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紫绮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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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燕儿见李惠说话越说越不中听,便拉起女儿往外就走。李惠撒泼似的号啕着:“这是什么地方啊,人死了骨头还没凉,就骑到我们娘崽头上来啦。。。。。。”
杨素心被母亲拉着往后院走,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抽泣着问母亲:“我说什么了?姨娘她们想干什么?”
王燕儿平静地说:“不要管他们,我们有我们的世界啊,你还是回学校去,安心做你的学问。”
杨素心含泪看着母亲:“那留下您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啊?您还是和我一起去吧。”
王燕儿摇了摇头:“妈在这个院子里住了快三十年了,不照样过来了么?如今倒落得清净了。”杨素心着急地跺脚喊了起来:“清净?就那几个人吵起来,这也算清净么?”
王燕儿却笑了起来:“清净是在心里,不是在外界。妈那年嫁进这杨家大院的时候,也是这般吵闹,那时候妈还年轻。后来你爷爷死了,你来了,再后来你爸就抽上了大烟了。我呀,那时候着急起来就四处找清净,找了半辈子才发现,心静了都哪里都清净。你姨娘也是没找到,要是找到了,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杨素心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母亲:“她那也叫辛苦?她那是自找的。”
王燕儿还是笑着说:“这人世间的辛苦可不都是人自己找的不,你放心,他们再怎么闹,总不可能把我这老婆子赶出这杨家院子吧。”
杨素心眼中的母亲,仿佛永远都没有忧愁,又仿佛永远都带着忧愁。她不明白母亲的一生,到底算是幸福还是不幸。她突然想起林校长那张琴上面的龙凤玉石,可是她看着母亲那心如止水的神情,将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十章
仲尼思归,鹿鸣三章。
梁甫悲吟,周公越裳。
青雀西飞,别鹤东翔。
饮马长城,楚曲明光。
楚姬遗叹,鸡鸣高桑。
走兽率舞,飞鸟下翔。
感激弦歌,一低一昂。
――汉&;#8226;蔡邕<<琴赋>>
1
1957年10月15日,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划分右派分子标准的通知》。
人民内部矛盾、右倾保守思想、右倾机会主义这些个新鲜的名词,一时间充斥成为了人们的口头禅。
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主张“节制生育”的《新人口论》,之后即无端遭到批判,他和他的支持者几乎全部沦为右派分子。
包括中央音乐学院在内的所有知识分子都开始迷茫了,什么是右?什么是左?实话实说就是右?标新立异、信口开河就是左?这一切都让人们费起了思量,但是,却引不起杨素心的注意。她依旧沉浸在古琴艺术里奋力遨游着,她所遵循的依然是独善其身的原则。
此时的丁一已经成为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团委书记。年轻的丁书记,以他多年的学校干部和地下革命工作经验,敏感地嗅到了政治的气息。但是,这些运动又是那么的冠冕堂皇,那么的不容质疑,丁一的预感只能藏在心里。他就像一只灵敏的动物,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历史的长河,在或混乱或平静的政治环境里,从未停下过他的脚步,依然在默默地推进着。不管是,整风反右,还是超英赶美,这些都无法在杨素心副教授的意识里,造成任何的祖碍或思考。直到有一天,政治的利剑指向了她的鼻尖。
那是1958年的冬天,她和张牧教授坐在林校长温暖的小客厅里喝茶。两个老同学、老同事来了兴致,林校长叫安娜把那瓶花雕拿出来,两个人你一杯我一盏地拉开了话匣子。
张牧教授说:“现在的人啊,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战乱年月刚刚过去,按说也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吧。偏偏搞什么大跃进,生生把我老家侄儿给饿死了。可怜我那老姐姐写信哭诉,说是要把不满四岁的小孙子送到我这里来‘逃荒’。”
林中立苦笑着接过话茬:“唉,我说老张同志啊,这话可不敢乱讲。在我家说说也就算了,出去被人听到了,铁定打你个右派。”
张牧摇了摇头:“打了才好,不就是把我放到农场里挖泥巴嘛,总比在这里夹着尾巴憋死要好。上个星期我给校报写了篇论文,题目是《师旷琴音测国运论考》,还没送上去,就被你那个宝贝女婿给打下来了,他可是给我上了一课,说到底就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老林同志,你说我们教书育人、研究学问,不说话那能行不。”
杨素心在一旁没有插言,却被张牧教授那副神情给逗得扑哧笑了出来。
林中立慌忙摇着手,说:“如今这世道就这样,当初马寅初是怎么被打倒的?咱们还是沉着性子做学问的好,老了死了,还可以把东西留给像素心这样的年轻人嘛。”
张牧教授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声音开始大了起来:“我怕什么?彭老总还敢在庐山会议上给毛主席上意见书呢。错误终究是错误,说到哪个朝代他也对不了!”
杨素心感觉气氛不对了,赶紧对林中立使着眼色,林中立会意,顺着张牧说:“也对也对,今天不早了,让洪生和素心送你回去吧。”
张牧一边嘟噜着一边推开林中立的手,声音却没有放低:“像叶洪生这样的年轻人,根本就算不上是知识分子,学问不好好做,就知道往上爬,爬上去了也罢,还要出来胡乱指点。”
林中立和杨素心同时发现,叶洪生脸色铁青地站在楼梯口上看着客厅里推搡着的三个人。
2
张牧教授关于“多说多错”、“反对大跃进”、“传播封建迷信学术”等多项罪名,被提上了北京市XXXX的议程,最后被定为“极其顽固的右派反动学术权威”。
杨素心在学校外面的胡同里碰见了张牧教授,他在这数日之间迅速地老了下来,本来就已经花白的头发凌乱而又稀疏。张牧顺着墙根低头径直走着,杨素心叫了几声他才听见。他迷茫地转过身来,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杨素心的心头一酸,强忍着泪水低声问道:“张教授,您还好吗?”
张牧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嗫嗫地应了一声:“好,挺好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张牧匆匆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和我说话,免得你受牵连。”就匆匆地低头走远了。
杨素心愣愣地站在原地:“牵连?什么叫牵连?怎么会呢?”
只顾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姑娘啊,她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做牵连呢?
1959年春天,作为中央音乐学院的第一个“右派反动学术权威”,根据张牧教授“自己的愿望”,经过了无休无止的审查和交待,最后被发配到中苏边境兴剀湖畔的890林场伐木去了。
杨素心被这个逐渐狂热起来的社会弄得晕头转向了,她不明白,在这个和平建设的年代,是什么力量让这个世界突然地疯狂着。
学校又回到了建国以前的停课状态,学生们都忙着喊口号、斗右派,专心于学习的师生们都被划分为“可以争取的中间分子”,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发表学术成果。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她性格里的那份懦弱与逃避又开始发挥作用,她甚至没有向忙于革命的丁一去询问什么。
林中立听到杨素心要去兴剀湖林场看望张牧的决定,他沉默着。他知道,这样一场风暴总有一天会波及到这个单纯的姑娘。经过了抗战和建国的林中立,从这场一片打倒之声的政治风暴里,感觉到了深刻的危机。也许,在那个遥远的山林里,这个姑娘能保住她的单纯和专注。
3
林月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着,七岁的莉莉蹦蹦跳跳地哼着儿歌跑在前面。她走到一个小报摊前面停下了脚步,丁一正跨在一辆自行车上,两脚支地,在那里认真地看一张报纸。
莉莉看到了丁一,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抓住丁一的衣襟,奶声奶气地说:“丁叔叔好。”
丁一低头看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欢喜地把她抱到怀里,这才对林月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牛鬼神蛇’么?”
林月疑惑地看着丁一,见他正等着自己回答,于是就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鲸去鳖掷,牛鬼神蛇,不足为其虚幻荒唐也。从出典来看,所谓牛鬼神蛇一词,是杜牧用来歌颂李贺的瑰丽思想的,应该是一种浪漫气息的比喻吧。”
丁一被她认真的样子说得笑了起来,他递过手中的《人民日报》,杨素心还没来得及看,大街上的高音喇叭里传来一个无比振奋的声音:“
。。。。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有了政权,就有了一切,没有政权,就丧失一切。因此,无产阶级在夺取政权之后。。。。。。”
林月听得迷迷糊糊的,丁一却听得认真无比。他们一边走着,那声音便跟着响了一路:“。。。。一个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正在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社会主义中国兴起。。。。””
莉莉在丁一的怀里扭动着身体,问妈妈:“妈妈妈妈,什么是革命啊?”
“文化大革命?是什么?革谁的命?”林月从丁一手中接过莉莉,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林校长的家里,林中立和他的女婿叶洪生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生性稳重平和的林中立指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女婿,大声地吼着:“你有什么资格陷害张教授?老张是个好同志,你这是在造孽,法律和道义将会对你作出审判!”
叶洪生辩驳着:“我陷害谁了?是我陷害他的吗?我提醒过他,不能那样乱讲话,他不听我的。”
林中立气愤地说:“你,你说,谁告的密?老张喝醉酒在我们这个客厅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你无耻!”
叶洪生的眼睛也红了起来,他梗着脖子回敬道:“那天除了我,还有谁在场?”
林中立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个畜生!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叶洪生冷笑一声:“哼,我早就想滚出去了。告诉你吧,现在是新时代了,我姓叶的还不稀罕侍侯你们这些苏修分子。”
林中立甩手就是一巴掌,叶洪生的白脸上迅速地出现了五个手指印。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谁苏修?你懂什么叫苏修吗?”
林月抱着莉莉站在楼梯口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个咆哮着的男人,莉莉在妈妈怀里也感觉到了客厅里的火药味,蹬着小脚丫哇哇地哭了起来。
安娜站在书房的门口,本想上前去劝说一下丈夫,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丈夫如此愤怒的样子。可是,她正准备上前去的时候,叶洪生的“苏修”像子弹一般地击中了她。她在书房门口愣了一下,转身哭着跑进了卧室。
叶洪生捂着渐渐肿起来的半边脸,手臂扬了起来。林月抱着莉莉尖叫着一头撞开叶洪生,哭叫着:“叶洪生你不要再说了,爸爸是爱我们的。”
叶洪生被林月撞得险些跌倒,他一跺脚冲出了林家的小客厅。
林中立厉声喝住了想追出去的林月:“让他滚!”他边说边喘着粗气,“我就不相信一竿子能打翻一船人。我林中立从28年参加革命,我就不信革命是这样的白眼狼配提的。”
林月忿忿地冲着父亲瞪了一眼,抱着哇哇大哭的莉莉上了楼。
4
学校的布告栏里,出现了第一张大字报。上面赫然用浓黑的墨汁写着:“关于林中立的官僚主义”。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那大字报上的墨汁还没有干透,标题的每个字下面都拖下来长长的一滴,浓得像触目惊心的血迹。布告栏下挤满了人,学生和教师们手里端着饭盆,一片咀嚼和议论的声音。林月平素是不爱凑热闹的,她听到人们口中反复出现“林校长”的字眼,这才挤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她感觉自己的头嗡地一下就爆炸,张牧教授满头白发的样子在她眼前晃动起来。
林月像梦游一般地挤出人群,她恍惚地向家里走去,她要回去问父亲,到底什么叫革命。正胡思乱想着,却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一个满怀,是丁一。丁一正抱着一摞大红纸匆匆地往校办公室跑去,他看清楚是林月,惊讶地问:“林月,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林月白着脸指了指布告栏下面的人群,没有说话。
丁一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呢?这是革命的需要,革命就是斗争,就是斗争一切反对革命的人和事,你可千万要站稳了立场。”
林月的眉头皱了起来:“革命?斗争?连张牧教授这样的人也要斗争?我爸爸这样的老革命也要吗?”
丁一赶紧往四周望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对林月说:“你还说这样的话?要不是我拼命地保着你,连你也一起斗争了。现在我们把你划分在‘可以争取的知识分子’队伍,你可千万不要再乱说话了。”
“你们?你们是谁?”林月惊讶地看着说得口沫横飞的丁一,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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