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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明朝演义-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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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达道:“只怕虏心难测。”
汤和道:“伯常好不容易捉了他,如若放了,他想必领兵再来,岂不是后患?不如一刀杀了他。”
元璋道:“他既为俘虏,无故杀了,不义呵。我意已决,放他北归。”
元璋征询冯用、李善长、陶安、李习等人的主意,四人都赞同放他北归。特别是冯用说了一句话,元璋听了很放心,冯用道:“纳哈出不是虎,是虎便不可放。”
常遇春问道:“冯先生以为谁是虎?”
冯用道:“察罕铁木儿才是虎。”
汤和道:“你如何知哈纳出不是虎?”
冯用笑道:“如他是虎,当日交战时早就逃了,如何会让常将军等闲捉住。”
元璋笑道:“冯先生说得是,我决意放他北归。”
次日,元璋召纳哈出来元帅府。元璋说道:“为人臣者各为其主,何况你们还有父母妻子。我不忍久留你们,送你们回家,可仍从你主。”元璋让人捧出盘缠,牵来马匹,纳哈出一时愣住了,待明白朱元璋真的要放他回家时,痛哭起来,拜谢道:“我等北归,永不与元帅为敌。如我主强命,当以死相拒。”
元璋笑道:“你有此心便好。如若皇帝下诏再令你前来攻城,我们不妨再打一仗,只是一路不可屠杀百姓。”
元璋从降兵中选了纳哈出的几个旧部,给了马匹,陪他一同北归。元璋站在城头上,看着纳哈出等人缓缓出了城。纳哈出在城外行了几百步,下了马,望城头拜了三拜,又上马前行。忽然城中数骑飞驰而出。元璋看时,竟是常遇春领着几员大将。遇春全身整束,身披战袍,手提着枪,勒马于城门前,向城上朱元璋说道:“元帅,小将想护送纳哈出一程。”
元璋惊喜道:“捉他是你,送他也是你,常将军有情有义,你们就送他一程罢。”
常遇春策马而呼道:“万户,前路山贼出没,十分恶险,小将送你一程。”
纳哈出一行立住马,十分惊愕,忙说道:“将军相送,在下感激不尽。”
元璋在城上看着,嗟叹许久,直到纳哈出与常遇春一行消失在空旷的雪原里,他才下了城头。
亳州城来了十数骑,带来小明王的诏书,要朱元璋接诏。去年十二月,察罕帖木儿大军破了太康,一路上还收拾了大大小小起兵反朝廷的山寨,现今正围逼亳州。亳州城中军马大多北上,城内空虚,刘福通以小明王之名请元璋出兵相救。朱元璋大惊,原以为刘福通善于用兵,足可抵挡官军,如今竟被官军围逼,急命胡大海、耿再城领兵八千多人前去救亳州。行军五六日晚,距城三十里地,遇到许多小明王的溃兵,哭说亳州已经失陷,小明王与丞相奔向安丰 去了。胡、耿二人不知察罕帖木儿兵马的厉害,领兵直抵城下,尚未稳住阵势,察罕帖木儿带了几千人马从城中冲出,胡、耿挥师仓促应战,城外两侧早设下伏兵,四面呐喊,蜂涌而至,胡、耿不敌,拼死杀出一条退路,只余下数百人马,六千兵马战死,察罕帖木儿捉了一千多人,尽数处斩。
胡、耿兵败归来,跪在元帅府大堂上,向朱元璋请罪,元璋扶起二人道:“胜败兵家常事,二将何罪之有?我早就说过察罕帖木儿用兵不比寻常,手下多猛将,你们败给他,我不加罪。” 诸将方知察罕帖木儿的厉害。徐达估计自己手下的兵马少,训练不足,不敢贸然与他交战。常遇春很想与他交手。元璋将自己与察罕帖木儿一比,心里自惭起来。那个察罕帖木儿举人出身,饱读诗书,朱元璋觉得读书人出身比当和尚的高一头地。这还不算,天下义兵首领也不只他一人,唯独他勇猛善战,不是寻常读腐了诗书读蠢了兵书的人可比。朱元璋原来十分自信,自认为智识在濠州赵、彭、孙等人之上,也不比张士诚、方国珍差,可与察罕帖木儿一比,觉得自己不如。
冯用、李善长、陶安、李习等人都觉得察罕帖木儿的人马眼下距太平城尚远,此时是攻取集庆的天赐之机,取了集庆,可借大江之险稳定根本,然后再图四方。倘若察罕帖木儿突然从亳州分兵南下,想取集庆就太迟了。朱元璋听了众人之计,决意尽早攻打集庆。他知道集庆自古来是帝王之都,朝廷一定布下精兵强将,能否取下,他心中全无把握。
新年一过,元璋便在平太城中演兵练将,到了春末夏初之际去攻打集庆。出兵前,他眼前有两件难事:一是元中丞蛮子海牙再领水军扼东面的采石矶,切断大江,阻绝从太平前往和阳的船舶,太平诸将的家小与军中辎重皆在和阳,有几个月不能往来,家中老小音讯阻绝,诸将不安,致使元璋日夜忧虑。二是屯居方山的陈野先儿子陈兆先,他手下有三万多人马,久窥太平与和阳二城,也不得不防。
二月间,朱元璋得知张士诚也没有闲着,他遣其弟士德去夺平江路 。平江城是江南第一第二的富贵城,朝廷每年要从此城大量课税,因此下令识帖木儿死命。达识帖木儿派了他军中三员最善战的大将:参政脱寅、达鲁花赤哈散代、总督贡师领重防守平江城。士德先占领常熟城,稍加休整,带了三、四千轻骑,连夜来到平江北门城下,次日天还未亮,张土德和士卒们悄悄爬上城头,城中守军吃了一惊,不知从张士信从何处杀进来,城上城下乱作一团,睡在营里的将士,谁也不敢上城抵抗,四散逃命。脱寅见大势已去,带了细软,趁夜逃到山林里,到了无路处正想拔刀自刎,一群乱兵冲来,夜间看不清他是自己的主将,竟乱刀将他杀了。哈散代在城外营中得知城破,投水而死。贡师逃得快,夺了一条船,从水路连夜逃到杭州。
平江一破,周围的昆山、嘉定、崇明、松江等县城的官兵相继投降,张士德接着率兵一一攻下无锡、常州、湖州诸路,后来又打下杭州城。三月,士诚从高邮城迁至平江城,下令改平江为隆平府,以平江为都城,自己改称吴王。任命阴阳先生李行素为丞相,王敬夫、蔡彦夫、叶德新、韩谦、钱辅三人为参军,弟弟张士德为平章,李伯升为司徒,与徐义、徐志坚节制军事,女婿潘原明与蒋辉为左右丞,秀才史文炳为同知枢密院事,铁匠的儿子周仁为隆平府太守,吕珍、史椿、李济等人为大将。所夺的路、州、县皆委派官吏。士诚自己不曾读书,羡慕读书人,手中的大臣不是算命先生,就是铁匠和盐商,恐怕为他人嗤笑。他在城中修建了一座景贤楼,将平江附近有名望的读书人都招来了,住在楼中,以至于不问良莠,一并供养舆马、居室、饮食、俸禄等,城中许多读书人都争相趋附,吟诗作文奉承张士诚。
张士诚做了吴王,嫌总管府官衙太小太旧,与丞相李行素、张士德、张士信、李行素等人在平江城里走了一遭。张士诚在马上叹息一声。阴阳先生李行素便问:“上位,如何叹息?”士诚道:“人道是平江是东南一二等富贵地,却连一间豪第也不曾有。”李行素心知其意,便说:“上位,这平江城中虽然有些富户,造了许多花园,却都是玲珑小巧,没有王侯府第的气象,都做不得吴王府。”士诚没有好声气道:“那你为我选一处最大的花园,令里面的人家搬走。”李行素道:“在下早闻平江城里有一座浮图承天寺,规模宏大,可以拆了里面的佛像,稍加改建,便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吴王府,不知上位意下如何?”士诚大惊道:“还有一座承天寺?一同去看看。”于是众人同去。士诚进了承天寺的山门,眼前是一座天王殿,出了此殿,上了数级石阶,抬头便见一间大殿,额上四字:大雄宝殿。士诚笑道:“好一个宝刹!这一间便可作是我的正殿!”他来到殿前,见殿内十分宏伟,心中得意,喝道:“拿弓箭来!”士信不知何意,摘下腰间的弓递与士诚,士诚从士信的箭壶里拿了一枝箭,搭在弓上,瞅着殿内大梁,嗖的一箭,连射三箭。士诚说道:“我射三箭为标识,此殿便是我的宫殿,寺中和尚都迁到寒山寺去,不得有误。”众人喝彩。李行素领着士诚游观其它几间大殿,行素说道:“据说修建承天寺中的千佛阁时还有一件佚事。”士诚平素最喜欢听人说书,便道:“你且说说。”行素道:“几年前,寺中僧人想造一间千佛阁,从各地买了许多珍木。江浙行省多处受灾,行省官吏要把承天寺里的巨木运到杭州去,寺里的和尚不敢违抗,又不想将木材给他们,就想了一条计策,在巨木上都雕刻‘万岁阁’三字,说是要给当今皇上造阁,为天子祈寿延年。因此,行省大员谁也不敢再动。”士诚听了,问道:“果真如何么?”李行素道:“在下也是听人说的,不知端的。如若拆了,一定请上位来看。”士诚道:“不妨先问寺中和尚,可有此事。”行素便唤来长老、首座和监寺等职事僧人,他们都说实有此事。士诚大喜,觉得十分吉利,李素取媚道:“上位,这木材只给有运的人享受,正等着给你将来做了万岁时修建宫殿所用哩。”士诚大笑道:“果真如此么?”行素装模作样掐算一把,说道:“上位今为吴王,三年后便可做天子,此是命中注定的哩。”张士诚大喜。
因朝廷钞法大坏,钱钞如同废纸,平江城丝绸鱼米贸易极多,物物交换颇为方便,张士诚就下令铸了“天祐通宝”,在张士城的地面通行。平江城中渐渐不用物物相换,都用张士诚的钱。不到一年,平江城里街市繁华,人民阜盛,俨然一个太平国都。满城的人都说张士诚是一个好皇帝。
却说张士诚的地盘与朱元璋渐渐接近,元璋有些焦急,想尽快打通和阳与太平的水陆路。廖永安、永忠兄弟请舟师出战,常遇春不甘落后,因为军中有人说他只善陆战,不精水战,他颇不服,请自为舟师先锋。元璋与诸将商议如何攻打采石矶,议了大半天,都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当日申牌时分,有人来军营辕门前求见。元璋道:“请进。”
亲兵领一个三十余岁的人进了帐,头发如蓬,衣裳破败,脸上有着半个月没有洗脸一般的黑。来人拱手道:“在下田兴,襄阳人氏。素听朱将军的声名,前来相助,望你不弃。”元璋道:“田先生请坐,不知先生有何教我。”元璋见他的模样,不知他真才实说如何,心想:“如他是一个人物,就在军中,如他无用,嘲讽他几句,打发他走了便是。”于是将要攻打采石矶的事告诉了他。田兴抚掌笑道:“这有何难,早就听蛮子海牙贪财好利,我有一条小计,或许可助你一发破了他的水寨。”元璋忙问其宜,田兴挥霍谈笑,一一说了出来。元璋道:“计是好计,不知能不能成。”田兴道:“你若所用非人,自是难成,若用中了人,此计必成。”元璋道:“我军中多有人物,廖氏兄弟,定远常遇春,都是人中豪杰,想必胜任。”田兴道:“他们打仗都好脚色,但此事未必能行,你如果信得过我,我愿意亲自来做。”元璋心想自己还不知田兴的来头,万一他坏了大事,蛮子海牙有所防备,那采石矶何时可取呢?如若不让他去,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来,不如让他去施行此计,不要也不要紧。田兴道:“在下今年三十一岁,敢问朱将军贵庚几何?”元璋道:“虚度二十八了。”田兴道:“我枉长几岁,日后称你为贤弟,使得么?”元璋觉得此人倒也爽快,省不得许多矫饰礼数,说话的口气与善长、冯胜远不相同,笑说:“如何使不得。”
蛮子海牙占采石矶三月有余,凡是过往商船,都得按货量多少给他送过江费,少则数锭宝钞,多则十几锭。因东南战乱,过往的船舶不多。常常十几天没有一条船要从采石矶江上过,许多客商走水路时,经这一段常常取陆路走,过了采石这一段地面,再取水路。
这日江上细雨微风,采石矶的江上来了一叶小舟,船头上站着五六名客商,都头戴竹笠,身穿青色绫罗。水寨哨楼上的兵丁早就看见了,忙唤人去禀报主帅,主帅蛮子海牙领了几员偏将出了船舱,隐隐看见了雨濛濛的江面上只有一条小船。蛮子海牙忙令三只船前去拦截。不多时,那一叶小舟停在江上,元兵回舟来报:“那一条船是集庆商人的,前来拜见将军。”
蛮子海牙知道有人送钱钞来了,大喜道:“让他们摇船过来!”那只小舟飘飘荡荡摇了过来,近了元兵大舰,元兵喝令客商只许上来两人,不得携带兵器。两个客商登上大舰,随兵士到了一间船舱,见到蛮子海牙。客商们奉上黄金二两,说道:“我家主人想转运些江绸、稻米和海盐到上游去,烦将军放行则个。”
蛮子海牙问:“共有多少只船?”
客商道:“不足二十只。”
蛮子海牙犹豫了,说道:“你们这么多船经过,恐有不便,如今盗贼夺了太平,早就想着夺了我们的水寨哩,一次只许五只过江。”
客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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