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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明朝演义-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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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唤人将元璋等人带来,与徐达相见。元璋知子兴遣徐达来换人,便说:“我朱某是一个讲信义的人,你让我回城,留下徐达,我定让你兄出城,不会伤他半根寒毛。”
张三道:“小人知朱公子可信,将军放了他,倘主帅不归,我愿意以性命相抵。”
德岳想不出好办法,只得放了元璋四人。元璋回了滁州,见了子兴,忙请他放了德崖,子兴不允,持刀要去砍杀德崖,吓得元璋跪在地上,抱着子兴双腿,哭道:“岳父,你如若杀了德崖,我从此失信于人,生不如死。”
子兴气急道:“我不杀他,好歹也得砍下他的一只手臂,报他上回辱没我的仇。”
元璋道:“怨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德岳不失信,放了我,我们倘伤了德崖,便失仁义,徐达也活不成。不妨先放了他,日后与他们再打一战,捉了德崖,就任岳父处置。”
子兴长叹一声,扔了刀,手指着元璋,喝道:“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不出城送他们,他们如何会捉了你?罢罢,你去放了他罢,算我轻饶了那个畜牲。”他上前踢翻孙德崖,抬脚要踩,被元璋抱住一只脚,险些绊到他。元璋扶子兴坐,让他消消气。
元璋解下孙德崖的绳索,让他洗了脸,让他骑马到城外。德崖出了城门,十分感激,下马握着朱元璋的手说:“我孙某无眼,想不到公子如此仁义,孙某永生不忘,你能成大事,你岳父万不如你。“
元璋道:“这有甚么,只是不失信而已。”
孙德崖率军马赶到孙德岳处,德岳大喜,说朱元璋真是不失信的人,立即放了徐达等人。子兴听说徐达等人平安归来,既喜又恨,半天不说话,忽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众人忙扶起他,到城中请来郎中。郎中忙碌一番,救醒了子兴。郎中说是怒气伤心,须静养,不可妄怒。子兴哪里听得进去,每日闷闷不乐的,提起孙德崖,就破口大骂,脸胀得通红,而且疑心病也越来越重。
子兴在和阳城中住了几天,回到滁州。每到黄昏以后,子兴总觉得有一个人要谋害他,那个人影子象是孙德崖。子光便召集滁州与和阳两城的诸将,要与孙德崖开战,不杀了那厮总是不快。众将攘臂裂眼,个个请命去打孙德崖。元璋道:“眼下兵马不足,官兵来了尚且抵挡不住,何必自相残杀,德崖的仇,容日后再图。”
子兴冷笑一声,他总觉得元璋有事隐瞒自己,在军中大事上,处处与自己不合,加上他一身病痛,心情极坏,子兴喝道:“我是主帅,我要出兵,你敢怎的。”
元璋忙跪下道:“愚婿并不是有意与主帅做对头,古人说,攘外必要安内,草率出兵,必然两方人马受损。”
子兴拍桌大骂道:“孙德崖那厮险些杀了我,今日我有了兵马,不去报仇,却待何时?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总是从中阻梗。我将一根骨头给狗吃,狗尚且会摇尾,给猪吃潲,猪还能长膘哩。”
子兴越愤怒,元璋越恭敬,子兴越粗暴,元璋越平和。元璋平心静气地劝说子兴,子兴却说不出道理,总是痛骂,唾沫飞扬,手微微颤抖。子兴说不过元璋,气得大叫道:“来人哪,将朱元璋关起来!”亲兵没有动。子兴踢翻桌椅,大叫道:“左右的人都聋了么?将朱元璋关起来!”亲兵上前按住朱元璋,元璋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向子兴叩一个头,被亲兵带走。
朱元璋关在城中军营宅后面一间小屋里。子兴只是逞一时意气,并没有其他念头。到了中午,子兴吃了饭,闷闷地坐了好一会,才说:“给元璋送些饭菜去。”到了晚上,马氏见元璋没有归来,徐达前来告诉马氏,她才知道主帅将他拘禁起来。徐达、汤和、李善长、胡大海、费聚、邵荣、吴良等要去看望元璋,看守元璋的人是天祐、天爵派的,不住他们前去探望。众人怏怏散去。
到了第三天,子兴令天祐给元璋送饭,天祐装做送到元璋那间黑屋里去,走了门前就径自转身,来到旁边的看守房中,说妹夫不想吃饭,竟将饭给了守卫分食了。到了次日中午,元璋一粒饭未吃,一口水未进,躺下破草席上,腹中饥饿难耐。他实在不知主帅为何不再送饭菜来,莫非要活活饿死自己不成?徐达前天没有看到元璋,就觉得有异。他想即使是主帅拘禁了朱元璋,也会让旧部前去探望,莫不是天祐等人从中阻挠?这日中午,徐达在军营中寻了一个濠州的同乡,向他打探元璋的近况。那人说主帅送的饭都没有送给朱公子吃,全给守卫吃了。徐达大惊,忙问有几天没有送饭菜了。那人说有三四日,徐达心想,人一日不吃,便饿得慌,三四日不吃饭,岂不饿得半死?忙到元璋家,请小燕儿将此事转达马氏。马氏因元璋被拘禁,住在家中害怕,就回来主帅家中住了。
马氏忙唤小燕儿到厨房弄些饭菜,自己泡了一茶壶茶,便装在食盒中,给元璋带去。看守的人见是主帅的女儿来了,不敢阻挡,马氏推门便见到了朱元璋。元璋躺下潮湿地面的破席上,面色憔悴,气息微微,头发如乱云一般。妻子马氏便流泪了,放了食盒,蹲下身来,将元璋扶起,让他倚在墙上。马氏提着茶壶,倒了一杯水,喂给元璋喝。元璋连喝了四杯,便说:“饿……饿……”马氏端出饭菜,一口一口喂给他吃。吃完了饭,元璋流泪道:“若不是大姐,我朱元璋就饿死在这里了。”马氏与丈夫抱头便哭。马氏说:“从今日起,饭由我来送,你再也不会饿了。”
到了次日早晨,马氏与子兴、小张夫人、天祐、天爵等在一桌上吃早饭。早饭是蒸馒头。马氏吃了一只馒头,总想要给元璋弄些早饭去。因城中乏粮,每人只有两个馒头吃。她不便在桌上拿馒头藏起来。众人吃完后,她便到厨房里去,谁知天祐跟着她来了。马氏见厨房无人,揭开蒸笼,一阵热气涌出来,正要用手帕包蒸笼里剩下的两只馒头,却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她来不及用手帕包裹,拉开胸前的衣襟,慌张地拿了两只馒头放了进去,转身便出来,门外撞见张天祐。天祐见马氏手中并没有拿什么,满腹疑惑,进了厨房。马氏出了主帅家,赶到元璋那里,从衣襟里拿出馒头来,元璋接了,那馒头还有些烫手。元璋用手想来探马氏的胸部,马氏羞涩地回避。元璋放下手中的馒头,抓住妻子,执意要看,马氏躲不过,元璋拉开她的胸衣,只见的乳房红肿起来。元璋说道:“大姐受苦了。”便拉过妻子来,手轻轻抚着红肿地方。马氏一只手抱着元璋的头,不禁泪流。
马氏回来时,小张夫人便问:“你做什么去了?”马氏道:“看大哥去了。”小张夫人说:“天祐说,你到厨房里去过,你做什么哩?”小张夫人想如今米面都十分紧缺,马氏是不是想给自己家留些馒头。如果她想留,直说就是,不必趁无人时自己去拿。马氏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将实情全说了。小张夫人忙拉起她,来看她的乳房,果然又红又肿。张氏心软,也落下泪来,说道:“天祐如何这么不懂事,元璋还是他的妹夫哩。我去给主帅说说,元璋关了七八天了,理当放出来了,万一闹出人命,谁来给主帅出力。”张氏来见子兴,说了详情,子兴气早就消了,一听天祐、天爵竟做出这样的事,十分气恼,唤他们二人前来。天祐、天爵说:“不是儿等做的,是那几个军校平素与他不合,不将饭给他吃。”子兴信以为真,不去深究,下令立即释放朱元璋。
一转眼过了三个多月,子兴头痛得越厉害,总是大叫有人要杀他,令军士持刀日夜守卫在他的床前。元璋四处寻医问药,皆不见功效。子兴总卧在床上,有时想下床行走,常站不稳,只觉得晕眩,才走十几步,全身无力,不得不躺在床上养息。这日,黄昏饭后,他想下床行走,又想起孙德崖竟还活着,心中生起闷气,脸涨得通红,忽然叫头痛,众人忙扶他躺下,血从他的鼻中细细流出。大、小张夫人都慌了,忙唤天叙去请郎中,郭兴去唤元璋。众人赶来时,子兴已经小便失禁,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郎中赶来,按了按脉,摇摇头说:“脉象全无,主帅不治矣。”
大、小张夫人、天叙、天爵大哭了起来。元璋比他们哭得更凶,直哭得没有气力,瘫在地上。冯用、徐达、汤和、费聚、邵荣等人忙来劝慰。天叙以为元璋是假哭,父亲在时,自己尚且奈何不得他,父亲一死,双城的兵马自己未必都能调动,父亲死后,朱元璋便无阻碍,大可独自处事了。冯用以为元璋一半是真哭,一半是假哭,因此虚劝着。汤和与徐达皆以为元璋是真哭,劝得用心。元璋不管他人如何劝,直哭得昏了过去。
次日,在滁州、和阳二城发丧,满城皆白。城中人听说郭主帅病逝,街市平静,都不惊慌;有少数为子兴流些眼泪,但不至于有如丧考妣的悲恸。城中人都知朱元璋名义上不是主帅,但他却是真主帅,滁州有他在,自是心安。朱元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如此的声威。天叙到城中选了些嘉木,赶办了一具大棺材,让子兴穿着王服入殓。元璋请来几十个和尚和道士,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超升亡魂。请了一个风水先生,在滁州城外选了一块宝地,将子兴安葬了。
葬了主帅,元璋便回到和阳城,如释重负,全身轻松,这种心情自己都觉得十分怪。一来因主帅是自己救命恩人、岳父,自己断断是不愿意他如今就死的,悲痛是自然的事。二来是主帅过于刚愎自用,不能容人纳物,许多好事都被他坏了,虽然他不幸早逝,天叙、天爵子承父业,位居于自己之上,但自己心中有数,滁州城里精兵强将多是自己招来的,自然服自己节制。何况主帅在世时,天叙与天祐都不敢将自己怎地,如今主帅死了,他们更不敢妄动,这如何不让自己欢喜?
朱元璋轻松了一些日子,可他一想到眼下不过拥有和阳一城,兵马不及五万,而江东之广,都在其他豪杰手中,心头不由得沉重起来。
小张夫人生怕子兴死后,自已在这个乱世没有了依靠,两个儿子都不是自己的,也不成气候,见元璋尚未有妾,自己的女儿已经年过十六,不如嫁给元璋,不就亲上加亲了?小张夫人给马氏一说,马氏说这是一件喜事,大哥还未纳妾,不如尽快办了。元璋平时在主帅府上看见郭氏小妹有几色姿色,但因名份上的兄妹之情,并不敢妄想,如今要做自己的小妾,如何会不兴奋。但他不敢表现得过于高兴,反倒做出勉强同意的样子。不久,大、小张夫人主持了这一桩婚事,将郭氏嫁给了朱元璋。
朝廷降将中有几人间接听闻一些丞相脱脱迁谪后的传闻,元璋向他们询问了丞相的去处。当日脱脱安置淮南路后,哈麻等人觉得太轻,又列罗出脱脱兄弟许多罪行,皇上于是下诏流放脱脱到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流放也先帖木儿到四川。脱脱长子哈剌章,安置在肃州;次子三宝奴在兰州安置。脱脱家产簿录入官。脱脱行至大理,知府高惠见了脱脱,觉得他相貌堂堂,有奇伟之气,且年不过四十余岁,万一朝廷第三次起用他,必定会做到丞相之位,便想将女嫁给他,还想在城外筑一处别墅给他们居住,以妨贼人加害。脱脱说:“我不过是朝廷罪人,哪里还敢有这等念头!”他一直在担心东南的战势,得不到任何消息,忧世伤生,郁郁寡欢。十二月底,哈麻怕皇上因东南官兵战败,第三次起用脱脱,做了一份假诏,遣天使带着鸩酒,来到云南。脱脱接了诏书,也不辨真伪,斟满毒酒,冷笑数声,潸然泪流,轻轻地说:“我看不到大元灭亡之日了。”一口饮尽,未几,腹部绞痛,脱脱大汗如雨,不消半个时辰,便直挺挺地死在地上。时年四十二岁。哈麻却给皇上说脱脱畏罪自尽,皇上十分感叹,遣几名尚舍卿去云南,给脱脱换上三品官服,办了一具棺木,在当地安葬了。
元璋听后叹息不已,说道:“奸臣当道,皇上昏庸。假若天子圣明,百官各司其职,我等哪得会反。即便反了,假若脱脱丞相不贬,我与张士诚等尚真不知今日身在何处。大元的气数真的尽了。”
这年二月,哈麻做了中书省右丞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用不着再用尽巧思取媚皇上。做烦了奴才,便想做主人,想起以前向皇上进献的蕃僧竟羞耻起来。自己兄弟已经位居宰辅,当要引导皇上扶正祛邪才是。哈麻登上了脱脱所在的位置时,妹夫秃鲁帖木儿就占了哈麻以前所在的位置,专门以淫亵之术取悦皇上,借以升迁。哈麻心想,如今自己是丞相了,还容忍秃鲁帖木儿学着自己当年那么做的话,天下士大夫必然会讥笑自己这个堂堂的中书右丞相,在朝廷上有何面目见人?哈麻便想除掉秃鲁帖木儿。
江南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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