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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蒙古帝国 传奇历史之一:成吉思汗-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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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上的药罐正“吱吱”向外冒着泡。铁木真一跃而起,顾不上垫东西,空手将药罐端了下来,烫得他好一阵甩手。
术赤一直都在看着他。当他回到床边坐下时,术赤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铁木真顿觉两眼发潮,忙掩饰着笑道:“术赤,还疼吗?”
术赤的脸仍然半青半白,呼吸时弱时强,但他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阿爸。”铁木真自然而然地说出“阿爸”两字,并未觉得有何异样。
“阿爸——”孩子惊异地重复着,脸上慢慢绽开了甜甜的、满足的笑容。真够难为他,伤得这么重还能笑出来,要知道,他毕竟还只是个5岁的孩子啊。铁木真若非用全部意志克制着内心的冲动,真想将虚弱的儿子紧紧搂在怀中。
在一片悠长的静谧中,父子俩的心彼此贴得很近很近。
豁尔豁纳黑川深处一棵苍翠的柏树下,木华黎正牵着马慢慢走着。今天是他的生母雪尼叶夫人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要前来祭奠。
远远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喜爱的薰衣草的味道。因此,他知道那个人——札木合已先他而来了。
平心而论,对母亲的容颜,木华黎还不如札木合记得清楚,他只能从人们的回忆中,从父亲一生相守的眷爱中了解到母亲的才貌人品。自母亲去世后,父亲每年都要带继母和他来这里。札木合也来,而且总比他们来得早些,甚至在札木合杀死他的父亲之后,仍然不忘来祭奠他的母亲。唯一不同的是,他与札木合之间永远不会再有往日的情谊。
木华黎站在札木合身后不远的地方。
札木合没带侍卫。木华黎的手慢慢伸向了腰间的宝剑。
在冷漠的表情掩盖下,他的内心却在苦苦挣扎。感情在问他:杀了他吗?杀了他,为屈死的父亲报仇?理智却在回答:父亲终究是误杀纠察尔的母亲在前,并且是死于纠察尔而不是札木合的刀下,就算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札木合精心策划的阴谋,仍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他的复仇计划。何况,他确信父亲不会赞同他这样做。父亲对宝力台首领、对札答阑至死不渝的忠诚不可能不影响他的处世原则,札木合毕竟以一身维系着札答阑部落联盟的安危,杀他容易,却很可能因此将稍稍安定的草原迅速推向动荡杀伐的深渊,而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木华黎慢慢松开了握剑的手。
“你怎么还不动手?我等你动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札木合以洞悉一切的口吻安闲而轻蔑地说。
“为什么?”
“今天是最好的时机,除了今天,你恐怕再也找不到杀我的机会了。”
“我不需要机会,我也不想杀你。”
“假如你弄清了你父亲的真正死因,你还会这样想吗?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有一个最不可救药的弱点,就是凡事但求问心无愧。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事可以真正求个问心无愧呢?”
“那么你呢?你不杀我,难道就不怕为自己留下祸根?”
札木合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你连这个都猜不出来?看来我实在高估了你的智慧。你还是问问她吧。”他闪过身,用手指着雪尼叶夫人的墓穴,“为什么我年年要来这里?因为这里躺着我生平最怀念的女人。我从来不是那种愿为别人恩情所累的人,但她的养育之恩我非报不可。如果你身上不是流着她的血,你以为我会冒险让你活在世间?何况,你父亲临终前恳求我放过他的妻儿,我念他忠直一世,不忍拒绝。”
“你既然念我父亲忠直一世,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不死,我札木合怎么能做札答阑真正的主人?他不死,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第二次带走我的部众,另立门户?有他活在世上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我总算明白了你不杀我的真正原因。只要我不死,你用卑鄙手段害死我父亲的阴谋就不会昭然于世,我父亲的死就永远只能是场误会。对吗?”
札木合坦然地默认了。他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等待木华黎拔出剑来,可木华黎已在瞬间将悲愤抹尽,平静得像块岩石。
札木合笑了:“我早知道你不会杀我。你和你父亲一样至死也不会扔掉你们所谓的‘忠诚’。好了,你不拔剑,我可要走了。”他近乎戏弄地踱过木华黎的身边,木华黎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意外地,札木合的目光被木华黎腰间的宝剑留住了。“金星剑?”他惊诧地停住了脚步,“你见过铁木真了?”
沉默。
札木合回过身来逼视着木华黎:“木华黎,少跟铁木真来往,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札木合大笑起来:“木华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岂能主宰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是不?可你别忘了,你的恩人温都夫妇,还有你的那位心上人凝腊,他们的生死可都在你手上握着呢。不,应该说是在我的手中,在我的手中握着呢!”接着,他语锋一变,“你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到时死的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他撇下木华黎,狂笑着扬长而去。
木华黎的脸倏然变得惨白。他真想将札木合碎尸万段!
合营的第二个冬季,豁尔豁纳黑川的忽勒山附近爆发了大规模的狼患,山下各部防范无效,人畜多有伤亡,损失惨重。铁木真十分关注此事,欲与安答联手除害,却不知札木合怎么想的,每次见到他都避而不谈。
一场暴风雪过后,忽勒山附近的牧户开始从夹裹着雪花的凛冽的寒风里嗅出了死亡的味道,他们不得已派人求助于札木合。札木合经过一番筹划,召来了木华黎。
木华黎走入札木合的大帐时,札木合正背对着帐门烤火,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
“你找我来什么事?”木华黎的语气里透出淡淡的疑惑。
“最近狼患成灾,我思防范无效,不如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猎杀,永绝后患。你在这方面一向经验丰富,我打算派你带人前去。”
“行,我去准备。”
札木合这才回过头来,别有意味地审视着木华黎。
木华黎平静地迎住了札木合的目光。
蓦地,札木合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挥挥手:“没事了,你去吧。我让扎西配合你的行动。”
扎西是札木合的心腹,木华黎虽讨厌此人,却无由反对。
忽勒山的狼群越来越肆无忌惮。木华黎针对狼群习性,经过周密细致的调查,制订了猎杀方案,这个方案称得上天衣无缝。当木华黎率领狩猎队伍进入忽勒山时,野狼的命运似乎就被注定了。
然而,世事变幻,人们可以主宰狼的命运,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果不出所料,狼群按照木华黎的“指挥”,乖乖地进入了事先设置好的包围圈,只待木华黎一声令下,就会被聚而歼之。谁曾想,木华黎尚未发令,突见自己这边一阵大乱。接着,扎西带领手下人纷纷跳上马背,争先恐后地逃之夭夭了。
转眼的工夫,木华黎便只身处于群狼的攻击之中。
木华黎将“九连环”取在手中时,心里异常冷静和清醒。“九连环”原本是忽图赤汗赠与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又留给他的。迄今为止,他还一次不曾试过它的威力。而今,面对咄咄逼近的死神,他既不抱生还的希望,也不放弃最后一搏的努力。
近了,近了,更近了……
木华黎稳稳地射出“九连环”,霎时,9只跑在最前面的狼挣扎了一会儿,便一个个伸头展足,倒地不动了。
后面的狼受到震慑,行动变得谨慎了许多。但凡狼都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特点,同伴的死更激起了它们复仇的野性,它们略作停顿后,分做两队,一队从两翼包抄,一队仍从正面向木华黎直扑过来。此时,除了拼死一战,木华黎已无路可退,他抽出金星剑,集中起全部意念,慢慢向左侧一棵枯立的树桩后退去。
白雪皑皑的忽勒山山谷里,就要开始一场人与兽、生与死的惊心动魄的大搏杀。
木华黎濒临绝境,反而勇气倍增,他将平生所学所练全都凝聚在剑尖,利用树桩做掩护,机敏地与群狼周旋着。随着群狼不断受伤或倒毙,他索性将身体暴露出来,剑走如风,零落星星血雨。
群狼攻击的速度明显迟缓犹疑起来。
形势转而对木华黎有利了。
恰在这时,一支不知从何飞来的冷箭射中了木华黎的肩头。在剧痛之下,他手中的金星剑几乎落地,他急忙将剑交在左手。剩下的几只狼似乎看出了什么,一反方才的畏惧萎靡之势,重又向木华黎发动了新的攻势。木华黎正要举剑,忽觉心口阵阵恶堵,半边身体都开始酸麻肿胀。他立刻明白,他中了毒箭。他将身子斜斜地靠在树桩上,剑,无力地垂到了地上,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充斥着一道道灼亮的、穷凶极恶的绿光,接着便是一片漆黑……
木华黎悠悠转醒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轻武士似曾相识、沉稳亲切的脸庞。
“你终于醒了。”那张一直俯视着他的脸上露出欣悦的笑容。
“我……”木华黎试着发出了一点声音,“我的剑……”他用力说出。
武士急忙取过金星剑放在他的手边。“金星剑,九连环,一样不缺,你尽管放心。你中了毒箭,我带来的药物不全,只能暂时为你控制箭毒。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下山,你一定要坚持住。”
木华黎的眼中迅速闪过一道若有所悟的光亮,他已经猜出武士是谁了。
博尔术。
作为铁木真最亲信的将领,博尔术的大名以及为人做派在整个札答阑部都可谓家喻户晓。
“是你救了我?”
博尔术微微一笑:“我们奉铁木真首领之命到忽勒山铲除狼害,听说你已带人先行入山,便随后追来。所幸的是,我们来得还算及时,赶上了射杀最后几只野狼。你不是带人上山的吗?怎么只剩下你一人?你肩上的毒箭……究竟是谁要暗算你?”
木华黎痛苦地闭上眼睛,没做回答。
博尔术不再追问,也没有必要追问。他清楚一切问题的答案,询问无非是为了进一步证实。
而木华黎的反应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实。
当时的情景多么惨烈啊!它使博尔术终其一生从未忘过那横亘于山谷中的野狼群尸,那凌乱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以及血人一样昏迷不醒的木华黎。他无法不钦佩、不仰慕木华黎的神勇!他深知,如果当时木华黎不是中了毒箭,一定会创造手刃群狼、死里逃生的奇迹。
不!木华黎已经创造了奇迹!当死神以群狼的面目出现时,除了木华黎,恐怕再无第二个人可以与之斗到最后并且战胜它。
入夜,木华黎的伤势突然出现了恶化的迹象。
当木华黎再次苏醒时,已是4天之后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帐外的说话声惊醒的。这时,他身上虽然虚软无力,神志却异常清醒。他倾听着帐外的对话。
“你不用太过担心!大夫说他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所以仍然昏睡不醒只是由于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熟悉这个声音。木华黎的心头不禁一热。
“我明白,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是凝腊。一定是他将凝腊接过来的。
“我有种感觉,今天他一定会醒过来。你先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
“不!还是您去吧,您都熬了4天没合眼了。刚才大夫临走时还交代,让您再睡一睡,否则,就算您是个铁人也会被拖垮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这一次如果没有您,木华黎他……”
凝腊后面的话似乎被什么截断了。
不一会儿,铁木真走入帐子。当他看到木华黎睁开的眼睛时,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交集的笑容。
“你……你终于醒过来了。感觉好点儿了吗?”他边说边快步走到木华黎近前。
木华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只觉喉咙一阵哽咽:“您……”他挣扎欲起,铁木真忙伸手按住他:“别起来,你还不能动。”
木华黎紧紧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正要说什么,凝腊捧着一帖膏药从外面走了进来:“铁木真首领,大夫说……啊,木华黎,你真的……”她哽住了,泪水随即夺眶而出。
铁木真含笑看着她,伸手接过膏药:“我来吧。”
凝腊有些害羞地抹了把泪水:“那……我去给你俩炖些野鸡汤来。”
多亏救治及时,淤毒已基本散尽,铁木真细心地用盐水为木华黎清洗着肩头的伤口,然后又为他敷上膏药。他做这一切十分熟练与自然,就如同一个真心溺爱兄弟的大哥,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满心疼惜。
蓦地,木华黎侧过脸去,泪水从他微闭的双目中无声地渗了出来。
铁木真理解地保持着沉默。
很难说得清,铁木真对这个比他最小的兄弟还要年轻的青年怀有怎样的钦敬渴慕之情!从第一次见到他驯马时起,他便立誓要将他置于左右,及至发现木华黎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他,他才意识到其中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为此,他始终不曾勉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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