。
在后秦皇族中最具远见卓识的东平公姚绍,向侄儿姚泓建议说:“据报晋军已经越过了许昌,东边的局势已经非常危险,现在应该收缩兵力,巩固根本。安定镇的位置,既偏远又孤立,与长安难以相互救援,不如把它放弃,将那里的镇户全部南迁,以充实京畿。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多补充十万精兵,即使刘裕和赫连勃勃交相入侵,我们至少还能保住关中,勉强维持不亡国。否则的话,晋军进攻豫州,夏军进攻安定,我们却没有足够的机动兵力来应付,只能腹背受敌,疲于奔命,最终将一处也保不住!目前情况已经万分紧急,必须迅速决断!”
但姚绍的意见刚出口,左仆**梁喜就明确反对说:“现在镇守安定的齐公姚恢(姚泓的堂兄弟)一向有威名,很得岭北的人心。何况夏军多次屠戮岭北,安定的镇户们早与赫连勃勃结下了深仇,必然奋力死守而不会有二心,夏军不可能轻易攻克安定。只要安定不失,赫连勃勃就不能轻易越过岭北而迫近长安。而如果放弃安定,夏军马上就可以打到郿城(今陕西郿县东北,东汉末年的董卓在这里建有著名的郿坞)。现在关中的兵力足以抵抗晋军,用不着调动岭北之兵,先削减自己的手足。”
姚泓迟疑了一会儿,在内心仔细地评判了得失,最终还是决定采纳梁喜的意见,不撤安定之兵。当然,关东的危机还是不能置之不问,姚泓便从长安中央政府还调得动的秦军中,使劲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骑兵三千、步兵一万,分别交给越骑校尉阎生和武卫将军姚益男,然后让这两员将领捧着这两大杯水,去扑灭关东被晋军点燃的车薪。同时,又命皇弟并州牧姚懿出兵陕津(今山西运城市南,与河南陕县隔黄河相望),为阎、姚二将作声援。
吏部郎懿横觉得如此处置不妥,又秘密向姚泓进言说:“姚恢在姚弼党人叛乱时,曾为陛下建下大功,而陛下即位以后,他并没得到特别的封赏。现在让他镇守安定,就如同被置于必死之地,又不能参与中央决策,他心里能没有怨气吗?而且那里的镇户百姓都认为安定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孤城,想迁回长安的人十占八九。假如姚恢鼓动几万思归心切的军民叛乱,回师长安,不就成为国家的大灾难了?所以臣认为应该把姚恢调回,以抚慰其心。”
原来,在姚愔、尹冲等人造反冲击皇宫失败后,姚泓命姚恢处死姚弼党人的重要成员——安定太守吕超,姚恢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对这一道命令迟迟没有动作,很久之后才将吕超杀死。姚泓因此怀疑姚恢也参与了姚弼党人的阴谋,而姚恢自己也深感不安,悄悄聚集私兵以图自卫。因此两人的关系名为君臣加兄弟,实际上早已互不信任,离仇敌不远了(我们可以对照一下当年中苏之间的“同志加兄弟”)。
这时,听到懿横的谏言,姚泓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之所以不撤安定镇的真实想法:“姚恢如果已经决定造反,现在征召他入京,只能是加快大难的到来罢了!”
读史至此,让人不禁生出感慨:如果想知道一个国家怎样才算是病入膏肓,那看看公元416年的后秦就行了。姚泓其实并不是一个太差的君主,既有容人之德,对局势也有较清醒的认识,绝非惹是生非的慕容超可比,假如他生于太平盛世,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守成明君。只可惜等他上场之时,面对的已是一局死棋:动,是找死!不动,是等死!反正横竖都只剩下了一死!姚家天下,其实已经丧失了自救能力。
光复洛阳 上
作为后秦在关东的最高负责人,陈留公姚洸的表现,与刘裕给他预定的剧本几乎一丝不走,没办法,这叫“本色演出”。看着各地送来的文书,其内容不是面面告急、便是处处失利,姚洸直被搅头昏目眩、方寸大乱,就像泰坦尼克号飞吻迎面而来的冰山、魏忠贤公公怀抱二八曼妙的佳人,那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了!
但那时又不是文革,姚洸也不是张铁生,靠交白卷是过不了关的,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无计可施的陈留公只好一面派出使节,向长安紧急求救,另一面发扬民主,把属下都招来共议对策。
此时秦军中仍不乏有识之士,宁朔将军赵玄向姚洸提出了一条重要建议:“如今晋朝的入侵部队,已深入我国的疆土,各地人心恐慌,都无固志。而且我军人数太少,敌军兵力又多,很难与他们正面对抗。如果我们出击,在野外迎战晋军,一旦失利,大势一去就再也不可挽回!方今之计,最好是将外地的守军撤回,放弃所有外围据点,集中兵力固守金墉城,等待朝廷方面的援军。只要金墉城不被攻破,晋军绝对不敢越过我们西进潼关,而我们正可以凭借坚城,以逸待劳,等待晋军的士气慢慢衰竭,再寻找取胜的机会。”
所谓金墉城,是当时在洛阳西北角一组要塞式建筑,始建于曹魏时期。在魏晋时代,它的用途接近于英国的伦敦塔,或法国的巴士底狱。那时候,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政坛大人物,很多人都享受过下榻金墉城的待遇。如晋武帝的皇后杨芷、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一度篡位称帝的赵王司马伦等人,都是在这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而传奇皇后羊献容,更是金墉城的常客,进进出出如串门。
既然要关押这些危险性很大的高级囚犯,它的防卫设施当然是非常完善的。据今天考古实测发现,金墉城由紧紧相联的三个长方形小城组成,从高空俯看,就像叠加在一起的三个玻璃杯,或是洛阳城长出的猗角,它的南北总长有1048米,东西宽200250米,城墙厚度达12…13米,馅不大,皮却很厚,这种饺子自然是比较难啃的。所以金墉城虽小,但却是洛阳城最易防守的地段(只是不知道查良墉老先生的笔名,和这个地方有没有关系)。
大家看一下赵玄提出的这个作战计划,会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没错,这与六年前,卢循、徐道覆大军进逼建康时,刘裕采取的对策如出一辙。当时晋军所处的情况,与此时的关东秦军相似,也是屡战屡败,士气低落,而且兵力又少,卢、徐连胜,锐气十足,又兵力众多,刘裕的方案也是放弃所有外围据点扼守石头城,终于艰难地转败为胜,转危为安。
姚洸如果按赵玄的建议行事,虽然未必能挫败晋军,但起码可以多坚持更多的时间,给晋军造成更大的损失,延缓后秦灭亡的进度。以此时关东秦军兵微将寡的实际情况来说,这不失为一个最可行的方案。
光复洛阳 下
这种关键时刻,刘裕谍报战的成果再次显现。早就被檀道济给“无间道”了司马姚禹等人,一起站出来反对赵玄的提议。他们高举“爱国主义”的伟大旗帜,对赵玄这种不经一战,便放弃大片国土的“卖国行径”给予严厉地驳斥,认为应该寸土必争,御敌于外。姚禹还向姚洸拍马说:“殿下向来谋略出众、英明神武,所以才担当了坐镇洛阳,防卫关东的重任。现在如果困守孤城,不敢一战,岂不有伤威信,又怎能不受朝廷的指责?”
以姚洸的智商,根本就没法判断赵玄和姚禹的建议究竟谁更利于御敌,但有一点好像听明白了:如果按姚禹的办法,就不用丧失国土,他便是“谋略出众、英明神武”;按赵玄的办法干,他就得和士兵们一起缩进大牢房似的金墉城,和洛阳城中的陈留公府第相比,舒适度那是没法说了,而且还有伤威信,会受朝廷的指责。
这么一比较,姚洸便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决策,分兵防守洛阳外围各要隘,阻止晋军前进。洛阳的秦军本来就不多,再这么一分自然就更少了。其中,赵玄接受的命令是,率一千余人防守柏谷坞(今河南偃师市洛河南岸。《晋书》和《资治通鉴》都称其地在洛阳之南,这可能是传抄造成的笔误,对照地图,柏谷坞的位置应在洛阳正东微偏南,也就是电影《少林寺》中,十三棍僧救唐王的地方),正当晋军的东来主力。
接到这个命令后,老将赵玄悲愤不已,流着泪对姚洸说:“我侍奉了姚家三代皇帝,深受国恩,自问一生行事,堂堂正正,不曾亏欠国家,现在只差一死罢了!我死不要紧,只可惜你不听忠臣之言,却任由奸臣摆布,将来兵败城陷,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久,驻守成皋(今天河南郑州上街区西北,即著名的虎牢关所在地)的后秦兖州刺史韦华向晋军投降,晋军前锋在冠军将军檀道济指挥下长驱直入。后秦的广武将军石无讳,原本受命防守柏谷坞更东边的巩城(今河南巩义市西南),才走到石关(今河南偃师市西),听说晋军将至,便仓皇逃回洛阳。晋军因此不战而下巩城,继续前进,抵达柏谷坞。
负责攻击柏谷坞的晋军将领,是王镇恶的部将,多谋善战的龙骧司马毛德祖,将来他也会成为刘宋王朝的名将之一。赵玄率领他那可怜的一千多人拼死抵抗,但因实力悬殊,而且对手也不是吃素的,因此没打太长时间,后秦军队便遭到了毁灭性的失败。赵玄身受十几处创伤,与他的属下司马骞鉴一起,都不愿意再逃,双双战死。这样,没过几天,姚洸部署在洛阳外围的防御力量,已或降或败,损失殆尽。
鲁迅先生说过:所谓悲剧,就是把一个美好的东西破坏给人看。而“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自然也属于美好事物之列,所以,当姚洸得知虎牢、巩县相继失守,赵玄又在柏谷坞战败阵亡的消息后,发现自己杯具了!看来姚禹出的主意也不像计划中那么完美,姚洸忙派人去叫自己这位心腹,好探讨一下在目前的情况下,如何收拾现在的烂摊子?谁知找来找去,那几位平日总缠在自己身边,马屁精湛的属下们,此时全不见了踪影,原来这几位任务完成,早已悄悄潜出洛阳城,投奔檀道济去了。
十月二十日,檀道济所率的晋军抵达洛阳城外,两天后,走投无路的姚洸开城投降,晋朝的故都在被后秦占领十七年之后,再次为南方政权所收复!
与洛阳一同落入晋军手中的,还有四千多秦军俘虏。此时,有人向檀道济提出一条很对当今不少愤青胃口的建议:把这四千秦军全部坑杀,然后将尸体堆积在一起,外面再盖上浅浅一层土,筑成小山。这种用尸体堆成的人工小山当时称之为“京观”,用于夸耀武功,意义和西方的凯旋门差不多,只是多了点儿野蛮,少了点儿美观。此时的赫连勃勃,未来的成吉思汗等人,都很喜欢这种“纪念碑”,时时修建。
但毕竟善战者不一定是好战者,更不见得就是杀人狂。檀道济认为洛阳已下,这种多余的杀戮有害无益,便堂堂正正的回答说:“所谓仁义之师,吊民伐罪,正要在今天体现!”随后将这些被俘的秦军士兵全部释放,遣送他们回家。河南一带的民众,不论胡人还是汉人,对晋军的这一举动都心悦诚服,纷纷归附。
而姚泓派来的援军,阎生部进至新安、姚益男部前进到湖城,听说洛阳已被晋军攻克,都不敢再前进。
刘裕制定的第一阶段战略目标,只用了短短两个月时间,已基本达成。
一位“皇帝”的诞生与覆灭 上
洛阳失守,关东沦陷,这对已处在四面楚歌中的后秦帝国来说,自然是不能再坏的坏消息,不过,在后秦的高层领导中,也不是每个人都对此感到震惊和悲痛。比如说,坐镇蒲阪,掌控河东的后秦并州牧姚懿就很有些辩证唯物的理论水平,很快便从“塞翁失马”中,发现了“焉知非福”:
大哥即位才不到一年,已经把父皇留下的疆土丢失了尽一半,这已经充分证明了当今皇上的不称职,虽然皇帝这个职业极少有引疚辞职的例子,但这样重大的失败毫无疑问会极大打击国家主要领导的威信,降低他的统治基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