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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前汉演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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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真是出诸意外,没奈何吞声饮恨,遵旨移徙去了。
秋去冬来,便经残腊,始皇只恐致死,深居简出。静养了好几月,居然疾病不作,安稳
过年。一出正月,即夏正十月。始皇心宽体泰,把数月间的惊惶情态,已尽消释,便即下诏
出巡。史称始皇三十七年十月东巡,同年七月至沙邱而崩,想是编年准诸秦法,纪月准诸夏
正,否则,十月之后,何又有七月耶。这番巡行,却是不循原辙,特向东南出发。法驾具
备,但留右丞相冯去疾居守。本拟令少子胡亥,与去疾同在都中,偏胡亥年已弱冠,也想从
父出游,一扩眼界,便即禀请乃父,托名随侍,乞许偕行。始皇本爱怜少子,又见他具有孝
思,欣然允诺,遂令他随着,陪辇出都。所有侍从人等,不胜缕述。最著名的乃是左丞相李
斯,及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是一个阉竖,在宫服役,生性非常刁猾,善伺人主颜色,又能强记秦朝律令,凡五
刑细目若干条,俱能默诵。始皇尝披阅案牍,遇有刑律处分,稍涉疑义,一经赵高在旁参
决,无不如律。始皇就说他明断有识,强练有才,竟渐加宠信,擢为中车府令,且使教导少
子胡亥,判决讼狱。胡亥少不更事,又是个皇帝爱子,怎肯静心去究法律?一切审判,均委
赵高代办。赵高熟悉始皇性情,遇着刑案,总教严词锻炼,就使犯人无甚大罪,也说他死有
余辜。一面奉承胡亥,导他淫乐,所以始皇父子,并皆称赵高为忠臣。高越加横恣,渐渐的
招权纳贿,舞法弄文,不料事被发觉,竟为始皇所闻,饬令参谋大臣蒙毅,审讯高罪。毅依
罪定谳,应该处死,偏始皇格外加怜,念他前时勤敏,特下赦书,不但贷他一死,并且赏还
原官。偏是此人不死。此次胡亥从行,赵高也一同相随。为了阉人骖乘,遂至贻祸无穷。小
子有诗叹道:
休言天道本微茫,假手阉人复帝纲;
若使佥壬先伏法,强秦何至遽论亡。
欲知始皇出巡后事,待至下回再叙。
始皇之杀人多矣,而心计之刻毒,莫如坑儒,即其亡国之祸根,亦实自坑儒始。儒不
坑,则扶苏不致进谏,扶苏不谏,则不致外出,而后日赵高矫诏之事,亦不致发生。始皇道
死,扶苏继立,秦其犹可不亡乎!然始皇能杀诸生。而不能杀一赵高,所谓人有千算,天教
一算者非与?或谓始皇生平,非无小惠:乌氏倮之比为封君,巴寡妇之待以客礼,亦为后世
庸主所未逮。不知巴寡妇尚属可能,乌氏倮何足致赏?赏罚不明,倒行逆施,适以见其昏谬
耳。况滥杀石旁居民,肝脑涂地,若再不死,民命曷存?至若归璧一事,似近荒诞,但乖气
致戾,反常为妖,莫谓灾异之尽出无凭也?
第七回 寻生路徐市垦荒 从逆谋李斯矫诏
    却说始皇出巡东南,行至云梦,道过九嶷山,闻山上留有舜冢,乃望山祷祀。前曾迁怒
湘山祠,伐木赭山,此次胡为祀舜?再渡江南下,过丹阳,入钱塘,临浙江,江上适有大
潮,风波甚恶,因向西绕道,宽行百二十里。从陿;中渡过江流,乃上会稽山,祭大禹陵,又
望祀南海。仍依前时故例,立石刻颂。文云: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
省习俗,黔首斋庄。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朋。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旧彰。初
平法式,审别职任,以立恒常。六王专倍,贪戾傲猛,率众自疆。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
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僻方。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
熄暴悖,乱贼灭亡。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远近毕清。运
理群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
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洁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
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
首修洁,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
垂休铭。
立石以后,始皇也不久留,便即启銮北行,还过吴郡,从江乘渡江,又到海上,再至瑯;
琊。传问方士徐巿;,曾否求得仙药。徐巿;借求药为名,逐年领取费用,已不胜计,他是逍遥
海上,并未去寻不死药。此次忽蒙宣召,眼见得无从报命,亏他能言善辩,见了始皇,但言
连年航海,好几次得到蓬莱,偏海中有大鲛鱼为祟,掀风作浪,阻住海船,故终不得上山求
药。臣想蓬莱药非不可得,唯必须先除鲛鱼;欲除鲛鱼,只有挑选弓弩手,乘船同去,若见
鲛鱼出没,便好连弩迭射,不怕鲛鱼不死。始皇听说,不但不责他欺诳,还要依议施行,竟
择得善射数百人,伴着御舟,亲往射鱼。这虽是始皇求仙心切,容易受欺,但也有一种原
因,因致此举。始皇尝梦与海神交战,不能得胜,唯见海神形状,也与常人相同。及醒后召
问博士,博士答称水中有神,不易见到,平时常有大鱼鲛龙,作为候验。今陛下祀神甚谨,
偏有此种恶神,暗中作祟,理应设法驱除,方得善神相见。全是捣鬼。始皇还将信将疑,及
闻徐巿;言,适与博士相符,不由的迷信起来,所以带了弓弩手数百,亲往督射,欲与海神一
决雌雄。愚不可及。随即由瑯;琊起程,北至荣成山,约航行了数十里,并不见有甚么大鱼,
甚么鲛龙。再前行至之罘,方有一大鱼扬鬐;前来,若沈若浮,巨鳞可辨。各弓弩手齐立船
头,突见此鱼,便各施展技艺,向鱼射去。霎时间血水漂流,那大鱼受了许多箭伤,不能存
活,便悠悠的沈下水去。各弓弩手统皆喜跃,报知始皇。始皇已早瞧着,即指大鱼为恶神,
谓已射死了他,此后当可无虞,乃命徐巿;再去求药。
徐巿;即将原有船只,载得童男童女各三千人,并许多粮食物品,航海东去。此番东行,
已含有避秦思想,拟择一安身地方,作为巢窟。也是天从人愿,竟被他觅得一岛,岛中草木
丛生,并无人迹。当由徐巿;领着童男童女,齐至岛上眺览多时,且与大众语道:“秦皇要我
等求不死药,试想不死药从何而来?若再空手回报,必逢彼怒,我等统要被斩首了。”大众
听着,禁不住号哭起来。徐巿;又道:“休哭!休哭!我已想得一条活路在此。汝等试看这座
荒岛,虽然榛莽丛杂,却是地热易生;若经我等数千人,并力开垦,种植百谷,定有收获,
便可资生。好在舟中备有谷种,并有农具,一经动作,无不见效。如虑目前为难,我已筹足
资粮,足供半年食料,照此办法,我等均得安居乐业,既不必输粮纳税,又不至犯法受刑,
岂不是一劳永逸么?”大众鼓掌称善,当然转悲为喜,愿听徐巿;指挥。徐巿;即分派男女,逐
日垦荒,即垦即耕,即耕即种,半年以后,便有生息。已而麻麦芃;芃;,禾役穟;穟;,竟把这荒
芜海岛,变做了饶沃田园。既得足食,复拟营居,辟地筑庐,上栋下字,起初还是寄宿舟
中,朝出暮返,至此复得就地栖身,不劳跋涉。再加徐巿;体察周到,索性将童男童女,配为
夫妇,使得双宿双栖,这是与众同乐,最惬人情。大众俱有室家,安然度日,还想甚么西
归?就奉徐巿;为主子,做了一个海外桃源。后来徐巿;老死,便在岛上安葬。相传现今日本境
内,尚留徐巿;古墓,数千年来,遗迹未泯,倒也好算个殖民首领了。哥仑布不得专美,应该
称许。
且说始皇驻舟海上,还想徐巿;得药,就来回报,偏他一去不返,杳无消息,不得已命驾
西还。渡河至平原津,忽觉得龙体不安,寒热交作,连御膳都吃不下去,日间还是勉强支
持,夜间更不得安眠,心神恍惚,言语狂谵,好似见神遇鬼,不知人事。随驾非无医官,诊
脉进药,全不见效,反且逐日加重,病到垂危。左丞相李斯,逐次省视,眼见始皇病笃,巴
不得即日到京,催趱人马,赶快就道。好容易得至沙邱,始皇病已大渐,差不多要归天了。
沙邱尚有故赵行宫,至此不得不暂憩乘舆,就借行宫住下。李斯明知始皇将死,每思启问后
事,怎奈始皇生平,最忌一个死字,李斯恐触犯忌讳,又不敢率尔进陈。及始皇自知不起,
乃召李斯赵高入谕,嘱为玺书,赐与长子扶苏,叫他速回咸阳,守候丧葬。斯高二人,依言
草就,呈与始皇复阅,始皇已痰气上壅,只睁着眼对那玺书。李斯还道他留心察视,那知他
已死去,只有双目未瞑。原难瞑目。毕竟赵高乖巧,用手一按,已是气息全无,奄然长逝,
他即把玺书取置袖中,方与李斯说明驾崩。李斯不免张皇,急筹后事,也无暇向高索取玺书
了。赵高已蓄阴谋。始皇死时,年正五十,一代暴主,从此了局。总计始皇在位三十七年,
惟就并吞六国,自称皇帝时算起,只有一十二年。
李斯筹画一番,恐始皇道死,内外有变,不如秘不发丧,暂将始皇棺殓,载置輼;輬;车
中,伪称始皇尚活,仍拟起行。一面催赵高发出玺书,速召扶苏回入咸阳。偏赵高怀着鬼
胎,匿书不发,私下语胡亥道:“主上驾崩,不闻分封诸子,乃独赐长子书,长子一到,嗣
立为帝,如公子等皆无寸土,岂不可虑!”胡亥答道:“我闻,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
父无遗命分封诸子,为子自应遵守,何待妄议。”赵高不悦道:“公子错了!方今天下大
权,全在公子与高,及丞相三人,愿公子早自为谋,须知人为我制,与我为人制,大不相
同,怎可错过?”胡亥勃然道:“废兄立弟,便是不义,不奉父诏,便是不孝,自问无材,
因人求荣,便是不能,三事统皆背德,如或妄行,必至身殆国危,社稷且不血食了!”此时
胡亥尚有天良,故所言如此。赵高哑然失笑道:“臣闻汤武弑主,天下称义,不为不忠;卫
辄拒父,国人皆服,孔子且默许,不为不孝。从来大行不顾小谨,盛德不矜小让,事贵达
权,怎可墨守?及此不图,后必生悔,愿公子听臣大计,毅然决行,后必有成。”小人之
言,往往于无理中说出一理,故足淆人听闻,这数语说罢,引得胡亥也为心动,沈吟半晌,
方叹息道:“今大行未发,丧礼未终,怎得为了此事,去求丞相?”赵高见说,便接口道:
“时乎时乎,稍纵即逝!臣自能说动丞相,不劳公子费心。”说着即走,胡亥并不拦阻,由
他自去。已为赵高所惑。
赵高别了胡亥,便往见李斯,李斯即问道:“主上遗书已发出否?”赵高道:“这书现
在胡亥手中,高正为了此事,来与君侯商议。今日主上崩逝,外人皆未闻知,就是所授遗
嘱,只有高及君侯,当时预闻,究竟太子属诸何人,全凭君侯与高口中说出。君侯意中,果
属如何?”李斯闻言大惊道:“汝言从何处得来?这是亡国胡言,岂人臣所得与议么?”赵
高道:“君侯不必惊忙。高有五事,敢问君侯。”李斯道:“汝且说来。”赵高道:“君侯
不必问高,但当自问,才能可及蒙恬否?功绩可及蒙恬否?谋略可及蒙恬否?人心无怨,可
及蒙恬否?与皇长子的情好,可及蒙恬否?”李斯道:“这五事原皆不及蒙恬,敢问君何故
责我?”赵高道:“高为内官厮役,幸得粗知刀笔,入事秦宫二十余年,未尝见秦封赏功
臣,得传二世,且将相后嗣,往往诛夷。皇帝有二十余子,为君侯所深悉,长子刚毅武勇,
若得嗣位,必用蒙恬为丞相,难道君侯尚得保全印绶,荣归乡里么?高尝受诏教习胡亥,见
他慈仁笃厚,轻财重士,口才似拙,心地却明,诸公子中,无一能及,何不立为嗣君,共成
大功?”李斯道:“君毋再言!斯仰受主诏,上听天命,得失利害,不暇多顾了。”赵高又
道:“安即可危,危即可安,安危不定,怎得称明?”李斯作色道:“斯本上蔡布衣,蒙上
宠擢,得为丞相,位至通侯,子孙并得食禄,这乃主上特别优待,欲以安危存亡属斯,斯怎
忍相负呢!且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惮劳,斯但求自尽职守罢了!愿君勿再生异,致斯得
罪。”赵高见斯色厉内荏,不能坚持,便再进一步,用言胁迫道:“从来圣人无常道,无非
是就变从时,见末知本,观指睹归。今天下权命,系诸胡亥手中,高已从胡亥意旨,可以得
志,惟与君侯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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