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_沉筱之-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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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特殊的人才能上去,且只有五个雅间,间内宽敞清雅,屏开孔雀,幕展东风。
姬扬带我再三楼绕了一圈都不见风和人影。他沉吟一阵忽然展颜笑道:“跟我来。”随即又出来酒楼,沿街而行数步,在一个名曰“旗江茶馆”的寻常茶馆看见风和。
茶馆仅一层,里面轩敞,墙壁用竹子排序结成,上面间或点缀用蓝纸靛纸折的牵牛与杜鹃花,以绒线作藤蔓,春意盎然的淡雅景象。茶馆中人不多,均被一袭白衣墨发的身影吸引住。
风和见我来了,嘻嘻一笑,招了招手,拍拍身边的凳子。
“前辈。”姬扬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模样倒是恭敬得很。
风和点点头,随即笑问我:“小茴儿这两天心情不好吧。”
我忘乎所以摇摇头:“见到干爹心情还不错。”走前两步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谁都认识?”
风和揉揉我的头发如同我摸毛球,“声名远播,流芳百世。”
姬扬又毕恭毕敬地拱手:“风前辈曾来府上一趟,风华绝代之武艺,让姬某毕生难忘。”
风和见我忙着理头发,笑道:“一揉你的头发,你就忙着打理,这点挺像一个人。”
我努努嘴,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边揉边道:“所有人头发被弄乱了,都会伸手去理的。”
谁知手才放开,风和的头发就如丝缎一般直直垂下,丝毫不乱。我愣住,半晌道:“你不是寻常人,你例外。”
姬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风和得意笑道:“确实,我俊美非常,不是一般人可比。”
姬扬吞了两口唾沫,方才坐下,又问:“为何前辈不在旗江酒楼等?”
风和扬头又是一副得意神色:“在这里刺激刺激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在旗江酒楼让那些达官显贵们见了我这般风华,若心中不平泄愤于苍生,指不定就是一场天灾**。”
姬扬愣了半晌,兀自斟了滚烫的茶,连饮了三杯。
“哦对了。”我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笛,上面系着一个青缎小荷包:“见面礼,虽不如你的玉笛贵重,但是是我亲手做的。”
“你自己做的?这竹管倒不错,是锦州紫竹。”风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哪里是你自己做的?”
我指着笛子上的几个圆孔道:“看到没有,这些孔是我亲自凿的。”
姬扬一口茶水喷出来,呛了半天。
风和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到小荷包上,神色一诧:“血咒?你滴血写的平安符?”
“这也能看得出来。”我十分惊诧地望向他,转而又道:“我命格不好,杀破狼的流离命数,而且自带煞气,身上戾气又重,所以以自身为引,写了平安符。”
风和将竹笛系在腰间,“果然是分好礼。”
我看了看姬扬,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缎小荷包递给他:“你我也算是朋友了,送你一个。”
姬扬感念地看着荷包,半晌道:“这是你滴血写成的,这般贵重,你竟然、竟然愿意送给我?”
我爽快大笑,将荷包朝他面前一拍:“收下吧,我这里还有十多二十个呢。”
姬扬手中动作蓦然一缓,脸上涌现出一片阴影,将荷包放入怀中,不说话了。
“干爹找我来有事么?”我转而问道
风和伸手又要揉我的头发,我急忙躲开。他笑了笑说:“知道你在青凉观待着不好受,让你出来放风。”
我一愣,忽然想起出门前,李辰檐黯然神伤,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有根针在心里扎了一下。
风和这次伸手顺利揉乱我的头发,见我没反应,又帮我整好,“难过是一定会的,不过要看小茴儿怎么面对?”
我木讷地望着他:“干爹为何对小茴这么好?”
风和挑挑眉毛,乐道:“这是夙缘。谁让你爹生了个小孽障,自己撒手不管了。”
我心中有些倦怠,他的话也未曾多想,风和见我的模样,又道:“小茴儿,世间的事悲喜无常,唯有坚持初衷走下去,平安且执着。”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蓦然生起暖意,认真点点头:“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风和抬眉望着我:“何事?”
“活得安稳长久,看遍江山,生年尽欢尽乐。”我道,“若不能若得长久,就在有生之年,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比如回家伺候爹娘;比如跟修泽与两位兄长再去薇山看一次枫叶;比如与楛璃闯祸闹事,秉烛夜谈,她损我几句,我再损回去;比如带着逸然闲逛,与大家一齐去恒梁国探望纭苍公子;还有……”还有跟李辰檐走遍天下各处,相随相伴,不离不弃。我低头苦笑道:“没有了。”
其实我现在才发现,有一个人,只要像我伸出他的手,我便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不问前路险阻,不问死生何期,万水千山,只身随行。
“小茴儿笑得比哭还难看。”风和轻敲我的头:“你肩上受伤了?”
我点点头。
风和并指停在我肩胛骨处,指尖一股热力汇入我伤口之中,在伤口处温和游走。少顷,他忽然蹙眉看着我,思索片刻,忽然问道:“青凉心法,是梁脩给你的?”
我怔了怔,不知如何作答,低下头,只说:“那是青凉观的心法。”
风和见我迟疑地模样,慢条斯理道:“寻常道观心法,只能修身养性,如何能有此奇效,让戾气加速潜入五脏六腑,助你治伤,却害你性命?”
我抿了抿唇,仍然埋着头,嘴里的声音字字清晰入耳:“干爹,梁脩是前瑛朝,今恒梁的太师,也是李辰檐的师父。”
风和说:“青凉心法,从今日起,你不能再练。”
我愕然抬头道:“干爹,辰檐他……不会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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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抬眼朝客栈外望去,淡淡道:“李辰檐,我曾见过一面,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为人诚善且有担当,然而命数扑朔迷离,不可探知。”
我心中拧了起来,执拗地一声不吭。
姬扬见状,只道:“小茴姑娘,风前辈的话,是不会错的。”
我回说:“我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又咬紧了嘴唇,一字一句道:“但我跟辰檐说过,我相信他。无论他做了何事,我都相信他。”
我苦笑起来:“干爹是不是觉得,茴儿太过盲目了?”
风和愣了愣,也笑了起来:“又傻又笨蠢极了。”见我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顿了一下补上一句:“不过傻人总有傻福。”
风和俯身在我耳边道:“其实你体内之气本是奇清的仙气,只是内丹染毒,让其堕为戾气。除去内丹是为解毒,改日找到化去毒素,转戾气为法力,也是好法子。”
我惊问:“那去哪里能够找到?”
风和笑了笑,姬扬见状招呼了小二为我们加了几盘小吃和一壶新茶,道:“我出去走走再回来。”
我见姬扬出了茶馆,朝风和摊摊手,无奈道:“我知道,干爹虽说的轻巧,其实很难。”
风和目光落在我的手掌之上,交错的掌纹让他目光一滞。我不由收回手掌上下瞧了一番,疑道:“这命数有出入?”
风和想了想,笑着摇头:“你后半生蹊跷,灾劫与贵人,福泽与罹难相互交错。不过如此看来,也不失为一线生机。”
我也跟着嘻嘻笑起来:“这话辰檐也说过。还说我是杀破狼命格,注定流离,大起大落。”
“他知道?”风和惊愕道,转而又拍拍我的头:“小茴儿,日后遇事要一往无前,做一个女子,要执着,勇敢,坚强。”
我惊讶地望着他:“此番话,爹也与我说过。”
风和又笑了起来:“这番话,有很多人想要对你说。”
我嘻嘻哈哈得意道:“这个自然,我人好,所以大家都想对我好。”
风和点了点头,道:“不错,与干爹一样。”思索片刻,他又问:“弄香除了留给你发钗,还给了你什么?”
“还有一个红绸金丝镶边的荷包。”
“红绸金丝镶边?”风和愕然道:“是莫疏言的?”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说:“我也不知,是娘亲让我拿着去寻一个女子。”
风和展颜笑道:“是了,小惜应当有办法。”
“小惜?”
风和道:“那荷包什么时候让干爹看看,说不定可以想出救你的法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姬扬便回来了。冬天天黑得早,申时过不久,天边红霞似火,云霭沉沉。付了茶钱,风和与姬扬送我去马车处。见姬扬几次欲言又止,我笑道:“姬公子可有什么事对小茴说?”
姬扬又迟疑一阵,终于开口道:“有件事,恐怕要请小茴姑娘帮忙。”
我点点头:“你说。”
“请小茴姑娘暗中注意李辰檐,若他有异动,还望及时告知。”
我怔了一下,无奈苦笑道:“我明白。”
姬扬神色诧异地看着我:“小茴姑娘早也明白?”
我笑道:“姬公子昨日救了我们,说明你并不与姬家和贞元将军为伍,而是站在落昌朝廷,站在英长泣一边。”
姬扬点点头:“如今天下,落昌贞元联合恒梁国以梁脩为首的党派,想要重建瑛朝。若是如此,天下定有一番生灵涂炭,而李辰檐……此人身份特殊,又长年游走在两派之间,知晓太多秘密,又牵扯太多关键,而且沄州一战……”
“沄州一战?”这四个字如同铁陀砸在心上,我蓦地想起当时在芸河军营看的信件中的几个字眼:联军,栾州,契约。
“姬公子的意思是,沄州与栾州将有战事?”我愕然问道:“那李辰檐……”
“李辰檐要率领落昌大军。”姬扬沉声道,“尚扬帝的圣旨,我也不知为何。但若李辰檐一反,自立为王,倒是天下倾覆,苍生涂炭。”
我浑身一颤,四肢忽然无力自持,脚下一个趔趄,不由苦笑道:“不会的,辰檐四年前放弃少将军挂冠而归,从此畅游人生,他生性随和不羁,不慕名利,他不会这么做的。”
“确实不慕名利,可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慕天子之位?”姬扬沉声道,“两年前,他放弃少将军一事十分突然,皇上本不同意,谁料与他在御书房长谈一宿,第二日便下旨准奏。”姬扬握了握拳头:“其中必有内情。”
风和笑道:“也切莫妄下断论的好。”
我低眉道:“若辰檐有异动,小茴必然告知。毕竟此事牵扯太大,连我爹和纭苍公子也在漩涡之中,但还望姬公子不要误会了辰檐。”
我望着姬扬,一字一句道:“至少在小茴心里,他……很好很好。”
姬扬错愕地看着我,半晌笑了:“大概是我有些偏颇了。”
我皱了皱眉:“姬公子本是姬家人,为何却为朝廷做事?”
姬扬闻言,神色黯淡下来:“我不过想阻止爹一错再错。”他望向苍穹烂醉的红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挑起战乱,天下生灵涂炭,民心尽失,何来善终。”
“何况……菱儿也深陷局中,她为了李辰檐,屈于倾城楼势力之下,我实在于心不忍。”
“暖菱姑娘?”我心中浮起一阵酸苦:“她为辰檐做了许多。”
姬扬看向我,认认真真地说:“实不相瞒,她所做的,绝不次于你,若说以命相护,也不过如此了。”
风和笑道:“世间情之一字,本就没有个绝对算法。这么说也不全对,小茴儿别难过。”
我点点头,凑风和笑道:“那干爹何时帮我找一个干娘?”
“干娘?”风和愕然,彼时姬扬已牵来马车。站在日暮熔金的街道上,周遭人群熙来攘往,车水马龙,风和嘻嘻一笑,指了指四周的过路人:“这满大街的男女老少都可以是你干娘,小茴儿看上哪一个?干爹这就去调戏。”
姬扬与我语塞地愣在原地,良久,他拍拍马,道:“天晚了,送你回去吧。”
第六章北青萝(五)
9
晚间又下起一场小雪。薄暮低垂,雪粒子苍茫飘落,落地即溶。
青凉观前冷冷清清,街口巷陌杳无人烟。姬扬将我送至道观门口,嘱车夫将马车赶回,便卸了一匹马扬鞭而去。
殿前没有掌灯,月色阴冷颓靡。我刚走进前院,却见我房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人,一袭月白衣袍映着雪光,天冷气寒却未披斗篷,手臂搭在膝上,头略微埋着,神色倦怠。
“辰檐?”
李辰檐怔了怔,愕然转头过来,见了是我,眼神柔和下来:“小怪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
他望着我,半晌又问:“肚子饿了吧?”
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望去,清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