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岁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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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它主要是在树枝上做一些只有他才认识的记号。他差不多花了一上午才完成这个艰巨的工作。中午,他有些饿了,才发现自己还没打到一只猎物,于是他又把精力放到自己的猎物上。傍晚时,他打到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看来今天只能放两抢了,如果遇不到狼的话。不久,他顺着自己开辟的新路,很容易又回到了自己的山洞里。
外面晒的狼皮差不多已干了,秦之恒把它们收了起来,铺在山洞的一个角落里,夜里,他可已躺在上面舒心地睡上一觉。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他又到山坡上捡了许多干树枝,这些树枝几乎可以把他的山洞口遮住,他又捡了许多枯叶放在洞口。他在四周找了几块大石头,放在洞口,临时拼成了一个简陋的灶。他开始生火烤他的猎物。这些干柴,他一把火点起来,足以吓退那些野兽的攻击。晚饭他吃了半只山鸡,他很饿,中午没吃饭。天快黑时,他把那些树枝都放在了洞口,他尽量把洞口隐蔽起来。他又往灶里加了一些干柴,炭火红红的,冒着青烟,没有明火。但他只要用嘴吹口气,干柴立刻就会然起来。东边的天空有一弯新月,但他看不到,东边的山头挡住了。他坐在那张狼皮上,透过洞口,只看见天际间点点星光,洞里有些暗,洞口红红的炭火增加了一丝光亮,但他仍感到有些冷。孤独,几乎从未有过的孤独。此时,几乎所有不幸的情感都趁着这浓浓的夜色从每个角落里爬了出来,如同这山野里的狼群。他突然很想抽烟。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抽过一支烟。山林里又传来狼嚎声,悠长而凄凉,像是只离群的独狼。他不明白,狼为什么总爱吐着红舌头,是不屑?狂妄?挑战?他突然很想杀死所有的狼。他静静地坐在山洞里,耳边不时地传来阵阵悠长的狼嚎声,这种叫声告诉他,不远处的山林里还有一个孤独的生命在黑夜里四处游荡。他的思绪在黑夜里一直向外蔓延,直到那弯新月慢慢爬过东边那个山头。夜深了,秦之恒躺在那张狼皮上,渐渐进入了梦乡。在阵阵狼嚎声里,他在这个新房子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在山缝间露出半边脸,秦之恒就扛着猎枪出去了。这里的山兔特别多,个头也大,还有不少山鸡。两个钟头后,他又打到一只山兔和一只山鸡。他还看到一只狐狸和一只刺猬,不过他没去理会它们,很快,他带着自己的猎物又回到了山洞里。这两天的口粮又有了。
他打算今天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新房子。他仔细看了一下这片谷地,这里是沙地,只有少量的植物生活在这里。看来这里的土质不适合一般的植物生长。他每天都要去山里找水,不太方便,他想在这里打一口井。山谷的东侧有一处洼地,长了一些野草,下面应该可以挖到水,他想。他就用自己的刀开始一点一点的挖,他挖了三个多小时,足足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可下面还是沙土,不是很潮湿,更没有泉眼,看来这里的植物是靠天上的雨水存活下来的。他又试了两地方,也不理想。他放弃了,只好去外面找水源。中午时分,他在西边大约五百米远的地方找到一池清泉,泉水不深,但很清,是活水,周围都是乱石,石缝里长了不少野草,很旺。秦之恒很高兴,舀了一壶水带了回去。后来日子久了,这里就让他踏出一条路来,一直通向他的山洞。
秦之恒回到山洞,灶膛里的火没有熄。已是中午了,他并不想吃自己的猎物。他又去山里捡了许多干柴,放在洞口。今天必须杀死一只狼,他对自己说。今天杀死一只狼,明天就可以不放枪。傍晚,他吃完另外半只烤山鸡后就扛着猎枪出去了。这时的秦之恒是完全带着杀气而来,如同当年出去战斗时带着的浓浓的复仇气息。不知怎么的,狼这个词总让他想起自己的种种不幸,又很容易和那些日本鬼子,红卫兵联系起来,而且很容易激起他的愤怒,仇恨和复仇欲望。尽管狼本身好像并没伤害过他。
秦之恒来到山林的边缘,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静地等着他的猎物出现。这是一次十分冒险的行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有一团灰色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那团灰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是一只成年的公狼。狼似乎并没发现危险,仍旧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一步步向山林走来。狼离他大约还有三十米远时,秦之恒扣响了扳机。枪响了,狼也随着枪声倒下了。一切看似简单,但秦之恒所付出的毅力与勇气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秦之恒走了过去,把死狼扛在肩上,一步步向自己的山洞走去。
回到山洞,他把狼重重的扔在洞口,然后又走到悬崖边上,把猎枪举过头顶,对着山谷一阵愤怒的吼叫,样子有些恐怖。后来,这成了他的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他生命里的一个仪式。他又走回山洞,给灶里加了一些干柴。他把狼的尸体摆放在洞口。天有些阴,他拿了一些干柴放进山洞里。外面越来越暗,看样子要下雨了。不久,外面又开始刮起了风。半夜时分,伴随着阵阵春雷,外面下起了大雨。秦之恒走到洞口,把狼的尸体拉了进来,然后又到洞的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有漏雨的地方。他又躺下了。外面风雨交加,他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夜里的空气有些冷,尽管那张狼皮已给了他不少温暖,但那张狼皮毕竟太小。他坐了起来,把妻子的那身衣服搂在怀里。很快,他感到身上暖暖的。他向洞口望了望,灶膛里的火早已熄,外面漆黑一片,树林里不时地传来风吹过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开始思考这个山洞。这里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个山洞?是自然生成的吗?它存在多久了?几千年?或上万年?这里曾住过动物或人吗?数万年前那些原始野人曾来过这里吗?这个山洞的存在,难道就是为了在若干年后的某一段时间里为某一个失意的生命遮风挡雨吗?它是在等待一个生命的到来吗?还是自己的生命本就属于这个山洞?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找不到答案。他只是真实地感到这个山洞的存在,因为没有一滴雨水淋到他的身上。
天亮时,风雨都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天空湛蓝湛蓝的,经历了一夜风雨的山谷显得很平静。秦之恒懒懒的躺在山洞里,一动也不动。太阳爬过东边的那个山头时,他走出了山洞。山谷的沙土走上去软软的,他把那些淋湿的干柴都拉到谷地上去晒。令他惊讶的是,昨天他挖的那个大坑里积满了雨水,几乎要溢出来了。他走了过去,水有些混浊。但当他蹲下来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时,他惊恐地长大了嘴巴!水中的那个倒影是自己吗?一脸胡子,头发也遮住了眼睛,满脸的沧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记起了,上次理发时还是妻子在世时。多久了?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他已记不清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的意识里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只是隐约记得春天好像快过完了。现在自己真的已成了野人吗?日子久了自己会不会忘记自己的语言?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日子他几乎没讲过一句话,只是不停地在思考。他尽量不去想外面的那些东西,而且努力去把那些人和事都彻底忘掉。让自己的记忆里只剩下妻子和儿子。他蹲在那里,凝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渐渐的,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妻子和儿子的身影,连同那坑雨水。
上午,秦之恒的心情有些沉闷。他坐在那张狼皮上,看着昨天打来的那只公狼,还有一只兔子。今天可以不去打猎了,这些猎物足够他吃上几天的。他静静地听着鸟儿们在山林里欢快地叫着,耳边再也没有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口号声。他记得山林里有不少野花,他从没见过。中午,他把狼皮剥了下来,放在外面晒着。他又得到了一张狼皮。他把那只兔皮也剥了下来。他又重新生起了火,把山兔放在火上烤了起来。慢慢的,一阵阵肉香四散开来,弥漫在这个幽静的小山谷里。
第二天,他又一次吃到了狼肉,但他发现,食肉动物的肉不如食草动物的肉那么可口。
他在山洞里又平静地度过了几天。一天早上醒来,他突然想给妻子在这片山谷里修建一座坟墓。那天夜里,他又梦见了妻子,妻子很高兴地跟着他来到这片山谷里,她还说他们要在这里过一辈子,过几天把儿子也接来。那个梦没有结尾,他也没有见到儿子。醒来后,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于是他就有了那个念头。他走出山洞开始去选择坟墓的位置。他很快就选中了山谷西南角的一片空地,这里的地势相对较高,干爽,而且太阳一升起就能照到这里。太阳爬过东边的山头时,他开始干起来。他先用刀子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南北走向,然后就用两把刀子交替着不停地挖掘。他用手把挖出来的沙土一点一点地捧到一边。中午,他吃了一点昨天吃剩下的狼肉,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干了起来。他干了整一天,胳膊又酸又痛,尤其是左臂,手也磨出了血泡,指甲上的皮也竖了起来,冒出了血。他挖了一个两尺深的大坑,两边堆满了沙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东边也露出了大半个月亮。月亮又快圆了。山林里传来了狼嚎声。他收工了,打算明天接着干。
这天夜里,他睡得很沉,也没有做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开始了工作。从日出到日落,他一直在努力而认真地工作着,忘记了饥饿与疼痛。到了晚上月亮又升起时,他把墓穴又加深了两尺,现在足足有四尺深了。他又把墓穴又能得平平整整的,没有一点杂物,四周的墓壁也被他压得很光滑,他工作起来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一样认真,又像一只土拨鼠一样卖力。他坐在墓穴旁边,他很想抽上一支烟。他抬头朝天边望了望,也许明晚月亮就全圆了,他想。明天把妻子安葬了吧。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朝山洞走去。他又往火上加了一些干柴,袅袅青烟弥漫在小山谷里。
天再次亮起来的时候,秦之恒又在附近的山林里打到一只肥大的山兔,他已三天没出去打猎了。他很快又回到了山洞,今天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又来到妻子的墓穴旁边,静静地坐了下来。他就这样一直坐着,从太阳爬过东边的山头,直到太阳又爬到头顶,他才站起身来,又回到山洞。他拿出妻子穿过的那身衣服,并叠得整整齐齐。他捧起衣服朝墓穴走去。中午的阳光洒满了墓穴,暖暖的。他把妻子的衣服平铺在墓穴里,又把上衣的扣子扣好。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桃木梳子,这时妻子生前用过的,他一直用了好几年,从出嫁前到结婚,到三年灾害,到儿子出生,又到红卫兵的出现,妻子一直在用它。梳子的齿断了两根,是妻子一次梳头时弄断的,那时红卫兵闹得正凶,梳子还剩下二十八根齿。这些天秦之恒一直把它藏在贴身的口袋里,梳子上每时每刻都有着他的体温。他舍不得埋掉,那是妻子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了。他又把梳子放进了口袋里。他静静地坐在墓穴里,看着妻子的衣服,阳光轻轻地洒在上面。他只想坐在这里,在这个初夏的季节里,安静地陪伴着妻子,太阳永远地照耀着这里。然而时光是无情的,阳光慢慢移出了洞穴。时光的无情,留给他的只有无奈。他恋恋不舍的爬出了墓穴,只留下妻子的那身衣服。他开始往墓穴里撒下了第一把砂土。砂土重重的落在妻子的衣服上,如同砸在他的心里。慢慢的,一把,两把,当砂土完全把衣服盖住时,他竟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大吼,拼命踢打地上的砂土,他大骂,也不知道骂谁,整个山谷似乎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他哭得很伤心,很真实,他不必忌讳什么,没人去嘲笑他,但也没人去同情他。墓穴慢慢被填满了,又慢慢变成了一个小土包,圆圆的,尖尖的,他仍在用手机械地一把一把地往上面加土。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妻子的灵魂就安息在这里,这个幽静的小山谷将成为他们夫妻来世的家园。以前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灵魂,他以为人死后就是白骨一堆,然后再慢慢化为泥土。然而现在他却相信了,没有半点怀疑。秦之恒跪在妻子坟前,把头深深地贴在坟上的砂土里。夕阳的光辉洒在坟墓上,也洒在他的身上,是同情吗?它能照到地下妻子的灵魂吗?
良久,他站起身来,回到山洞,取出那把猎枪,又来到妻子坟前,对着天空放了三枪。树林的鸟儿惊慌地四处逃散着。这愤怒的枪声是否能传到遥远的天堂?这些天他的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起来,月亮升起来了,金灿灿的,亮而圆。月光下的山谷,清净而凄美,他毫不理会山林里的狼嚎声。今天是农历十五了吗?他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