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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前汉演义-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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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用兵尚严,部曲必整,斥堠必周,部众当谨受约束,不得少违军律,敌人亦怕他严整,
未敢相犯。两将都防边能手,士卒颇愿从李广,不愿从程不识。不识也推重广才,但谓宽易
致失,宁可从严。这是正论。因此两人名望相同,将略不同。
至武帝元光元年,武帝于建元六年后,改称元光元年。复令李广程不识为将军,出屯朔
方。越年,匈奴复遣使至汉,申请和亲。大行王恢,谓不如与他绝好,相机进兵。韩安国已
为御史大夫,独主张和亲,免得劳师。武帝遍问群臣,群臣多赞同韩议,乃遣归番使,仍允
和亲。偏有雁门郡马邑人聂壹,年老嗜利,入都进谒王恢,说是匈奴终为边患,今乘他和亲
无备,诱令入塞,伏兵邀击,必获大胜。恢本欲击虏邀功,至此听了壹言,又觉得兴致勃
发,立刻奏闻。武帝年少气盛,也为所动,再召群臣会议。韩安国又出来反对,与王恢争论
廷前,各执一是。王恢说道:“陛下即位数年,威加四海,统一华夷,独匈奴侵盗不已,肆
无忌惮,若非设法痛击,如何示威!”安国驳说道:“臣闻高皇帝被困平城,七日不食,及
出围返都,不相仇怨,可见圣人以天下为心,不愿挟私害公。自与匈奴和亲,利及五世,故
臣以为不如主和!”恢又说道:“此语实似是而非。从前高皇帝不去报怨,乃因天下新定,
不应屡次兴师,劳我人民。今海内久安,只有匈奴屡来寇边,常为民患,死伤累累,槥;车相
望。这正仁人君子,引为痛心,奈何不乘机击逐呢!”安国又申驳道:“臣闻兵法有言,以
饱待饥,以逸待劳,所以不战屈人,安坐退敌。今欲卷甲轻举,长驱深入,臣恐道远力竭,
反为敌擒,故决意主和,不愿主战!”恢摇首道:“韩御史徒读兵书,未谙兵略,若使我兵
轻进,原是可虞,今当诱彼入塞,设伏邀击,使他左右受敌,进退两难,臣料擒渠获丑,在
此一举,可保得有利无害呢!”看汝做来。
武帝听了多时,也觉得恢计可用,决从恢议,遂使韩安国为护军将军,王恢为将屯将
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大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率同兵马三
十多万,悄悄出发。先令聂壹出塞互市,往见军臣单于,匈奴国主名,见前。愿举马邑城献
虏。单于似信非信,便问聂壹道:“汝本商民,怎能献城?”聂壹答道:“我有同志数百
人,若混入马邑,斩了令丞,管教全城可取,财物可得,但望单于发兵接应,并录微劳,自
不致有他患了!”单于本来贪利,闻言甚喜,立派部目随着聂壹,先入马邑,俟聂壹得斩守
令,然后进兵。聂壹返至马邑,先与邑令密谋,提出死囚数名,枭了首级,悬诸城上,托言
是令丞头颅,诳示匈奴来使。来使信以为然,忙去回报军臣单于,单于便领兵十万,亲来接
应,路过武州,距马邑尚百余里,但见沿途统是牲畜,独无一个牧人,未免诧异起来,可巧
路旁有一亭堡,料想堡内定有亭尉,何不擒住了他,问明底细?当下指挥人马,把亭围住,
亭内除尉史外,只有守兵百人,无非是了望敌情,通报边讯。此次亭尉得了军令,佯示镇
静,使敌不疑,所以留住亭内,谁料被匈奴兵马,团团围住,偌大孤亭,如何固守?没奈何
出降匈奴,报知汉将秘谋。单于且惊且喜,慌忙退还,及驰入塞外,额手相庆道:“我得尉
史,实邀天佑!”一面说,一面召过尉史,特封天王。却是傥来富贵,可惜含义贪生。
是时王恢已抄出代郡,拟袭匈奴兵背后,截夺辎重,蓦闻单于退归,不胜惊讶,自思随
身兵士,不过二三万人,怎能敌得过匈奴大队,不如纵敌出塞,还好保全自己生命,遂敛兵
不出,旋且引还。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韩安国等带领大军,分驻马邑境内,好几日不见动
静,急忙变计出击,驰至塞下,那匈奴兵早已遁去,一些儿没有形影了,只好空手回都。安
国本不赞成恢议,当然无罪,公孙贺等亦得免谴。独王恢乃是首谋,无故劳师,轻自纵敌,
眼见是无功有罪,应该受刑。小子有诗叹道:
娄敬和亲原下策,王恢诱敌岂良谋,
劳师卅万轻挑衅,一死犹难谢主忧。
毕竟王恢是否坐罪,且看下回再详。
贪之一字,无论男妇,皆不可犯。试观本回之朱买臣妻,及大行王恢,事迹不同,而致
死则同,盖无一非贪字误之耳,买臣妻之求去,是志在贪富,王恢之诱匈奴,是志在贪功,
卒之贪富者轻丧名节,无救于贫,贪功者徒费机谋,反致坐罪。后悔难追,终归自杀,亦何
若不贪之为愈乎!是故买臣妻之致死,不能怨买臣之薄情,王恢之致死,不能怨武帝之寡
德,要之皆自取而已。世之好贪者其鉴诸!
第六十三回 执国法王恢受诛 骂座客灌夫得罪
    却说王恢还朝,入见武帝,武帝不禁怒起,说他劳师纵敌,罪有所归。试问自己,果能
无过否?王恢答辩道:“此次出师,原拟前后夹攻,计擒单于,诸将军分伏马邑,由臣抄袭
敌后,截击辎重,不幸良谋被泄,单于逃归,臣所部止三万人,不能拦阻单于,明知回朝复
命,不免遭戮,但为陛下保全三万人马,亦望曲原!陛下如开恩恕臣,臣愿邀功赎罪;否则
请陛下惩处便了。”武帝怒尚未息,令左右系恢下狱,援律谳案。廷尉议恢逗挠当斩,复奏
武帝。武帝当即依议,限期正法。恢闻报大惧,慌忙属令家人,取出千金,献与武安侯田
蚡;,求他缓颊。是时太皇太后窦氏早崩,在武帝建元六年。丞相许昌,亦已免职。武安侯田
蚡;,竟得入膺相位,内依太后,外冠群僚,总道是容易设法,替恢求生,遂将千金老实收
受,入宫白王太后道:“王恢谋击匈奴,伏兵马邑,本来是一条好计,偏被匈奴探悉,计不
得成,虽然无功,罪不至死。今若将恢加诛,是反为匈奴报仇,岂非一误再误么?”王太后
点首无言。待至武帝入省,便将田蚡;所言,略述一遍。武帝答道:“马邑一役,本是王恢主
谋,出师三十万众,望得大功,就使单于退去,不中我计,但恢已抄出敌后,何勿邀击一
阵,杀获数人,借慰众心?今恢贪生怕死,逗留不出,若非按律加诛,如何得谢天下呢!”
理论亦正,可惜徒知责人,不知责己。
王太后本与恢无亲,不过为了母弟情面,代为转言。及见武帝义正词严,也觉得不便多
说,待至武帝出宫,即使人复报田蚡;。蚡;亦只好复绝王恢。千金可曾发还否?恢至此已无生
路,索性图个自尽,省得身首两分。狱吏至恢死后,方才得知,立即据实奏闻,有诏免议。
看官阅此,还道武帝决意诛恢,连太后母舅的关说,都不肯依,好算是为公忘私。其实武帝
也怀着私意,与太后母舅两人,稍有芥蒂,所以借恢出气,不肯枉法。
武帝常宠遇韩嫣,累给厚赏。已见前文。嫣坐拥资财,任情挥霍,甚至用黄金为丸,弹
取鸟雀。长安儿童,俟嫣出猎,往往随去。嫣一弹射,弹丸辄坠落远处,不复觅取。一班儿
童,乐得奔往寻觅,运气的拾得一丸,值钱数十缗,当然怀归。嫣亦不过问。时人有歌谣
道:“苦饥寒,逐金丸。”武帝颇有所闻,但素加宠幸,何忍为此小事,责他过奢,会值江
都王非入朝,武帝约他同猎上林,先命韩嫣往视鸟兽。嫣奉命出宫,登车驰去,从人却有百
余骑。江都王非,正在宫外伺候,望见车骑如云,想总是天子出来,急忙麾退从人,自向道
旁伏谒。不意车骑并未停住,尽管向前驰去。非才知有异,起问从人,乃是韩嫣坐车驰过,
忍不住怒气直冲,急欲奏白武帝。转思武帝宠嫣,说也无益,不如暂时容忍。待至侍猎已
毕,始入谒王太后,泣诉韩嫣无礼,自愿辞国还都,入备宿卫,与嫣同列。王太后也为动
容,虽然非不是亲子,究竟由景帝所出,不能为嫣所侮,非系程姬所产。乃好言抚慰,决加
嫣罪。也是嫣命运该绝,一经王太后留心调查,复得嫣与宫人相奸情事,两罪并发,即命赐
死。武帝还替嫣求宽,被王太后训斥一顿,弄得无法转圜,只好听嫣服药,毒发毙命。嫣弟
名说,曾由嫣荐引入侍,武帝惜嫣短命,乃摆说为将,后来且列入军功,封案道侯。江都王
非,仍然归国,未几即殁,由子建嗣封,待后再表。
惟武帝失一韩嫣,总觉得太后不肯留情。未免介意。独王太后母弟田蚡;,素善阿谀,颇
得武帝亲信。从前尚有太皇太后,与蚡;不合,见前文。至此已经病逝,毫无阻碍,所以蚡;得
进跻相位。向来小人情性,失志便谄,得志便骄,蚡;既首握朝纲,并有王太后作为内援,当
即起了骄态,作福作威,营大厦,置良田,广纳姬妾,厚储珍宝,四方货赂,辇集门庭,端
的是安富尊荣,一时无两。犹记前时贫贱时否?每当入朝白事,坐语移时,言多见用,推荐
人物,往往得为大吏至二千石,甚至所求无厌,惹得武帝也觉生烦,一日蚡;又面呈荐牍,开
列至十余人,要求武帝任用。武帝略略看毕,不禁作色道:“母舅举用许多官吏,难道尚未
满意么?以后须让我拣选数人。”蚡;乃起座趋出。既而增筑家园,欲将考工地圈入,以便扩
充。考工系少府属官。因再入朝面请,武帝又怫然道:“何不径取武库?”说得蚡;面颊发
赤,谢过而退。为此种种情由,所以王恢一案,武帝不肯放松,越是太后母舅说情,越是要
将王恢处死。田蚡;权势虽隆,究竟拗不过武帝,只好作罢。
是时故丞相窦婴,失职家居,与田蚡;相差甚远,免不得抚髀兴嗟。前时婴为大将军,声
势赫濯,蚡;不过一个郎官,奔走大将军门下,拜跪趋谒,何等谦卑,就是后来婴为丞相,蚡;
为太尉,名位上几乎并肩,但蚡;尚自居后进,一切政议,推婴主持,不稍争忤。谁知时移势
易,婴竟蹉跌,蚡;得超升,从此不复往来,视同陌路,连一班亲戚僚友,统皆变了态度,只
知趋承田氏,未尝过谒窦门,所以婴相形见绌,越觉不平。何不归隐。
独故太仆灌夫,却与婴沆瀣相投,始终交好,不改故态,婴遂视为知己,格外情深。灌
夫自吴楚战后,见五十五回。还都为中郎将,迁任代相,武帝初,入为太仆,与长乐卫尉窦
甫饮酒,忽生争论,即举拳殴甫,甫系窦太后兄弟,当然不肯罢休,便即入白宫中。武帝还
怜灌夫忠直,忙将他外调出去,使为燕相,夫终使酒好气,落落难合,卒致坐法免官,仍然
还居长安。他本是颍川人氏,家产颇饶,平时善交豪猾,食客常数十人,及夫出外为官,宗
族宾客,还是倚官托势,鱼肉乡民。颍川人并有怨言,遂编出四句歌谣,使儿童唱着道:
“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夫在外多年,无暇顾问家事,到了免官以后,仍不
欲退守家园,但在都中混迹。居常无事,辄至窦婴家欢叙。两人性质相同,所以引为至交。
一日夫在都游行,路过相府,自思与丞相田蚡;,本是熟识,何妨闯将进去,看他如何相
待?主见已定,遂趋入相府求见。门吏当即入报,蚡;却未拒绝,照常迎入。谈了数语,便问
夫近日闲居,如何消遣?夫直答道:“不过多至魏其侯家,饮酒谈天。”蚡;随口接入道:
“我也欲过访魏其侯,仲孺可愿同往否?”夫本字仲孺,听得蚡;邀与同往,就应声说道:
“丞相肯辱临魏其侯家,夫愿随行。”蚡;不过一句虚言,谁知灌夫竟要当起真来!乃注目视
夫,见夫身著素服,便问他近有何丧?夫恐蚡;寓有别意,又向蚡;进说道:“夫原有期功丧
服,未便宴饮,但丞相欲过魏其侯家,夫怎敢以服为辞?当为丞相预告魏其侯,令他具酒守
候,愿丞相明日蚤临,幸勿渝约!”蚡;只好允诺。夫即告别,出了相府,匆匆往报窦婴。实
是多事。
婴虽未夺侯封,究竟比不得从前,一呼百诺。既闻田蚡;要来宴叙,不得不盛筵相待,因
特入告妻室,赶紧预备,一面嘱厨夫多买牛羊,连夜烹宰,并饬仆役洒扫房屋,设具供张,
足足忙了一宵,未遑安睡。一经天明,便令门役小心侍候。过了片刻,灌夫也即趋至,与窦
婴一同候客。好多时不闻足音,仰瞩日光,已到晌午时候。婴不禁焦急,对灌夫说道:“莫
非丞相已忘记不成!”夫亦愤然道:“那有此理!我当往迎。”说着便驰往相府,问明门
吏,才知蚡;尚高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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