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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江山_沉筱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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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字胡招手问老板要了些吃食,拉络腮胡坐下,道:“买卖倒是其次,遇了今次这事儿,你我应当速速离京倒是真的。”

    “怎么说?”

    “就刚刚那血人。”八字胡迟疑片刻,“怎么看怎么像红晓镖局的软爷。你忘了,咱们两年前接了笔红晓镖局的买卖,见过这人一面。”

    络腮胡神色大怔,须臾又摆摆手道:“那人满脸是血,你怎辨认得出是谁。何况那洪软武艺高强,怎可能落到这种地步?”

    “这倒也是。”八字胡想了想,又说:“如今红晓镖局与姬家同气连枝,背后又有贞元一派撑腰。若先前那人真是洪软,因果错综复杂不说,单是我们认出他一事,就保不准招人灭口。”

    络腮胡听了此言,瞪大眼睛,倒了三杯茶连忙饮下,即刻抓起卸下的大刀:“那你我何苦在此处误了行程,赶紧走!”

    “这二位爷。”楛璃忙起身拦住此二人,“不知两位是在哪儿见了那浑身是血的人?”

    八字胡上下打量楛璃一番,警惕道:“你一姑娘家,别管这等煞事。”

    “不瞒兄台说,方才两位提到的洪软是我等旧识。”左纭苍也起身拱手作揖。

    李辰檐笑道:“二位撞上了又撇下不管,落了人口实也不好,不如告之我等,这烂摊子我们也接手了。”

    络腮胡瞟了八字胡一眼,不开腔了。八字胡思索片刻道:“就在镇子后面的田地里,那边搭了个草棚,刚有人发现引了群人看热闹,应当还没散开,几位走过去就能见到。”

    点头谢过后,我们一行人心急如焚,匆忙收起行李赶了过去。

    那草棚不足一丈宽,周围围了三两个人,你推我攘窃窃私语,皆不敢上前。我走快两步排众而出,见棚内一人浑身是血,不辨模样。

    “是洪兄。”左纭苍走上前来。洪软虽双目紧闭,然而呼吸紊乱不匀,并非睡去。

    我掏出丝绢帮他抹干脸上的血迹,“软……大爷?”

    洪软闻言微张开眼,见了是我,顷刻露出欣喜神色。

    他左脸有刀伤,血流未完全凝合,因此只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又张嘴欲说什么,无奈牵动伤口,咿呀了一阵,我全然未听清。

    左纭苍在我身边俯下身,正欲探视他的脉搏,洪软眼神一转望向左纭苍,眸子忽然收紧,愤然无比连手也颤抖起来。

    “纭苍公子?”我地回过身,只见左纭苍也一脸纳闷不解。

    洪软猛然坐起身来,抬手指着他“你,你”了几声,然而话还未说完,全身伤口被这么一震荡,就晕了过去。

    “左公子不是软爷的救命恩人么?”楛璃问道,“他今日见了你怎这般上火?”

    左纭苍思索片刻,神情蓦地滞了一下,沉默着俯下身来,点了洪软几处穴道,帮他封住血流。

    这时李辰檐把马车牵了过来:“有疑虑等就醒洪兄再问;刻不容缓,我们这就去相府。”

    2

    从面南的镶和门入城,一路穿了大半个永京。因洪软有伤在身,车行平缓,驰驱数个时辰,等到了相府已是三更时分了。所幸洪软的伤都未及要害,流血虽多,然而鼻息并不弱,想来是多年习武身强体健的缘故。

    应门的是霍随,见了我先愣了半晌,揉了揉双眼,咋舌道:“小……小姐?”随即欣喜大叫:“老爷!小姐回来啦啦啦!”只见他脚步一旋,回身就往府内跑去。

    我忙扯住他的袖子,哭笑不得:“爹还要起早上朝,我明日再跟他请安。”

    霍随拍了拍脑门,“是是是,瞧我,老糊涂了。”说罢又端详我一番,“小姐出门一遭,越发出落得可人了。老爷天天提起小姐,也不知思量多少回。我说老爷吧,就不该让小姐离开,可老爷偏说小姐离府一趟,说不定婆家也找到了身体也好了。你说大姑娘家家的,就该呆在府里等人提亲,老爷好好地非让你跟一相士出去,怎么能找到婆家……”

    我回头望了李辰檐一眼,斜起嘴角眯着眼睛笑:“这事儿明日我会好好跟爹聊一聊的。”

    霍随也察觉自己话多,忙应声点头,又朝我身后一望,浑身一抖,“呀,李公子也来了。还有……”

    我笑道:“这是茴儿一路上遇到的知交。随叔,我有位朋友受伤了,劳你腾一间房,请府里的大夫给他看看。”

    “行,包在我身上。”霍随立刻应道,忙招呼了下人,为我们打点安排。

    西苑隔得远,霍随就近将洪软安置在东苑的一处厢房中,等明日处理好伤口再送至西苑。

    上药熬药忙了一阵,霍随遣人送上写饭菜。我等几人至午时就未再进食,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因疲乏倦怠,匆忙吃了,便欲往西苑去。

    正此时,门口忽然进来一人,大叫一声:“女儿啊——”

    秋凉夜阑,爹匆忙间只披了一件单衣,见我就哭得老泪纵横,“女儿啊,你一走爹天天想你,做梦都梦见你回来了。你怎么也不来信给爹说一声,我还在门口守着……”

    霍随讪讪地望着我:“老爷想小姐得紧,我若不及时通报,定会被训话。”

    爹转头嘻嘻地笑:“做得好,明日起,你月俸长十两银子。”

    霍随大喜谢过。我愣了愣,走到楛璃他们身边,一一介绍:“爹,这是女儿的朋友。”

    爹闻声望来,见了左纭苍眼神一凝,十分愕然。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片刻之后他又随和招呼了众人,眼神在左纭苍与李辰檐身上遛了几圈,本想开口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变作一句不相干的寒暄话:“左公子与李公子一般人中龙凤之辈,一路跟茴儿同行,也真是她的福气。”

    我心中错愕,只道:“太晚了,爹先去睡吧。”

    爹朝外望了望,“也快四更天了,睡不了多久。所幸我随你们去西苑,一路也可好好聊聊。”

    我心下略微思索,想及张立春的事,便回说:“也好。”

    家仆掌灯,十二个下人浩浩荡荡地在前方带路。相府的飞檐重阁繁树异草浸在夜色中,如罩了绛纱的古丽画卷,排场恢弘,浮浮冉冉。

    爹一路絮叨不知,也与楛璃和李逸然聊了数句,然而心思却放在李辰檐与左纭苍身上。

    夜露凝重,我嘱人取了件斗篷让爹披上。穿过蓊郁的长荫林,便来到西苑。

    “除了李公子,诸位也是第一次来相府,明日空了让霍随带你们转转。”爹笑笑说,又望向左纭苍。流水回廊,檐牙高啄,白墙蓝瓦。他眸子里的诧异一瞬即逝。

    我叮嘱霍随不要吵醒筷子青桃和毛球,一行下人分成三列,分带左纭苍等人去夏荷居与红梅轩歇息。等安置妥当,已是近五更时分了。

    爹倒好,立马唤来霍随:“你去,派人给皇上告病,说秋来了我染了风寒,要休息一日。” 


第五章喜折屐(二)
 

    3

    冬暖阁与从前一样,绮罗低垂,长年焚着沉水香,袅袅轻烟似旧时时光。

    我拾起细箸拨亮灯蕊,疑道:“爹与纭苍公子相识?”

    爹愣了一下,回身却问:“茴儿如何与他一路?”

    “不巧撞见罢了。”我笑道,“于是又一道去了沄州,见了曾经的吏部尚书和……他的大夫人。”

    见爹明显地怔住,我又说:“恒梁文惠帝有二子,相差两岁,大儿子晟王,是皇后左氏之子,恒梁储君,二儿子静王是当年冷贵妃之子。”顿了顿,我问:“爹,他们是谁?”

    窗台上的杜鹃换成几盆芳溪秋雨,花轮巨大,花瓣繁多,中心呈新绿色,愈往外花色由绿变白。边缘处的花条长柳垂下,如一场秋夜急雨,是菊中难得一见的珍品。

    见爹良久不答,我心中渐渐有了定论,又笑说:“这花好,开得繁丽,颜色清雅。日后女儿的婚事也要这般布置。”

    爹一愣,“哪有女儿家随便提婚事的。”

    不知为何,爹的反应让我忽而有些惶恐,不是随便提及,而是怕如果不提,自己以为拥有的会忽然消失。

    “那爹暗中与李辰檐订下姻亲,还瞒着女儿,又是怎得回事?”我挑眉看着爹。

    他收了收斗篷,在温暖如春的房里,道:“今年天气冷得很快啊。”

    我说:“不单是八字相合这么简单吧。李辰檐身份扑朔迷离,爹肯将我许配给他定有什么原因。”

    爹踱步去窗台,“这花事太后赏赐的,我给你摆上几朵,就知道你喜欢。”

    “李辰檐有个师父。”我道:“爹,他是梁脩。前瑛朝太师,后被平宗帝遣去恒梁的梁脩。除了此人,谁能教出李辰檐那样的徒弟。”

    他推开窗,薄蓝的晓光泻了一地,他指着窗外,喊冤似地强笑道:“这天亮得真早哈。”

    我看着逐渐明亮的景致,半晌说:“其实李家走一遭挺好,就是走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爹叹了口气,问我:“府外的天大地大,与深宫的琼楼玉宇,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愣了片刻:“自然是府外。”

    “将你许配给李辰檐,自然有救你的意思。但若要救你,也不是非嫁他不可。”爹说,“茴儿,你身份尊贵,若不离府,将来十有**都是入宫为妃为后,那样的生活你会喜欢?”

    我瞠目结舌,须臾又问说:“可是辰檐也是皇亲贵胄,他是冷贵妃之子,恒梁静王。爹为何要让我与他订下婚约。”

    爹喉间动了动,并不看我,只道:“婚约作罢了。”

    “什么?!”我不禁后退一步。

    “两天前,李辰檐来信,说要搁置与你的婚事。”

    只是一个瞬间,我的五脏六腑就如置身于冰窖之中,“爹……你的意思是,取消这门亲事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咬了咬牙,“而是李辰檐?”

    “他信上说,若我同意搁置这门亲事,他仍会带你离府,保你安全,为你找到续命之法。”爹负手临景而立。

    我蓦地想起在沄州军营时,几案前的那封信,落款处簪花小楷写的署名,凌乱的重复出现着的字眼。刹那间周身没由来地酸疼起来,我苦笑道:“原来,他做这许多,只是为了……不娶我?”

    爹背影猛地一滞,转身直愣愣地看着我,愕然问道:“茴儿,你该不会对李辰檐……”

    “没有!”我道。不用照镜,我也知道此刻的脸色定然动容之极。晓光穿朱户,停在我面前一寸,将我的身影没入一片暗影之中。

    静默良久,爹忽然沉声道:“茴儿,无论你怎么想,爹只嘱咐你一句话。人一辈子生来就要历劫的,能看天地浩大的不凡之人,必是熬过种种劫难后独自站起来的。”

    他回过身来看着我:“做一个女子,执着,勇敢,坚强。”然后他苦笑了一下,“这些话,有许多人,想要对你说。”

    我愣住,片刻也笑起来:“女儿明白。”

    从小到大,爹对我宠爱有加,若遇到难事,他总也一手揽过我闯下的烂摊子。人人都说,相爷护短得把名声都护臭了。而今日,他对我心中种种流离怆浪只字不提,反反复复只说了六个字:执着,勇敢,坚强。

    我想了想,又扬起嘴角笑说:“霍小茴什么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爹点点头,又问:“急着赶回来可是为了张岐一家子的事?”

    “爹知道了?”

    他得意洋洋地笑:“太常卿的事我查过,起因是他二儿子张立春拿了五万两,跟一个叫霍回箫的惹祸公子上倾城楼,我一猜定然是你。”

    “那爹可否救他们?”我急切问道。

    他道:“这次证据确凿,滴水不漏。想来这张岐定是碰上了咬紧事情,查证,搜银,判罪,统共不到两天就被人害死了。”

    “连爹也保不住么?”

    爹摇摇头:“不值得。张岐在朝清廉自立,不向任何一派投诚。朝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廖通若不触及我这头,救一个铁证如山的犯人,是百害而无一利。”

    “朝堂之上,虽无硝烟,但并非就无战场残忍。”爹解释说,“天也亮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早朝我便上书为张立春一家子请命。”

    我点点头,心中顿生疲乏。爹出门后,我拿起青凉心法诵读,指尖没由来地颤抖一下。

    舟车劳顿对身子果然不好,连胸口也闷得像压了千钧。倒床闭眼,恍惚中浮现那日在山洞里突如其来的吻。

    算得了什么呢?我想。

    艳阳如金,星月如银,谁在乎人间风尘迭起了几丈高。

    4

    第二日稀稀拉拉落了点雨,我醒来正当午时。

    雨水刚止,正午太阳将天边一道长虹照得璀璨夺目。门一开便有一不明物如风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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