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演义-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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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黄草不同,当时呼为青冢。后人因她红粉飘零,远入夷狄,特为谱入乐府,名昭君怨。或
说她跨马出塞,马上自弹琵琶,创成此调,如泣如诉,后来不从胡礼,服毒自尽。这都是为
色生怜,凭空臆造,证诸史传,便可知是虚诬了。小子有诗叹道:
娄敬和亲号罪魁,宫妆辱没剧堪哀。
如何番虏投诚日,尚使红颜出塞来?
元帝既遣归呼韩邪,尚是纪念王昭君,愁绪无聊,恹恹成疾,便要从此归天了,欲知详
情,下文再当细表。
郅支单于,杀辱汉使,理应声罪致讨,上伸国威。元帝不使甘延寿陈汤,进讨郅支,其
庸弱已可见一斑。汤为副校尉,名位不逮甘延寿,独能奋威雪耻,袭斩郅支,虽曰矫制,功
莫大焉。况律以《春秋》之义,更觉无罪可言。匡衡号为经儒,乃甘媚权阉,妒功忌能,读
圣贤书,顾如是乎?郅支既死,呼韩邪二次请朝,此时匈奴衰弱,何必再袭娄敬和亲之下
计?直言拒绝,亦属无伤,仍给以宫女王嫱,徒使绝代丽姝,终沦异域,嗟何及欤!或谓元
帝不贪女色,示信外夷,犹有君人之度,讵知王道不外人情,一夫不获,时予之辜,何忍摧
残红粉,辱没蛮夷!如果见色不贪,尽可使之出嫁才郎,谐成嘉耦。天子且不能庇一美人,
谓非庸弱得乎?“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读杜少陵诗,窃为之感慨不置云。
第九十一回 赖直谏太子得承基 宠正宫词臣同抗议
却说元帝寝疾,逐日加剧,屡因尚书入省,问及景帝立胶东王故事,即汉武帝。尚书等
并知帝意,应对时多半支吾。原来元帝有三男,最锺爱的是定陶王康,系傅昭仪所出,见前
文。初封济阳,徙封山阳及定陶,康有技能,尤娴音律,与元帝才艺相同。元帝能自制乐
谱,创成新声,尝在殿下摆着鼙鼓,自用铜丸连掷鼓上,声皆中节,与在鼓旁直击相同,他
人都不能及。独康亦擅此技,有乃父风,元帝赞不绝口,常与左右谈及。驸马都尉史丹,系
前大司马史高长子,随驾出入,日侍左右,闻元帝称美定陶王,便向前直陈道:“陛下尝谓
定陶王多材,臣愚以为材具称长,莫如聪敏好学的皇太子;若徒以丝竹鼓鼙为能,是黄门鼓
吹郎陈惠李微,高出匡衡,何妨使为丞相哩!”元帝听了,也不禁失笑。
已而中山王竟,得病遽殇。竟系元帝少弟,元帝初元二年,方授王封,年幼未能就国,
留居都中,与太子骜同学,颇相亲爱。中山王殁,元帝挈着太子,同往吊丧,抚棺流涕,悲
不自禁,独太子骜并无戚容,元帝怒说道:“天下有临丧不哀,可以仰承宗庙,为民父母
么?”说着,旁顾左右,见史丹在侧,便诘问道:“汝言太子多材,今果何如!”丹忙中有
智,即免冠叩谢道:“臣见陛下悲哀过甚,因戒太子不再涕泣,免增陛下感伤,臣罪当
死!”既为太子辩护,又为自己表忠,好一个伶俐口才。元帝被他瞒过,怒气自平。到了元
帝寝疾的时候,定陶王康,与生母傅昭仪,朝夕入侍。傅昭仪狡黠过人,凭着那灵心慧舌,
哄动元帝,改易太子,好把亲子补充储位。元帝颇为所惑,因欲援胶东王故例,讽示尚书。
史丹又有所闻,探得傅昭仪母子,不在寝宫,竟大胆趋入,跪伏青蒲上面,尽管叩头。青蒲
是青色画地,接近御床,向例只有皇后可登青蒲。史丹急不暇顾,又自恃为元帝近臣,不妨
犯规强谏,元帝闻他叩头有声,开眼瞧着,见是史丹,乃惊问何因。丹涕泣陈词道:“太子
位居嫡长,册立有年,天下莫不归心,今乃道路流言,传说太子不免动摇,如陛下果有此
意,满朝公卿,必然死争,臣愿先自请死,为群臣倡!”保全嫡嗣,不失守经之义。元帝素
信丹言,且知太子不应轻易,才喟然长叹道:“我本无此意,常念皇后勤慎,先帝又素爱太
子,我怎好有违?现在我病日加重,恐将不起,愿汝等善辅太子,毋违我意!”丹乃欷歔;起
立,退出寝门。
又过数日,元帝驾崩,享年四十有二,在位十有六年,凡改元四次。太子骜安然即位,
是谓成帝。当时太皇太后上官氏早殁,皇太后王氏尚存,因尊皇太后王氏为太皇太后,母后
王氏为皇太后,封母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是王氏揽权之始。奉葬先帝
梓宫于渭陵,庙号孝元皇帝。越年改元建始,却有一件黜奸大计,足快人心。原来成帝居
丧,朝政俱委任王凤,凤素闻石显奸刁,因即奏请成帝,徙显为长信太仆,夺去重权。丞相
匡衡,御史大夫张谭,前曾阿附石显,此次见显失势,竟劾显种种罪恶,并及显党五鹿充宗
等人。于是褫免显官,勒令回籍。显怏怏就道,病死途中。得全首领,大是幸事。少府五鹿
充宗,被谪为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也贬为雁门都尉,牢梁陈顺,一并罢免,舆论称
快。又有歌谣传闻道:“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价!”
惟匡衡张谭,既将石显等劾去,总道前愆可盖,从此无忧,谁知恼动了一位直臣王尊,
竟奏入一本,直言丞相御史,前知石显奸恶,并未纠弹,反与党合。今显罪已露,乃取巧弹
奸,失大臣体,应该论罪!是极。成帝看了此奏,也知衡谭有过,但甫经即位,未便遽斥三
公,因将原奏搁置不理。衡得知此信,慌忙上书谢罪,乞请骸骨,缴上丞相乐安侯印绶,成
帝下诏慰留,仍将印绶赐还,并贬王尊为高陵令,顾全匡衡面子。衡始照旧行事。但朝臣多
是尊非衡,为尊扼腕。尊系涿郡高阳人,幼年丧父,依伯叔为生,伯叔家况亦贫,嘱使牧
羊,尊且牧且读,得通文字。嗣充郡中小吏,迁补书佐,郡守嘉他才能,特为保荐,尊遂以
直言充选,擢为虢县令。辗转迁调,受任益州刺史。蒞;郡以后,尝出巡属邑,行至邛郲;山,
山前有九折阪,不易往来。从前王阳尝出刺益州,王阳即王吉。至九折阪前,慨然长叹道:
“我承先人遗体,须当全受全归,为何屡经出险呢?”当下辞官自去,及尊过九折阪,记起
王阳遗事,独使车夫疾驱向前,且行且语道:“这不是王阳的畏途么?王阳为孝子,王尊为
忠臣,各行其志便了。”尊在任二年,又奉调为东平相。东平王刘宇,系元帝兄弟,少年骄
纵,不奉法度。元帝知尊忠直敢为,特将他迁调过去。尊犯颜进谏,不畏豪威,宇好微行,
尊即嘱令厩长,不准为宇驾马。宇亦无可如何,惟心中很是不悦。一日尊入庭谒宇,宇虽与
有嫌,不得不延令就坐。尊亦窥透宇意,向宇进说道:“尊奉诏来相大王,故人皆为尊作
吊,尊闻大王素有勇名,也觉自危,今就职有日,不见大王勇威,不过自恃贵宠,才知大王
无勇,如尊方算得真勇呢!”突兀得很。宇听了尊言,不禁变色,意欲把尊格杀,又恐得罪
朝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因复强颜与语道:“相君既自称有勇,腰下佩刀,定非常器,
何妨与我一看?”尊注视宇面,屡次色变,料他不怀好意,但呼宇左右侍臣道:“汝可为我
拔刀,呈示大王!”说着,两手高举,听令侍臣拔刀,一面正色语宇道:“大王毕竟无勇,
乃欲设计陷尊,说尊拔刀向王,架诬罪名么?”真是急智。宇被尊说破隐情,暗暗怀惭,又
久闻尊有直声,更致屈服。乃命左右特具酒席,邀令与宴,尽欢而散。无如宇母公孙婕妤,
平生只有此子,很是宠爱,此时得为东平太后,见尊监视甚严,令子抱屈,不由的懊怒异
常,妇人溺爱,煞是可恨!当即上书朝廷,劾尊倨傲不臣,妾母子事事受制,恐遭逼死等
语。元帝览奏,见她情词迫切,不得不令尊免官。及成帝即位,大司马大将军王凤,素慕尊
名,因召为军中司马,奏补司隶校尉。偏后因劾奏匡衡张谭,仍然坐贬。尊到官数月,不愿
久任,即托病告归。
王凤也知尊负屈,究因事关丞相,未便左袒,只好听尊乞休,徐图召用。惟成帝待遇母
党,格外从优,既使大将军王凤秉政,复封母舅王崇为安成侯,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
皆赐爵关内侯。凤与崇俱系太后同母弟,故凤先封侯,崇亦继封,各得食邑万户。王谭以
下,统是太后庶弟,所以受封较轻。但数人并无功勋,只为了母后兄弟,都受侯封,爵赏未
免太滥,廷臣俱不敢多言。可巧夏四月间,黄雾四塞,咫尺不辨,成帝也觉得奇异,有诏问
公卿大夫,各谈休咎,毋得隐讳。谏大夫杨兴,及博士驷胜等,并说是阴盛侵阳,故有此
变。从前高祖立约,非功臣不得封侯,今太后诸弟,无功并侯,为历朝外戚所未有,应加裁
损等语。大将军王凤,得见此奏,当即上书辞职。偏成帝不肯照准,优诏挽留。是年六月,
有青蝇飞集未央宫殿,绕满廷臣坐次,八月间又有两月相承,晨现东方;九月间夜现流星,
长四五丈,委曲如蛇形,贯入紫宫。种种灾异,内外多归咎王氏,独成帝因母推恩,倚畀如
故。还有太后母李氏,已与太后父王禁离婚,改嫁苟氏,见前文。生下一子,取名为参。太
后既贵,使王凤等迎还生母,且欲援田蚡;故例,封苟参为列侯,不知大体,无非是庸妇浅
见。还是成帝稍有见识,谓田蚡;受封,实非正当,苟参不应加封,但尚拜参为侍中水衡都
尉。此外王氏子弟,除七侯外,无论长幼,悉授官禄,这真叫做因私废公,无益有害了!
且说成帝嗣祚,年方弱冠,正是戒色时候,偏成帝生性好色,在东宫时已喜猎艳图欢。
元帝因母后被毒,不得永年,特选车骑将军平恩侯许嘉女儿,为太子妃。许女秀外慧中,博
通史事,并善书法,又与成帝年貌相当,惹得成帝意动神摇,好象得了仙女一般,镇日里相
亲相爱,相偎相倚,说不尽的千般恩爱,万种温存。反跌下文。元帝令中常侍与黄门郎,前
去探问两口儿情意,统回报是欢洽异常,顿使元帝欣慰,顾语左右道:“汝等可酌酒贺
我!”左右忙奉觞上寿,齐呼万岁。过了年余,许妃生下一男,阖宫庆贺。那知兰征方验,
玉质遽凋,徒落得一泡幻影,转眼成空。到了成帝登台,眼见这位专宠的许妃,应立为后。
惟皇太后王氏,因许妃生儿不育,此外储宫里面,亦未闻有女生男,于是特传诏旨,采选良
家女子,入备后宫。前御史大夫杜延年子钦,方为大将军武库令,进白大将军王凤道:“古
礼一娶九女,无非为承祖广嗣起见,今主上春秋方富,未有嫡嗣,将军何不上采古制,慎择
淑女,早备嫔嫱?从来后妃贞淑,必有良嗣,若及今不图,待至储贰无人,另求少艾,将来
争宠夺嫡,祸变且百出了!愿将军深思熟虑,毋贻后忧!”王凤闻言,也以为然,乃入告王
太后。偏王太后拘守汉制,不愿法古,凤亦未便固争,只好遵循故事罢了。建始二年三月,
册立许妃为皇后,专宠如故。
是年夏季大旱,越年秋令,又复霪雨连旬,直至四十余日,尚未放晴。长安人民,忽哄
传大水将至,纷纷奔避,你争先,我恐后,老幼妇女,自相蹴踏,甚至伤亡多人。这消息传
入宫中,成帝慌忙升殿,召入群臣,商议避水方法。王凤道:“如果水势泛滥,陛下可奉两
宫太后,乘船暂避,所有宫中后妃,随驾舟行,当可无忧,都中吏民,令他登城避水便
了。”语尚未毕,左将军王商接入道:此王商与凤弟同名异人,履历详后。“古时国家无
道,水尚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不闻兵革,上下相安,大水为何暴至?这必是民间讹言,
断不可信。若再令百姓登城,岂不是更滋扰乱么!”长安地势甚高,原不至为水所湮,但必
谓政治和平,愈启成帝骄淫,商亦未免失言。成帝方稍稍放心。商饬吏卒巡视城中,令民毋
得妄动,约莫有三五时辰,民情少定,待至日暮,并没有大水到来,才知全城惊动,实为讹
言所误。成帝因此重商,屡言商有定识,凤未免惭恨,自悔失言。
说起王商履历,乃是宣帝母舅乐昌侯王武子,王武见前文。武殁后袭爵为侯,居丧甚
哀,且自愿推财相让,分给异母兄弟。廷臣因他孝义可风,交章荐举,得进任侍中中郎将。
元帝时已迁官右将军,成帝复调任左将军,敬礼有加。不过成帝虽优待王商,究竟是疏不间
亲,未及王凤的亲信。就是车骑将军平恩侯许嘉,本兼有两重亲谊,且又辅政有年,嘉系孝
宣许皇后从弟,过继平恩侯许广汉,且系成帝后父,故云两重亲谊。偏成帝恐他牵制王凤,
特将他大司马车骑将军的印绶,下诏收回。托言将军家重身尊,不宜再累吏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